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 海

《渤海所序》，是明代薊鎮西路副總兵程九思，於隆慶六年（1572）秋離任時寫的一篇序文，其文體屬於臨別贈言類。

古文中的“贈序”，多是留給朋友或晚輩的讚許、推崇、勉勵之辭。而此篇《渤海所序》的物件，卻包括了作者所有的同僚、部下、和繼任者，並非專給某人。

序文以總結紀念黃花路長城修築為主要內容。全文謙虛坦率、樸實無華，行文詳略有致，充分而清晰地表述了彰前功、勵後世、存事蹟、備考證的主旨。尤其是對黃花路在未設昌鎮之前的分防介紹，為今天的長城文化研究留下了寶貴資料。

序文首先強調，薊鎮黃花路是，“西屏居庸，東藩渤海，拱護陵寢之重地”，與其他防區相比尤其重要。因此，幾十年前，此防線之內就設定了渤海所。而最初設千戶所目的是，“衛城郭”。後來才“繼添提調官，以固邊陲”。 然而，自弘治以後的八十年來，渤海所軍馬都是由駐黃花鎮守備指揮。

到了嘉靖二十九年，“虜犯內地，陵京擾動”，邊境出現了重大的安全隱患。所以，嘉靖三十年，開始在黃花路“復添分守參將一員”。

前兩任參將是田琦和杜輝，他倆在黃花鎮城（今黃花城村）駐紮。那時候，黃花路被劃成兩個部分：

一是“黃花鎮棗園寨，石城峪、西水峪、石湖峪、撞道口、鷂子峪、本鎮口、小長峪、大長峪、南冶口”，由駐黃花鎮守備負責。

二是，“渤海所、新營城、大榛峪、驢鞍嶺、磨石口、擦石口、田仙峪、賈兒嶺、慕田峪”，由駐渤海所提調負責。守備和提調，“具屬分守參將所轄”。

整個黃花鎮防線，西自棗園寨東至慕田峪，共“一十七城堡，邊長一百八十里，是“守邊護陵”的重要保障。

儘管如此，仍不盡完善，“黃花鎮北有宣鎮以為外藩，中有山林以為內險”，可“渤海所東部緊鄰虜地，切近屬虜，虜累犯慕田峪、賈兒嶺二邊；常窺視擦石、磨石二口，將遠邊長，兵難捍禦”。

因此，嘉靖三十二年，“總督、巡撫提請，改移參將於渤海所駐紮”。這樣就能實現，“東可以御賊，西可以衛金陵（喻皇陵），適中之地，排程兩宜”。

參將署東遷渤海所，是從羅文豸任參將時開始的。後來又有張紹祖，瞿輝，李洲，申維嶽，高卿，朱紹文等相繼來渤海所擔任參將。他們“接任此路，均得防邊御戍之策，治軍保民之方，勞績懋著”。

序文的前兩段，程九思用精煉的語言，把黃花路或說“黃花鎮等處地方”的重要性，以及歷史情況概括得十分清楚。

接下來，作者以自己由古北口遷任“薊鎮西路副總兵”一事，將記述內容轉到了本次黃花路長城的修築工程。

“賴屬僚合謀，得軍士效力，歷任四載，修完工程”。寥寥數字，一筆帶過。但畢竟是一項重大工程，包括程九思在內的所有官兵，都會為誕生在自己手中的宏偉工程而自豪，所有僚屬都主張署文勒石留念。

對自身而言，程九思認為取得的成就“乃予職分之事，尚不能塞責，詎敢言功”。然而，當自己即將再次升遷離開之際，李世臣、程照兩位守備、提調以及林文、李廷相等四位千總誠懇地認為：“始經其工，任勞任怨，終成其工，無紀無考，使後任者，何以知創工之始、成工之末，歲月相延，不惟沒其始終，抑且掩其事蹟，孰肯效勞於邊，以勵修守之志”。

程九思認為李世臣、程照等說的有道理，所以就寫了這篇序，並同意鐫刻。但他要求必須先記下前任諸位參將的修築成就，然後才可以涉及本任。

序，是夾敘夾議之文。重敘輕議者，有藝術散文的特徵；重議輕敘者，近似論文。就本文來看，應該屬於後者。文章最後就是一段很不錯的議論。

“予默思此地，乃流官居之。升去補來，自然理也。吾輩皆一氣之源，同工之雅，其繼續之事，雖刻之於石，惟望日後工程，傾壞者補之，欲改者忖之，愈加興作有益於防邊保民，其功業尤出予萬萬矣，則新升諸公，後必有繼任，偉績治政茂功，亦寓此路也，於是彰前功，續後跡，故為之記耳”。

古文中的序，大都具有文學價值或史料價值。而此篇《渤海所序》，雖然略少文采，但其史料價值極高。

《渤海所序》

金陵曦門，乃黃花鎮也。西屏居庸，東藩渤海，實拱護陵寢重地。而渤海始設守禦所，以衛城郭，繼添提調官，以固邊陲，皆屬黃花鎮守備，相沿八十餘年。因庚戌虜犯內地，陵京擾動，辛亥年復添分守參將一員，田翁諱琦；杜翁諱輝；俱駐紮黃花。而黃花鎮棗園寨，石城峪、西水峪、石湖峪、撞道口、鷂子峪、本鎮口、小長峪、大長峪、南冶口以為黃花守備之界。渤海所、新營城、大榛峪、驢鞍嶺、磨石口、擦石口、田仙峪、賈兒嶺、慕田峪以為渤海一提調之界。東西一十七城堡，邊長一百八十里。具屬分守參將所轄。以為守邊護陵重寄。

且黃花北有宣鎮以為外藩，中有山林以為內險，惟渤海東鄰虜地，切近屬虜，累犯慕賈二邊，常窺擦、磨二口，將遠邊長，兵難捍禦。於嘉靖三十二年，督撫提請改移參將於渤海所駐紮。東可以御賊，西可以衛金陵，適中之地，排程兩宜。起於羅翁文豸；張翁紹祖；瞿翁輝；李翁洲；申翁維嶽；高翁卿；朱翁紹文。眾翁接任此路，均得防邊御戍之策，治軍保民之方，勞績懋著。

時予古北副總，修守二載，蒙督撫題予恩信素孚，屬虜畏服，似當久任。職銜與薊西副將相等，不便行事。而黃花鎮為陵京後門，關係尤重，請換敕書，分守前項地方副總兵管事。予默思才綿力薄，恐負膺寄，節奉督撫教約，鎮道會議。賴屬僚合謀，得軍士效力，歷任四載，修完工程，已經通報。乃予職分之事，尚不能塞責，詎敢言功？茲補京缺，促裝將行，據二守備、四千總切切懇告：始經其工，任勞任怨，終成其工，無紀無考，使後任者，何以知創工之始，成工之末，歲月相延，不惟沒其始終，抑且掩其事蹟，孰肯效勞於邊，以勵修守之志。予方允諾，準令勒石。須將先任諸公勞績先錄，後及於予可也。各官開報：節任修完邊牆一萬二千一百丈；墩臺六十八座；公館營鋪房一千五百間；壕坡九千七百九十丈。通修補一新，以表創業之由，予繼於後任，因各官告刻斯工，予默思此地，乃流官居之。升去補來，自然理也。吾輩皆一氣之源，同工之雅，其繼續之事，雖刻之於石，惟望日後工程，傾壞者補之，欲改者忖之，愈加興作有益於防邊保民，其功業尤出予萬萬矣，則新升諸公，後必有繼任，偉績治政茂功，亦寓此路也，於是障前功，續後跡，故為之記耳。

欽差黃花鎮等處地方副總兵，今升後軍都督府都督僉事，管神樞營事，陝西延安華峰程九思書。

隆慶三年三月十三日起，至六年九月止。修過工程數目，開列於後：（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