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說過吊死鬼嗎
大家應該都聽過吊死鬼吧,據說它是因為上吊自縊的人心中怨氣而化的冤魂,死後也一直保持著死時的模樣,披頭散髮,臉色青白,雙目如銅鈴,一根血紅的舌頭垂在胸口處,大多數都流傳它身著白衣。
自長大後很少聽人們講起它,但讓我記憶猶新的是小時候爺爺講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叫做趙滿倉,名字雖然很大眾卻又很符合那個年代的氣息,不過好在沒有狗剩,鐵蛋之類的小名,因為家裡人也沒什麼文化,索性小名就叫做滿倉了。
就在他只有十二三歲的時候和村裡的兩個小夥伴約著去山外夠槐花。槐花這玩意拿回家後拌點雜麵後撒些鹽再上鍋一蒸,蒸好後就這麼舀上一大碗,再放點蒜水跟辣椒,那真是舌頭都能香掉。
三個小子每人都拿著一個大大的口袋,只有一個低低的男孩,除了手裡拿的大袋子,還牽著一個六七歲的女娃娃。
“牛娃子說好一起夠槐花,你咋還帶著一個拖油瓶,先說好一會兒俺們忙起來,可沒人幫你看娃娃。”
滿倉作為這次夠槐花的發起者,看著牛娃帶著他妹妹直呼麻煩。
牛娃無奈的拉著妹妹走近倆人。
“俺也沒法子,俺爹和俺娘都出門了,俺只能帶著二妮一起來,不過她很聽話,不會亂跑的。”
一旁的栓子湊到了二妮面前故意的嚇唬她道:“俺告訴你,這山裡有個吊死鬼,專門吃闖進林子的女娃娃,尤其是你這種年紀小的,一口就把你吞了。”
“俺才不怕呢,它敢吃俺,俺就讓俺家大黑咬它。”
二妮做出一副完全不怕的模樣,讓栓子的目的落了空。
說起了大黑滿倉才想起來道:“牛娃你咋沒把大黑牽來,說不定還能打到兩隻兔子呢。”
“家裡沒人,得把它關在院子裡看家哩。”
見自己的計劃泡湯後,滿倉只好和小夥伴們老老實實的進山夠槐花了。
幾個小子一路上邊走邊夠,可惜山外的槐樹都比較小,再加上距離村子近,早就被人夠得沒多少了,這讓幾個孩子不得不再往山裡走,雖然家裡的大人都交代了只能呆在山的外圍,但是就這麼點槐花讓幾個小孩都不怎麼甘心。
果然越是深入槐樹就越高大,花也就更多,幾個男孩直接爬上了樹,留在樹下的二妮則一個人採著野花。
眼看到下午了,茂密的林子裡就顯得更加昏暗,二妮早就採花採膩了,開始四處亂轉,忽然瞧見一道身穿白衣,披頭散髮的身影,嚇得她大叫起來。
“啊~有鬼!有女鬼!”
樹上的幾個男孩也是被嚇了一跳,趕緊下了樹,順著二妮指的方向尋去,結果找了半天什麼都沒看到。
“哪有什麼女鬼,肯定是她看錯了,女娃子就是女娃子,林子一暗就害怕了。”
栓子認為是二妮膽子小看錯了,但是二妮很確定自己絕對沒有看錯。
“俺剛真的看到了那歪樹下面有一道白衣服長頭髮的人影。”
但是幾人都沒在意,又接著夠起了附近的槐花,這讓二妮更生氣了,於是壯著膽子走近了那顆歪脖子槐樹,結果也是什麼都沒有發現,就在剛準備離開時,看到了頭頂的樹幹上掛著一條繡著花的絲帶,二妮還是第一次見這麼漂亮的東西,急忙跳著取下了絲帶塞進了懷裡。
眼看天快黑了,幾個孩子也把口袋塞得滿滿當當準備回家,牛娃背起口袋剛牽起二妮的手,瞬間覺得手中攥著的跟冰疙瘩一樣。
“二妮,你手咋嫩涼呢?”
二妮低著頭也沒有講話,這讓牛娃以為她還在為剛才的事生氣也就沒在意,幾個孩子緊趕慢趕回到村裡天還是黑了,告別後都各回各家了。
滿倉回到家,把槐花放進了廚房後掀起了鍋蓋,果然鍋裡還給他留著窩頭和玉米粥,他立刻就盛了出來,就著案板上的鹹菜,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了。
“讓你早點回來,飯都涼了吧?”
滿倉的母親走進廚房看到兒子在吃飯問了一句。
滿倉扒完飯後,指了指地上的口袋。
“沒事吃著剛好,俺把槐花擱這了,明兒上午俺要吃麥飯。”
滿倉的母親蹲在地上掰開口袋一看可真不少。
“嚯,還真挺多,你們沒進山裡吧?”
滿倉沒敢說實話就道:“俺們就在外山夠的,沒敢往深裡走。”
“行了,吃完快去喂喂騾子,明天你爹還得幹活呢,讓他早點休息。”
聽完母親的話,滿倉應了一聲,放下碗就跑到了後院裡。
剛到後院滿倉就看到父親趙國強正給騾子梳毛,趕忙幾步走到了跟前。
“爹,俺娘讓我來喂騾子。”
趙國強瞅了兒子一眼道:
“還是我來吧,過幾天這老傢伙還得出力,你去屋裡再抓點碎豆子撒到料裡。”
正當滿倉準備去拿豆子時,就聽見一陣凌亂的腳步聲。
“國強哥不得了了,老牛叔家倆娃撞邪了,說是今天從山裡出來以後就不對勁了,聽說你兒子也進山了,趕緊帶他過去吧,牛叔讓牛磊哥去請王婆子了,一會也能給你娃看看。”
男人話音剛落,趙國強一腳便踹在了滿倉的屁股上。
“你個兔崽子!說了多少遍不要進山,早點回家,你就是不長記性。”
說罷趙國強拉著兒子往老牛叔家走。
一路上滿倉都是蒙的,他這才明白二妮說的白影不是眼花。
到了老牛家後,滿倉見栓子和他爹正站在院子裡,看到栓子臉上的淚痕和鼻涕泡就知道肯定捱過一頓了,倆大人說話的功夫,牛磊揹著王婆子從大門外走了進來。
院裡倆人見狀急忙迎了上去,王婆子拍了拍牛磊的肩頭示意讓她下來,下地後的老太太駝著背向滿倉和栓子走來,眯著眼睛瞧了瞧兩個孩子。
“這倆娃娃沒啥事,只是沾了點陰氣,不過……”
說著王婆子又瞅了瞅屋子。
“恁這房子陰氣這麼重,怕是那東西還纏著娃呢。”
王老婆子衝著牛磊招了招手,讓他扶自己進屋看看,在父親身邊的滿倉也很好奇,但是礙於趙國強還是沒敢動彈。
牛磊的父親坐在孫子孫女的床邊抽著煙桿子,聽見屋外有動靜,便掀開門簾看了眼,正見自己兒子攙扶著王老婆子往裡屋走來。
“老姐姐你可算來了,這倆孩子撞了邪,可把俺們急壞了。”
王老婆子沒過門檻只是歪頭朝裡瞧了瞧。
“怨氣還挺大,快把倆娃抬到院子,恁屋這兩天也別住人了,把門窗都開啟,堆積了那麼多陰氣散不出去,別說娃娃們了,估計要不了幾天,你這把老骨頭也得倒下。”
這話嚇得牛家父子倆急忙把孩子被抱了出來,老牛叔又找來了個席子鋪在地上,讓兒子把倆娃放在上面。
王老婆子顫巍巍走出來離近觀察起孩子,牛娃還算正常,只是眉頭皺在一起,臉紅撲撲的,一看就知道發著高燒,但他妹妹二妮就詭異很多了,手腳被綁住,但是即便躺著人還是抬起頭向上看。
“你們是啥時候發現娃們不對勁的。”
牛磊想了想沉聲道:“倆娃天黑才到家,之後院裡的狗就叫個不停,俺也沒留意,就把狗牽到後院了,牛娃說累了,早早睡下了,就是二妮回來怪怪的,站在屋子裡一直抬頭瞅著房梁,咋叫也不理人,把她拉到一邊,沒一會就又跑到梁底下抬頭看。”
老牛叔抽著煙桿接著道:“俺瞧著不對勁了,就讓兒子把二妮綁起來,俺又怕牛娃有個啥,就去看他,結果叫不醒,上手一摸,跟個燒著的煤球子一樣,燙的嚇人,這才讓兒子趕緊尋你。”
王婆子聽完後坐在了院裡的椅子上朝滿倉和栓子招了招手。
“你倆小子過來,跟俺講講你們在林子裡碰見啥了。”
倆人走上前去,因為剛捱過打的原因,栓子一直在緊張的解釋啥都不知道。而滿倉想了想道:“俺也沒碰見啥,就是二妮說她在一棵歪脖子樹底下看到了一個人影,俺們當時都去找了,但是沒找到,俺們都以為是二妮看錯了。”
“對對對,俺還說是她膽子小,眼睛花了”
也想起來的栓子,連忙附和。
王婆子琢磨了會,似乎想到了什麼。
“老牛家的去你這女娃娃的身上找找,看有啥東西沒。”
牛磊聽從的找了半天,從女兒懷裡翻出了一根破舊的白布條。
王婆子,盯著布條瞳孔縮了縮。
“你家這小子問題不大,就是陰邪入體,恁用艾草和紅棗熬湯給他喝。艾草驅邪,但是陰氣入體陽氣肯定受損,所以紅棗是用來補陽氣的,以他這年齡喝上幾天就沒事了。”
說完轉頭又看向了二妮。
“唉~麻煩的還是這女娃娃,她是讓縊鬼纏上了。”
牛磊撓撓頭,不解道:“異鬼?”
“縊鬼也就是咱們常說的吊死鬼,因為是自縊而亡所以怨氣都很大,這隻縊鬼還是在槐樹林吊死的,槐樹也叫做鬼樹,有聚陰養魂的作用,所以這縊鬼的怨氣更勝,來硬的估計俺也不是對手。”
王婆子站起來緩步走到二妮身邊。
“但是不早點解決的話,這女娃娃最多撐到明早天亮。”
老牛叔滿面愁容的蹲在院中不停的抽菸,牛磊也是一下紅了眼眶著了急。
“嬸子就沒有啥法子嗎?娃還那麼小,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等他娘回來了俺可咋交代呀!”
王婆子安撫了一下牛磊的情緒道:“那咱只能想些其他法子了,這縊鬼常年遊蕩在深山之中,肯定孤獨寂寞,需要有人唱著戲文把它引回槐樹林,這類鬼物怨氣極大,但是性格又多愁善感,所以咱們得給它演場戲。”
牛磊趕忙問道:“嬸,你說該咋演。”
“得找一對父子把這鬼先引回那顆歪脖子樹,讓娃拿著布條拴在樹幹套到脖子上,腳一定要離地,俺再教大人一段哭詞,記住,不到最後,千萬不能把娃放下來,如果中間繩子斷了就說明它放手了,如果沒斷,就趕緊往回跑,這女娃娃的命怕是救不回來了。”
牛磊臉色變得難看起來,這麼冒險的事誰會幫忙,還帶著自己的娃,即便如此牛磊還是抱著一絲希望看向平時和自己關係最好的栓子他爹,可惜栓子他爹立刻迴避了他的目光,低下了頭,這讓牛磊不得不想著放棄。
“我們去吧。”
趙國強的這句話讓所有人都感到了意外,尤其是老牛家,既驚喜又驚愕,牛磊糾結了半天勸道:“還是算了吧國強,不能讓恁父子倆為了俺女兒冒險。”
“俺兒子帶你娃進的山,他就得負責把你女子帶回來,再說了誰不知道村裡就數俺唱戲最好,這趟就該俺們父子倆去。”
趙國強的話不僅沒讓兒子滿倉害怕,反而堅定了他救二妮的決心。
牛磊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而一旁的王婆子卻笑著開口道:“國強你可想清楚了,弄不好你娃可就危險了。”
趙國強眼神堅毅的看了看自己兒子。
“俺曉得,要是出了意外就是俺拼了命也會把娃送出山的。”
定好之後王婆子教了趙國強幾段哭詞,然後在要出發時,王婆子又單獨留下了滿倉。
過了一陣父子倆才拿著火把往山裡走,趙國強邊走邊唱著戲曲,嘹亮有聲的戲詞在山中蕩起了回聲,一向沉穩的趙國強拉住兒子向前走,嘴上也不停,額頭密密麻麻的汗珠不知是緊張還是疲憊。
終於父子倆走到了槐樹林,找了半天才找到那顆歪脖槐樹,趙國強把白布條掛在了樹幹上繫住,抱起了兒子,示意他用力抓住繩子後放了手。
“槐樹林,槐樹林,有道冤魂;好人家,好人家,俺的恩人。舍給了俺爹孃臥病的藥;幫著俺亡妻挖了裝棺的墳。”
看著兒子費力的模樣,趙國強擦了擦額頭的汗帶著哭腔又唱了起來。
“恩家娃,恩家娃,闖了大禍;俺的兒,俺的兒,命抵過錯。可惜俺亡妻臨終的囑託;白費俺爹孃十年的照佛。”
“槐樹林,槐樹林……”
趙國強越唱越心慌,滿倉早就沒力了,脖頸被勒的直咳嗽,正當他不知自己還能堅持多久時,只聽見撕拉一聲,是布條快要斷開的聲音,還沒來得及高興,突然有一雙手把他抱了下來,扭頭一看是自己的父親。
趙國強看到自己兒子被勒的青筋凸起,臉色發青,終於忍受不住了,結果滿倉的腳剛一碰到地,突然間狂風四起,把火把都吹滅了,兩人也被吹得退了幾步。
再一睜眼確見到眼前歪脖子樹下掛著個坡頭散發渾身雪白的身影,雙腳離地,脖子就掛在剛才的那根布條上,整身子慢悠悠的轉過來,低著頭對著父子一動不動。
趙國強白著臉護著兒子慢慢向後退。
“咱慢慢後退,離遠了之後你趕緊往村裡跑。”
趙國強小聲的叮囑完,藉著月光死死的盯著白衣鬼,慢慢的向後退,猛然覺得肩膀碰到了什麼東西,一回頭髮現那白衣鬼就吊在他身後,這把父子倆嚇得摔倒在地。
白衣鬼慢慢的抬起頭,露出了一張青白的臉,爆出的眼珠就這麼看著他倆,一尺多長的舌頭掛在胸前,趙國強強忍著恐懼站了起來,拿起了腳下的火把棍。
“爹攔住它,你趕緊往回跑。”
滿倉雖然害怕,但是也不願扔下父親獨自逃跑,好在想起了王婆子的交代。
“竇娥冤,竇娥冤,六月大雪飄人間;吊死鬼,吊死鬼,悽慘含冤卒深山。饒了老爹苦了半生的命;允了膝下兒還養育的情。”
滿倉壯著膽子唱完,只聽見一陣陣女人抽泣的聲音,面前的白衣女鬼也逐漸透明消失不見。
父子倆都癱坐在了地上喘著粗氣,衣服早就被冷汗印溼了,休息了一會兒,倆人才急忙往回走,等到了老牛家時天已經快亮了。
進門後看到二妮和牛娃已經醒了,只是精神有點萎靡,像是生過一場大病一般。
牛磊見父子兩人進來後,激動的跑到跟前,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磊子,你這是弄啥,快起來。”
趙國強趕忙把他扶了起來。
“國強哥,要不是你們父子倆豁出命,俺家娃也不可能活過來,以後不管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開口,俺隨叫隨到。”
然後趙國強又說了說在山裡發生的經過,大家都直呼驚險,又誇了誇滿倉。
“這都是王婆婆教俺的,她說俺爹要是惹怒了那東西,就讓俺唱這詞兒。”
兒子的話讓趙國強才明白自己的故作鎮定早就被王婆子看穿了。忙活了一夜,說了會話疲憊的趙國強就帶著兒子回家了,結果一進門就看見媳婦坐在院子裡等著他們,滿倉見狀趕緊溜回了屋裡,就聽著她母親的聲音傳來。
“趙國強,你要想做好人你自己去,別帶著俺兒子,滿倉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老孃非活吃了你!”
躺在床上的滿倉聽著老孃的大嗓門,想了想還是老孃恐怖的多。
故事到這裡就講完了,我一直一來以為爺爺講的這個滿倉就是他自己,結果有一次回到老家,碰見了一個年齡很大的老奶奶,只聽她喊爺爺一直叫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