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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峪無桃】春天裡的桃花,你知道有多美?

文/王 海

羊年三月,懷柔春早,山巒竟綠,桃花夭夭。尤其是渤海鎮桃峪一帶,山桃花開得鮮,開得盛、開得熱鬧。駐足遠眺,就見那粉白色的花,團團簇簇。如嵐如霧,瀰漫了蒼巖峻嶺,溝谷山坳。

記得詩聯家趙久生曾有“桃峪無桃”之嘆。便簡訊告訴他,桃峪、慕田峪一帶桃花開放了,且數萬株不止。久生嘿然回覆:我說的是沒有可作為水果的桃而已,至於野山桃,懷柔山地自古就多。久生這話不假,那首《遊慕田峪題公太史園》古詩中就有“千樹桃花萬樹柳”的描摹。而關於那首“慕田有谷異尋常,主人卜築成西塘。借問谷中何所有,千樹桃花萬樹柳”的明代詩。趙久生一直認為詩中的山形水勢,非指慕田峪。可詩題明明是“遊慕田峪題公太史園”,久生怎就堅稱詩的意象與“慕田峪”絕對無關呢?帶著這個疑問,在桃花盛開的季節,我決心在慕田峪附近找到“公太史園”的證據。用以回擊久生的“臆斷”。興許還能為渤海鎮的歷史添些文化色彩。

近二十年來,隨著慕田峪長城的聲名鵲起,一首“慕田有谷異尋常”的古詩也逐漸被眾人所知。現在無論是景區推介、導遊解說,或是有關慕田峪長城的研究文章、網帖博文都會提到這首詩。然而,關於此詩的作者、以及詩中的“公太史園”,卻一直神秘朦朧。

就詩作者“孫學詩”而言,在明代見諸史料的孫學詩有兩位。一是雲南楚雄的孫學詩,他是萬曆二十二年舉人,曾任四川永寧監軍參議,善文詞,工書法。曾受徐光啟委託,到澳門向西商購買紅夷炮。另外一個孫學詩是昌平州人,明萬曆年歲貢,初任山西潞城縣縣丞。後贈少保。兩個孫學詩年紀差不多,萬曆中期都是二三十歲。雲南的孫學詩,雖然其詩文、書法皆擅,可他在天啟、崇禎年間,一直忙著和葡萄牙人從澳門往北京購運大炮,估計他沒時間到京師之北遊歷寫詩。

而昌平州的孫學詩,自萬曆中期就在外地為官,官至什麼級別不得而知。史書中僅有“後贈少保”的記載。而同為“少保”爵位的戚繼光名震華夏,可這位孫少保在歷史中卻籍籍無名。不知其爵位得之於祖蔭還是政績軍功。按其年齡,天啟年他應該五十歲左右,至崇禎末,已近七十。他於六十四五歲致仕回鄉,或因故辭職退隱都有可能。萬曆中期以來,由於皇帝怠政、宦官弄權,朝野很多文官都選擇了辭職隱居。孫學詩回鄉後,他和當時的很多文人一樣,面對農民起義、遼東淪陷、國瘠民貧,只能哀嘆連連或寄情于山水。因此,他北出昌平州,到陵後黃花鎮、渤海所、珍珠泉、慕田峪、太史園遊歷很合乎情理。而且,根據“前此來遊豈無人”詩句可知,他曾不止一次到慕田峪。再據“吾將結廬坐之旁”揣測,他也許真的就在慕田峪附近蓋了房子,成了今天渤海所村孫氏族群中的一枝。

根據詩中的“公太史園”和“慕田穀”可斷定,在慕田峪附近肯定有過一座,曾屬於“公太史”的宅院。然而,趙久生根據詩中“堂中削壁礙星辰,堂側噴薄河聲吼”語,認為慕田峪山谷,以及谷口之地短而緩,即使古代的豐水季,也僅是溪流澗水,不會出現噴薄的河聲之吼。因為古人作詩多是以實景、實地、實物為意象來寄情託志。因之,古詩不但有文學鑑賞價值,也有文史考證價值。其實,若將慕田峪溝谷自然地理實況,與詩中的意象對照,其情境確實相去甚遠。所以,揣測曾經的“太史園”,在今慕田峪溝谷之內,略為勉強。

按久生所說,難道當年孫學詩的,“遊慕田峪題公太史園”,之“園”真的不在慕田峪?反覆審題後,頓然有悟。也許是作者遊慕田峪期間,路過或順便遊了“太史園”。那麼,這個園子就應該在渤海所左右,因為明代自昌平州、經長陵、黑山寨、黃花鎮、駝嶺關至渤海所、慕田峪,有一條官道。無論軍政、民商、差旅走的都是這條路。再根據詩中的“河聲吼”,這座太史園,不會遠離今天的“懷沙河”以及“渤泉河”。這兩河都是孫學詩東去慕田峪的必經之地。果真如此,他在往返中,當然不會錯過當時很有名的、建在近山河畔的“公太史園”。

符合近山河畔條件,又是去慕田峪的途經之地,只有從渤海所城東,向南流至懷沙河的渤泉河。然而,明末至今不過四百年,對這樣一座小有名氣的園子,在當地卻無一人知之。無奈,只能“細篩”明清兩代涉及渤海所一帶的史料碎片。既然太史園的主人姓公,就以“公姓”為目標,在各類載體資料中篩查,終於從《明實錄》裡篩出了“黃花路駐渤海守禦千戶所遊擊將軍公光國”。此人曾於萬曆四十年前在渤海所任職。可是,雖然公光國以及家人長期住在渤海所,但一個“營級”武官,不可能被稱之“太史”。再“百度”公光國,而網頁資訊了了,僅發現北京八大處有其題詩。隨後再翻《康熙·昌平州志》,在藝文卷中,錄有公光國和另一個名叫“公鼐”的詩作。州志中的兩位公姓詩人都是“山東蒙陰”人,而公鼐名後還注有“侍郎”官職。經網搜“公鼐”發現,原來此人是個大官,網頁資訊量劇增。原來,公鼐就是人們尊稱的“公太史”,其長子就是“黃花路遊擊公光國”。至此,總算有了園子的主人,但太史園具體建於何處?被贈予禮部尚書的公太史為何到大山深處建園?仍是迷霧重重。

按理,在古城渤海所,對如此名人的居住地,近代的昌平州志理應將其記入古蹟卷,可清光緒州志中毫無痕跡。不過《清康熙·昌平州志》的山川卷中卻記有,“珍珠泉在黃花城公家莊;蕙泉,在渤海所,係公太史別墅”條目。無疑,史籍中的公太史別墅,就是“公太史園”,而且就在渤海所,並非在慕田峪。現在,因這條史料被篩出,趙久生足可以“自鳴得意”一番了。

有了大致範圍,有了“泉”以及公太史即“公鼐”等資訊。再考證太史園的所在地,就多了路徑。首先向渤海所、辛營、田仙峪等村耆老打聽附近有無蕙泉。每位老人都能說出渤海所附近十幾處山泉的俗稱,但都不知道“蕙泉”所在。問及渤海鎮附近最有名的水泉時,人們都說在渤海所南約一公里處的“老鴣喃兒水泉兒”最有名,水泉之西河邊還有一座小山,名為“老鴣喃山”。根據村人所說,電話詢問渤海鎮政府從事文宣的老魏,老魏說渤海所南是有老鴣喃山兒,和老鴣喃水泉兒,自古至今都很有名,近些年懷柔城區的一些人,還經常開車攜桶去灌裝泉水呢。至於俗稱中“鴣喃”到底是哪兩個字,沒人寫,也沒統一規定,都是隨口順稱而已。

眾所周知,如果把一個眾人口中俗稱的地名付諸文字,被大眾認可,並不容易。然而,所謂的“老鴣喃兒水泉兒”,在當地人的口語俗稱中,似乎保留了這一地名的原始義。因為“鴣喃”與“公鼐”的拼音聲母相同,均是G、N。看來昌平州志中的“蕙泉”,是一位文人雅士為渤海山泉的命名。但這位文人卻沒想到,他所鍾愛的“雅稱”並未被大眾認可,而他自己的姓名,卻成了山泉、山丘的名字。這位文人,就是明末以“山左三大家之首”,稱譽於世的著名文人,官至禮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讀學士、協理詹事府詹事、兩朝實錄副總裁、贈禮部尚書、諡“文介”的公鼐(gāng nài)。渤海所地區百姓口中的“老鴣喃兒”,恰是“老公鼐”的兒化音。據此判斷,其水泉、山丘之名,就是“老公鼐水泉兒” 或“老公鼐山兒”了。由此,我們完全可以將這一泉一山以文字記之為“公鼐泉”和“公鼐山”。

與老魏及鎮政府一位劉姓幹部,前往渤海所南山看公鼐泉。其主泉有砌築痕跡,已乾涸。但離主泉不遠的下方,仍是泉澌清冽。自水泉西行不足一里,就是渤泉河,河左岸便是當地人習稱的公鼐山。山與河岸之間是一塊傍崖臺地。隔河西望,就是平疇野闊的渤海小平原;順河上游北望既是渤海所城;河流南去不遠便匯入懷沙河了。這裡的山形地貌與《題公太史園》詩中的意象,極其相合。“主人卜築”所成的“西堂別墅”,就應該在傍山臨水的臺地之上。而現在這裡已被圈圍成一片林地。此時正是早春,河谷周圍的山山嶺嶺皆被那妖嬈的山桃花所統治。只是河邊少了詩中的“萬樹柳”。置身此地,再讀孫學詩的《遊慕田峪題公太史園》,便能感覺到詩人的確是在借實景,抒真情。

慕田有谷異尋常,主人卜築成西堂。

借問谷中何所有,千樹桃花萬樹柳。

堂中削壁礙星辰,堂側噴薄河聲吼。

風塵隔斷谿壑靜,為耽幽僻子之性。

吾子原具登臨癖,遇山逢水應須惜。

前此來遊豈無人,山若有情待子闢。

酒杯詩卷惟君意,狂來白眼空天地。

既有此山須有子,山靈得子應不死。

吾將結廬坐之旁,共子漁樵老於此。

雖然渤海所南的公鼐山,完全符合康熙·昌平州志中“蕙泉,在渤海所,係公太史別墅”的記述,但詩中畢竟點明瞭“慕田有谷異尋常”之慕田峪。其實,今稱的渤泉河,在歷史上與懷沙河統稱為“渤海水”。《光緒·昌平州志•山川》記,“渤海水其源有四:一響水湖,一泉水溝,一珍珠泉,一慕田穀。以其同會於渤海所前,故以渤海名也。響水湖在磨石口外,由水關流入,東南經南冶村北,右合水泉溝水。其水由南冶口流入,東南會響水湖水也。又東南至渤海所前,左合珍珠泉、慕田穀兩水。珍珠泉在田仙谷內,東南流經新營城前,左合慕田穀水。又西南會於渤海所南也。渤海水又東南流,過八渡河嶺,又東南至釣魚臺,會黃花鎮川河”。此處,史書強調了渤海水“東南流經新營城前,左合慕田穀水”,因此,慕田穀,是渤海山谷的重要組成部分。另外,明代的慕田峪關,是昌鎮黃花路的“正關”,具有地標意義。當時駐渤海所的文官武弁,都習慣將整個渤泉河谷雅稱為,“慕田穀”,更何況古人作詩,講求的就是意境深遠且宏闊。所以,孫學詩才會有“慕田有谷異尋常”的詩句。

由“ 蕙泉,在渤海所,係公太史別墅”可知,“蕙泉”是“公太史別墅”或“公太史園”的代稱。因為公鼐曾經充任明代兩朝“皇帝實錄”的副總裁,人們便對其尊稱為“公太史”。加之公鼐在六十五歲左右,長期隱居在自己的別墅,並常與同年詩友、在朝官吏交遊。當時駐渤海所的文官武將,對這位歸隱的朝廷重臣,必然尊崇備至。經常探望,與之宴飲,談詩唱和自不會少,久之,大家便將公鼐別墅習稱為“公太史園”或“公太史別墅”。而公鼐不但為自己的別墅取名為“退谷園”,同時也將附近的山泉冠以“蕙泉”之雅稱。

公鼐(1558——1626),字孝與,號周庭。山東蒙陰人。萬曆辛丑科(1601)進士。公鼐先是充任東宮侍讀學士,後遷禮部左侍郎。公鼐以文學見長,“為晚明詩壇著名詩人”。蒙陰公氏家族號稱“天下一公,別無二公”,公鼐一族“五世進士,父子翰林”,公鼐是這個家族的最後一位考取進士,也被授予翰林編修的成功者。然而,公鼐所處時代,正是明朝的沒落時期。公鼐青年時代,其父公家臣亦為翰林院編修,負責《世宗實錄》篡修、校閱。在公鼐後來的詩文中常以“太史公”敬稱其父,公鼐隨父在京讀書。萬曆五年,朝廷中發生了彈劾首輔張居正“奪情”的政治浪潮。公家臣被謫貶,公鼐離京回鄉。萬曆二十九年(1601)三月,公鼐考取進士二甲三十五名,五月再次入京。在其後的二十五年仕途中,公鼐經歷了立太子之爭、神宗怠政、眾臣辭職、光宗之死、紅藥丸事件、東林黨事件、魏忠賢反撲、努爾哈赤攻陷瀋陽等重大事件。作為明光宗帝師的公鼐,深陷這一系列政治鬥爭的漩渦,曾三出三隱。他隱居時,在渤海所城南的山水之地,用光宗給的銀子“卜築”了西塘別墅,伴以詩書,與孫兒們一起享受了幾年“風塵隔斷溪壑靜”的避世生活。

公鼐之所以在渤海所“卜築”別墅,主要是他有兩次“祗役”、“護葬”天壽山的經歷。期間他經常到陵後黃花路遊賞山水;另外他的長子公光國曾長期在黃花路充任遊擊將軍。有駐紮在渤海所城的兒子幫助管理園子,總是有些方便。經實地查考,參照孫學詩詩文所描摹的山水形勢,以及公鼐《新谷園告成》、《退谷而居以志慨》、《渤海道中》等詩作可知,公鼐別墅,於萬曆三十八年(1610),建在渤海古城正南一公里處的渤泉河左岸。如今,經歷了四百年風雨滄桑的“公太史園”,已經了無痕跡。唯有“老公鼐泉”、“老公鼐山”之名以及《題公太史園》詩作,還在不時地告訴人們,渤海所城所在地的渤泉河谷,自古至今都是一處“千樹桃花萬樹柳”的山水勝地。

2015年4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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