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最尊重知識分子的朝代
文:吳曉波 編:木葉
前日,有雜誌給我發問卷:“如果你能穿越,最喜歡回到哪個朝代?”
我想了一下說:“宋朝吧。”
▌一個最弱的朝代
也是一個最好的朝代
為什麼是宋代呢?那不是一個老打敗仗、老出投降派、老沒出息的朝代嗎?
連錢穆老先生都說:“漢唐宋明清五個朝代裡,宋是最貧最弱的一環,專從政治制度上看來,也是最沒有建樹的一環。”
其實我想說的是,
強大就值得嚮往嗎?
如果它老是打仗,它把老百姓管得死死的,它閉關鎖國,它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而且只讓這部分人富起來。那麼,我們能否不要這樣的“強大”?
在我看來,與漢唐明清相比,宋代就是一個不太強大但有幸福感的朝代。
宋代開國一百多年後,當時的人們開始比較本朝與其他朝代,我們現在聽不到他們討論的聲音,不過估計也與現在一樣,感嘆“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這也是一個最壞的時代”。
有一位大學問家叫程伊川,說的比較具體,他總結“本朝超越古今者五事”:
一是“百年無內亂”,也就是一百多年裡沒有發生地方造反的事情;
二是“四聖百年”,開國之後的四位皇帝都比較開明;
三是“受命之日,市不易肆”,改朝換代的時候兵不血刃,沒有驚擾民間;
四是“百年未嘗誅殺大臣”,一百多年裡沒有誅殺過一位大臣;
五是“至誠以待夷狄”,對周邊蠻族採取懷柔政策。
這五件事情或有誇張的地方,但離事實不遠,特別是第一條和第四條最為難得,由此可見,宋代確實是別開生面。
宋太祖杯酒釋兵權
▌對商人寬鬆
更尊重知識分子
宋代的皇帝對知識分子很尊重,一百年沒有殺過一人,看著實在討厭了,就流放,流放了一段時間,突然想念了,再召回來。
文人之間也吵架,但都不會往死裡整。
王安石搞變法的時候,司馬光在大殿上跟他吵,王安石就把他趕到洛陽去,司馬光去了洛陽後就埋頭編《資治通鑑》,編累了,就寫一封公開信罵罵王安石,王看到了,也寫公開信回罵。
有人問司馬光:“王安石是個多大的奸臣?”司馬光說:“他寫的文章還是挺牛的。”
那時的文人還特別有錢,蘇東坡和歐陽修老是被流放,到了一個地方,看著風景不錯,就買塊地,蓋個亭子。
宋代對商人很寬鬆,在漢朝的時候,商人要穿特別顏色的衣服,不能坐有蓋子的馬車,到了唐朝,《唐律》仍然規定“工商雜類不預士伍”、“禁工商不得乘馬”,而且商品交易只准在政府規定的“官市”中進行。
到了宋朝,這些規定都不見了,商人子弟可以考科舉當官,文人們都不太在意自己的商人家庭背景,
朱熹就很得意地回憶說,他的外祖父是一個開酒店、做零售的商人,當年可有錢了,“其邸肆生業幾有郡城之半,因號半州”。
政府對集市貿易的控制也完全地開放了,老百姓可以在家門口開店經商,各位日後看電視劇,看到老百姓隨地擺攤做生意的場景,那都是宋以後的景象,如果電視劇演的是漢唐故事,你大可以寫微博去嘲笑一下編劇同學。
宋人臨街而市
▌宋代的文明水平
達到前所未見的高度
史家陳寅恪認為:“華夏民族之文化,歷數千載之演進,造極於趙宋之世。”
中國古代的“四大發明”,除了造紙術之外,其餘三項――指南針、火藥、活字印刷術均出現於宋代。
臺灣學者許倬雲的研究發現,“宋元時代,中國的科學水平到達極盛,即使與同時代的世界其他地區相比,中國也居領先地位”。
宋代的數學、天文學、冶煉和造船技術、以及火兵器的運用,都在世界上處於一流水準。
宋人甚至還懂得用活塞運動製造熱氣流,並據此發明了風箱,它後來傳入歐洲,英國人根據這一科學原理髮明瞭蒸汽機。
宋代的城市規模之大、城市人口比例之高,超出了之前乃至之後的很多朝代。
兩宋的首都汴梁和臨安,據稱都有百萬人口,當時的歐洲,最大的城市不過15萬人。
宋代的企業規模也很大,以礦冶業為例,徐州是當時的冶鐵中心,有三十六個冶煉基地,總計有5000到6000名工人。信州鉛山等地的銅、鉛礦,“常募集十餘萬人”,晝夜開採,每年的產量達數千萬斤。
據經濟史學者哈特韋爾的計算,在1080年前後,中國的鐵產量可能超過了七百年後歐洲――除了俄國以外地區的總產量。另外,羅伯特·浩特威爾的研究也表明,在十一到十二世紀,中國的煤和鐵的產量甚至比“工業革命”前夕的英國還要多。
宋代城市之繁華
▌人生如草
宋朝人卻活的很從容
正因為有如此繁華,所以馬可·波羅寫的那本遊記,讓歐洲人羨慕了幾百年。
歷史學家斷定:“在宋代時期尤其是在十三世紀,透出了中國的近代曙光。”
然而,宋朝之後,再無宋朝。
南宋滅亡之後,蒙古人統治了中原98年,之後又有明清兩朝,其高壓專制程度遠遠大於宋代,更糟糕的是,實行閉關鎖國政策,中國人的格局從此越來越小,文明創新力也幾乎喪失殆盡。
簡單說到這裡,這就是我為什麼願意穿越回宋朝的原因——
跟漢朝比,宋朝無內亂;跟唐朝比,宋朝更繁華舒適;跟明清比,宋朝更開放平和;跟當代比,宋朝沒有空調、汽車和青黴素,不過也沒有含三聚氰胺的牛奶。
其實,人生如草,活的就是從容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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