王紹濤律師

全國優秀律師事務所

雲南大韜律師事務所主任

雲南省律師協會刑事

專業委員會副主任

案情

紅網時刻長沙記者從長沙市高新區公安分局獲悉，2月23日，“女子車某某租乘貨拉拉網約車跳車身亡事件”涉事司機周某春（男，38歲，長沙市嶽麓區人），因涉嫌過失致人死亡罪，被公安機關依法刑事拘留。目前，案件正在進一步偵查中。

2021年2月6日晚，這個湖南女孩透過貨拉拉平臺搬家，在跟車途中從貨車上墜落，因頭部受傷搶救無效死亡。涉事貨拉拉司機稱，女孩是自己從車窗跳下的。

此事很快引發爭議——約10公里的搬家路程中，貨車為何多次偏離導航？2月22日晚，澎湃新聞記者沿貨車駛過的路線比對地圖導航，發現貨車司機當時至少偏航三次，先後三次拐向了沒有路燈照明的漆黑路段。

“我女兒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去跳車。”從鄉下趕到長沙的莎莎母親說。除了司機的多次偏航，事發時的一些細節令家屬們不解，比如，莎莎為何後腦著地受傷，現場為何沒有剎車痕跡？

昨天節目中，嘉賓範辰律師根據媒體報道的資訊來看，認為司機周某某作案的嫌疑非常大，理由是如下幾點：

第一、莎莎的叔叔開導航駕車，重走了當晚的路線，竟然三次偏離導航，而且每次偏離導航都會有提醒。這讓人不得不懷疑背後有什麼蹊蹺。

第二、司機周某某選擇的都是很偏僻的路線，人員相對來說比較少。

第三、如果當時莎莎開著手機導航，車輛不按導航的規劃走，莎莎跟周某某發生爭執的可能性是存在的。

第四、周某某自己向警方陳述，因為沒有幫忙搬運東西，也沒有藉口另外要錢，上車後就有一定的情緒。

第五、莎莎沒有自殺的動機，一是她有很好的工作，每個月都有將近2萬元的工資，在長沙應該算很高的了。另外，她當時正在談男朋友，美好的生活正在開始，並且還準備買房子。這一切都說明莎莎有非常美好的憧憬，在她這麼一個如花的年齡，怎麼可能會自殺？當晚9：24，莎莎還在工作群和同事進行互動，看不到絲毫的異常。幾分鐘之後，9：30分，周某某就撥打了120跟110，這時候莎莎已經出事了。

採訪對話

方弘：周某春涉嫌的罪名是過失致人死亡罪，請先介紹下這個罪名？

王紹濤律師：

所謂的過失致人死亡罪，就是

行為人應當預見自己的行為可能發生他人死亡的危害結果，因為疏忽大意而沒有預見，或者已經預見而輕信能夠避免，以致發生他人死亡的危害結果。

在這種情況下，就可能構成過失致人死亡。

本案當中，

駕駛員如果看見了或者他知道了女孩要跳窗的情況下，他仍然沒有做出比如說停車，把乘客拉進來等剎車等施救的行為，要麼就是因為疏忽大意，沒有預見，要麼就是雖然預見到女孩跳下去可能會造成死亡，但是司機認為無所謂。這種情況下，他主觀上就是過失致人死亡。

方弘：

這個罪是主觀上存在過失，而不是故意。之前其實也有很多網友推測，有可能是司機周某春故意殺人或者是故意傷害，如果是以這樣的一個罪名來立案的話，就說明他可能並不存在故意的情況，而是過失。

根據目前所有相關的報道資料，周某春可能存在什麼樣的行為會構成這個罪名？

剛才您分析的有一點是這個女孩要跳車，司機沒有進行阻止，那麼還可能會存在什麼樣的行為會涉嫌這個罪名？

王紹濤律師：

我們要客觀的承認一個事實，這個案件實際上

是一個非常疑難的案件，疑難在於它是一對一的關係，被害人已經死無對證。女孩整個死亡的過程，是在汽車行進過程中，不像一般的案件當中有作案時間，作案地點，有犯案經過，作案工具這些客觀的證據來佐證他究竟構成什麼樣的犯罪。

本案就是非常短暫的，在一個行車過程當中造成的。所以，司機

具體構成什麼樣的犯罪，確實非常難判定。

網友分析說有可能構成故意殺人等犯罪，其實不是沒有可能，比如說間接故意的殺人

。

假設犯罪嫌疑人對被害人實施了侵犯，在侵犯的過程當中，被害人要跳車，然後犯罪嫌疑人也就是司機完全漠視，根本不在乎。在這種情況下，駕駛員有可能構成故意殺人罪，間接故意殺人。

為什麼說這個案件是一個疑難的案件，就在於現在很多東西都已經沒法恢復了。

所以，

只能根據案件當中的一些事實來推斷司機主觀上是有過失的：

第一，

偏離導航

。我們都有經驗，比如說請代駕，或者是貨拉拉等，基本上都是根據導航去行走，但是本案的車輛明顯的偏離了導航。

第二，

偏離後走的街道沒有路燈，有路燈的地方也是燈光昏暗，非常偏僻的。

第三，至少根據現有的材料來看，

現場看不出任何剎車的痕跡。

正是因為這些方面的客觀情況，就必須要讓犯罪嫌疑人作出合理的解釋，為什麼要偏離導航？而且偏離導航之後，恰恰走的是非常偏僻，沒有燈光的地方，還沒有剎車的痕跡。9:30左右，孤身的弱女子坐上一個陌生男人的車，又沒有按照導航的路線行走，女方可能會因為司機的這種反常行為產生焦慮、恐慌和恐懼。作為一個成年人、一個貨拉拉司機、一個男性，其實是有預見的。正是因為一系列的反常現象，來推斷司機主觀上是有過失的。

方弘：

因為沒有特別明確的證據，所以之前警方是沒有立案的。

就在昨天警方明確立案，應該是在證據上有突破，您覺得本案的證據可能會在哪方面有突破呢？

王紹濤律師：

現在只能透過一系列的反常現象去推斷，

作為一個成年人，應該預見到自己的這種行為可能會讓同車的弱女子產生恐慌心理，然後她就可能會逃離這輛車，而這輛車是行進當中的車輛，是一個高度危險物，弱女子在產生了恐慌心理的時候，她要逃離危險物的時候，有可能會造成死亡，這是一個成年人應該預見到的結果。

發生這樣的事件無非就是三種情況：

第一種情況，自殺；第二種情況，意外事故；第三種情況，他殺。

現在從案件的情況來看，莎莎在跳車之前的幾分鐘還在跟同事進行微信聯絡，請貨拉拉司機之前，跟家裡面還在進行聯絡，要回家給爺爺過生日，要發紅包。從這個角度，

她沒有自殺的跡象，不可能自殺的，第一個可以排除。

第二，意外事故。所謂意外事故就是所有的行為人都無法預料的，比如發生了地震、橋樑坍塌，第二個

可以排除了

。

把這兩個都排除以後，只能是有他殺的嫌疑。他殺又有幾種，一個是故意殺人，還有可能是過失致人死亡。

現在，顯然沒有故意殺人的任何證據。故意殺人的證明標準非常高，很難做出這樣的判斷。

透過排除的方法，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因為司機的過失導致了女子的死亡。

在有一些客觀的證據以後，可以透過排除的方法來進行認定。

方弘：

因此，這個案件最終是否能夠被法院定罪，其實也是一個問題。但

最後一定需要證據確實充分才能夠定罪，最終周某春到底能不能夠被追究刑事責任，其實現在也是待解的。

王紹濤律師：對。

因為，

刑事案件的證明標準是排除一切合理懷疑。

就像本案當中，

作為司機有沒有合理的解釋為什麼要偏離導航？

因為比較近，或者紅綠燈少，或者怎麼樣，一定要說出一個原因

，而且這個原因必須是合理的。如果透過正常的導航，又是大路，燈光通明，甚至路途更近，為什麼不選擇這樣的道路？明顯違反了常識！

那麼，所謂的懷疑就不是合理的懷疑了。

再比如沒有剎車的痕跡，司機看見自己的車上女孩跳車的情況下，最本能的反應肯定是緊急剎車，這一定會在現場留下痕跡。如果沒有這樣的痕跡，司機是什麼樣的心態？要做出合理的解釋。

在排除了這些合理懷疑以後，透過推斷，就可以認定主觀上有沒有過失。

方弘：

我們經常會看到一些影視劇中有這樣的臺詞，

就是“我的律師沒來之前我有權保持沉默”，如果周某春想逃避責任的話，對於警方的各種質疑，他完全不做迴應。在這種情況下，是不是就會讓這個案件進入很難偵破的狀況呢？

王紹濤律師：

首先要澄清一個事實，

我們國家刑事案件的偵破流程、證明標準、認定依據和香港或者影視劇裡面的所反應的是不一樣的

。

至少現在犯罪嫌疑人被抓獲歸案以後，並不是說一定要有他的律師在場，他的證言才能夠進行採納。

公安機關把嫌疑人抓獲歸案以後，如果他對任何事情都不予以迴應，實際上不迴應本身就是一種迴應。因為有反常，嫌疑人必須要進行合理的解釋，而這個合理的解釋是給他自我保護的一個機會。如果他不抓住這樣的機會進行辯解，不進行任何的說明或者解釋，這種反常情況對他是非常不利的。

如果司機沒有合理的解釋，這種反常現象仍然排除不了，那麼主觀上的疏忽大意，可能也是推卸不掉的。

方弘：如果周某春真的被認為構成了過失致人死亡罪，那麼他可能面臨怎樣的處罰呢？

王紹濤律師：

《刑法》第233條有明確規定，

過失致人死亡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情節較輕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像本案這種情況，如果能認定的話，應該在三年左右。

結語

一方面我們希望對花季少女的死亡能有個交代，另一方面我們也希望這個案件能夠以事實為基礎，以法律為準繩得到一個公正的審判結果，而非因為輿論的壓力。顯然，擺在司法機關

面前的這樁命案是一次大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