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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薦讀】李少威:五四時期,我們的學習方式不是空氣正常!

作者 | 南風窗新媒體主編 李少威

今天是五四,你正在閱讀的是一篇紀念五四的文章,這篇文章有如下三個重要特點:

1、它是用白話文寫的,很容易讀懂;

2、它有標點符號;

3、它是從左到右橫著排的。

你肯定會想,這算是哪門子特點!

我們現在讀書寫字,不都是這樣麼?對於認得字的人來說,這不是像空氣一樣正常的麼?

的確如此。

然而,在100多年前,這些在中文裡習以為常的東西,統統的沒有。這是一群年輕的知識分子,用無畏的勇氣和卓越的學識,為後人爭取而來。

說是開天闢地,也不為過。

新中國成立以後,還有了簡體字。中國文字和文學的系統性重新整理,至少具有兩個重要意義。

1、破除了知識被少數人壟斷的格局,人人都可以知識化;

2、中文活了起來,能夠運用於現代理性思維,真正可以和世界話語對接。

這一切,都和一本雜誌有關。在中國歷史上,沒有任何報刊對於文化進步的貢獻,能與這本雜誌相提並論。

它叫《新青年》。

雜誌的背後,是一個個鮮活的人。他們性情各異,研究領域也不同,共同點是:每一個名字都驚天動地。

01

不世英雄出

1915年6月,一個36歲的男人從日本回到了上海。

他找到了老朋友——亞東圖書館的經理汪孟鄒,希望對方幫助自己辦一本雜誌。

“我早就想辦一本雜誌,只要十年、八年的工夫,全國的思想都要改觀。”

好大的口氣!

影子還沒有,就誇下如此海口。別人說出來,怕是要被當作笑話,但他不是別人,他是陳獨秀。

陳獨秀何許人也?

一個不要命的革命家。

陳獨秀

1903年在日本留學期間,他夥同鄒容、張繼,一刀剪掉了清朝學監姚煜的辮子,掛在房樑上示眾,上書“禽獸姚文甫之辮”,隨後三人被日本警方驅逐出境。

回國後,1903年8月7日,和章士釗在上海創辦《國民日日報》,鼓吹排滿革命,4個月就倒閉了——被查封。

1904年,創辦《安徽俗話報》,力倡革新,辦了23期,1905年停刊。

1905年,發生了吳樾用人肉炸彈襲擊出洋五大臣的故事。《安徽俗話報》停刊以後,陳獨秀就參加了暗殺團,創辦了嶽王會,從事反滿革命。

1911年辛亥革命後,安徽成立了都督府,柏文蔚為都督,陳獨秀是秘書長。汪孟鄒來找他這位高官,希望謀個差事,陳獨秀陰沉著臉說,這哪是什麼長久之計。

《辛亥革命》劇照

他叫汪孟鄒去上海辦書店,名字都替他起好了——亞東圖書館。

1913年,宋教仁被刺殺,共和被踐踏,孫中山舉起了反袁義旗,進行“二次革命”。

安徽都督府響應革命,遭遇軍事上的失敗,向蕪湖方向突圍。陳獨秀一到蕪湖就被龔振鵬逮捕,佈告貼了出來,要執行槍決。

陳獨秀說:“要槍決,就快點罷!”

蕪湖還有一支軍隊,由張永正率領,揚言龔振鵬敢殺陳獨秀,他就率兵拼命,陳獨秀得脫。

袁世凱的干將倪嗣沖不會放過他,列出20人通緝名單,“陳逆仲甫”位列第一。

陳獨秀只能逃跑,跑到上海,躲進了他讓汪孟鄒創辦的亞東圖書館,潛心著述。寫了兩本書——《英文教科書》和《字義類例》,但社會動盪,這樣的書賣不出去。他給遠在日本的章士釗寫信說,我“已擱筆,靜待餓死”。

章士釗正在日本創辦旨在反袁的《甲寅》月刊,便函約陳獨秀前往日本,共同編輯。1914年陳獨秀抵達日本,11月10日,在《甲寅》上發表了《愛國心與自覺心》。

《甲寅》是民國初期及第一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的政論性期刊,1914年5月10日在日本東京創刊

用今天的話概括一下,這篇文章的主要立意,是愛國不等於忠君,愛國家不等於愛政府,如果政府是個壞政府,“存之無所榮,亡之無所惜”。

這是陳獨秀早期非常著名的文章,因為一發表,就遭到許多來信謾罵。“何物狂徒,敢為是論!”

1915年1月,袁世凱接受日本的“二十一條”,人們看到了亡國氣象,12月12日,袁世凱稱帝,共和已死,舉國唾罵。

此時人們才發現,陳獨秀說得多麼在理,多麼深刻,多麼具有預見性。罵他的人,紛紛轉向尊敬和推崇。

陳獨秀從來不在乎譭譽。

有的人這樣想,但不敢這樣說,陳獨秀是怎麼想就怎麼說。“故作危言,以聳國民力爭自由者之聽,勿為印度,勿為朝鮮……”

今天這篇文章,不談政治,只說文化,為什麼還要說這麼多陳獨秀創辦《新青年》之前的歷史呢?

因為我們要首先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性格的人。性格暴烈,敢作敢當,直率坦蕩,光明磊落,一往無前,從不知恐懼為何物。

這樣才能理解,為什麼《新青年》這本雜誌,能夠燃起熊熊的文化變革之火。

02

在美國的年輕人

1915年,陳獨秀的妻子高君曼病重,陳獨秀歸國。

當年9月,《青年雜誌》在上海創刊。1年後,因為與上海另一刊物同名,改名《新青年》。為免庸贅,我們就統一用《新青年》來稱呼它吧。

下面用一組資料,來說明陳獨秀的戰鬥力有多強——大約相當於《七龍珠》裡的超級撒亞人。

《新青年》一月一號,每號約100頁,6號為一卷,從1915年創刊到1917年8月,一共3卷,也就是18期,1800頁,都是陳獨秀一個人主寫。

在這不到兩年時間裡,知識青年爭相追捧《新青年》,把陳獨秀尊為青年領袖。

第一期,陳獨秀寫了創刊詞《敬告青年》,“青年如初春,如朝日,如百卉之萌動,如利刃之新發於硎,人生最可寶貴之時期也。青年之於社會,猶新鮮活潑細胞之在人身。”

《敬告青年》

青年要用“橫厲無前”的美德,去征服“惡社會”,“戰勝惡社會”,“而不可逃遁惡社會”。

就是在這創刊詞中,陳獨秀提出,“國人而欲脫矇昧時代,羞為淺化之民也,則急起直追,當以科學與人權並重。”

這就是德先生和賽先生的起源。

石破天驚,多少青年被他激勵得熱血沸騰,紛紛給他寫信,其中就包括後來被稱為“戰神”的葉挺將軍。

此時,在大洋彼岸的美國,一個年輕人正在哥倫比亞大學讀書,和陳獨秀一樣,安徽人,叫胡適。

胡適沒有陳獨秀那樣轟轟烈烈的革命經歷。

1906年,他15歲到上海入讀中國公學,生活糜爛,花天酒地,打牌招妓,醉生夢死,最後終於進了“局子”(巡捕房)。

在“局子”裡,他突然醒悟,決心全力準備官費出國留學的考試。

他考上了庚款留學,1910年8月赴美。

胡適

庚款留學生,生活費是按月寄給每個人。社會改革熱心人士鍾文鰲在華盛頓的清華學生監督處工作,負責寄月票。他總是夾帶私貨,往信封裡塞入一些改革漢字的傳單。

胡適收到一張傳單,上寫:“欲求教育普及,非有字母拼音不可。”

他年少氣盛,回信說,你們這些不通漢文的人,不配談改革中國文字的問題。

畢竟內心善良,寫信罵人一頓之後,又感到很不安,盼著鍾文鰲回信,再做解釋。但是他沒有等來回信,自那以後也沒有再收到傳單。

正是這種自責,驅使他開始認真思考文字改革的問題。1915年夏天,他在留學生年會上宣讀了自己的論文。

他說,中國文字的教授方法是死記硬背,費時費力,誤人子弟。

他說,漢字是“半死之文字”。文字有死文字、半死文字、活文字三種,白話文是活的,而文言文是死的,就像狗字是活語,犬字是死語,騎馬是活語,乘馬是死語。

他說,中國人學自己的文字,如果學死文字,那麼跟學外語沒有差別,閱讀的時候,腦袋裡要先把死文字翻譯成活文字,才能理解含義,多麼愚蠢,多麼麻煩。

他說,文言文沒有標點符號,密密麻麻,烏黑一片,屏氣閱讀,不知可在何處換氣。

他後來又專門寫文章,推行10種標點符號。

胡適曾稱“由初唐到晚唐,乃是一段逐漸白話化的歷史”(圖片來源:《建黨偉業》劇照)

他這時的說法,是“文學革命”。為了找到革命的合理性,他認真研究中國文學和文學史,發現歷史上也在不斷革命。

從三百篇到離騷,又到五言、七言古詩,從賦到無韻駢文,從古詩變為律詩,從詩變為詞,從詞變為曲,變為劇本,都是革命,歷史上一共已有6次。

不論是否在理,“託古改制”是中國改革的常用模式,從古代尋找依據,說明改革的決心已經堅定下來了。

然而,他的文學革命論一出,在美國的同學、朋友之間掀起軒然大波,大多都是反對和攻擊之辭,胡適本性敦厚,就有點害怕。

他的安徽老鄉陳獨秀,透過汪孟鄒知道了胡適,就讓汪孟鄒向他約稿。“陳君盼吾兄文字,有如大旱之望雲霓。”

《文學改良芻議》,這篇胡適名聲最大的文章,就這樣從美國寄往上海。

胡適作品《文學改良芻議》的一個版本

因為捱了罵,“膽子變小了”,“革命”改為“改良”。

陳獨秀拿到文章,異常興奮,“今得胡君之論,竊喜所見不孤”。他可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害怕。“餘甘冒全國學究之敵,高張‘文學革命軍’大旗,以為吾友之聲援。”

這就是革命!1917年1月《新青年》一發出,這個只有26歲的帥氣青年一下子名滿天下。

發表之後,胡適捱了身邊人更多的罵。他寫信給陳獨秀,說文學革命不是一朝一夕之功,也不是一兩個人就能定下來的,應該和國人共同研究,共同討論。

“吾輩已張革命之旗,雖不容退縮,然亦決不敢以吾輩所主張為必是,而不容他人之匡正也。”

陳獨秀可是個革命家。他把給胡適的回信發表在《新青年》上,讓這件革命的事情再無轉圜餘地。

他說,學術當然可以自由討論,容納異議,“獨至改良中國文學當以白話為正宗之說,其是非甚明,必不容反對者有討論之餘地,必以吾輩所主張者為絕對之是,而不容他人之匡正也”。

胡適後來承認,沒有陳獨秀,文學革命搞不成。“文學革命的進行,最重要的急先鋒是我的朋友陳獨秀。”

搞革命,兩個人還不夠,更多“牛人”還會出現。

03

“錢二瘋子”

1917年1月4日,蔡元培就任北大校長。此前他一直在思考,怎麼改革北大死氣沉沉的學風。

蔡元培上任後第一件事,就是聘請陳獨秀為北大文科學長。

陳獨秀捨不得《新青年》,蔡元培建議一起遷到北京。於是,德先生和賽先生,伴隨著陳獨秀一起進了北大。

北京是是舊派學人云集之地,鼓吹新文化,處境比上海艱難得多。

就拿北大來說,原來的文科教授們,大多是國學大師章太炎先生的朋友或者故交,多屬舊派,而且大多很有名望。

蔡元培

蔡元培相容幷包,把辜鴻銘、黃侃、劉師培、陳漢章等人都容納下來,這些人,就是陳獨秀的死敵。

陳獨秀推薦了胡適,蔡元培同意。

胡適正好因為文學革命在美國被圍攻,也想脫身,博士學位還沒有拿到,就決定歸國赴任。

他引用《伊利亞特》中的一句話來顯示雄心:“如今我們已回來,你們請看分曉吧!”

守舊派不斷攻擊陳獨秀和胡適,要求蔡元培解聘陳獨秀,制約胡適。

蔡元培說,“北京大學一切的事,都在我蔡元培一人身上,與這些人毫不相干”。

《覺醒年代》中蔡元培就任北大校長時發表演講

陳獨秀為了給蔡元培減輕壓力,則在《新青年》發表文章,“我們的議論完全歸我們自己負責,和北京大學毫不相干”。

艱難之中,又有一員猛將出現。

這人名叫錢玄同,後來被認為是《新青年》中“說話最有膽子的一個人”。

他有個兒子叫錢三強,中國的原子彈之父。

錢玄同和黃侃一樣,是章太炎的學生,都是國學大師。

然而,錢玄同思想激進,敢“犯當世之不韙”,把那些守舊的文人稱為“選學妖孽,桐城謬種”。選學指的是以《昭明文選》為宗的古文,桐城派則是清朝最負盛名的古文散文流派。

《覺醒年代》裡,劉半農與錢玄同雙簧著自問自答《復王敬軒書》

他說古書裡,“說什麼關帝顯聖,純陽降壇,九天玄女,黎山老母的鬼話。其尤甚者,則有嬰兒奼女、丹田泥丸宮等說,發揮那原始人時代生殖器崇拜的思想。所以二千年來用漢字書寫的書籍,無論哪一部,開啟一看,不到半頁,必有發昏做夢的話”。

錢玄同對《文學改良芻議》“極為佩服”,他的加入,對陳獨秀是強大的奧援,陳獨秀自然大喜過望。

“以先生之聲韻訓詁學大家而提倡通俗的新文學,何憂全國不景從也?可為文學界浮一大白!”

有了錢玄同的入夥,陳獨秀膽氣更壯。錢玄同有陳獨秀這樣大名鼎鼎的人傾力支援,說話也更不客氣。“打倒古文!打倒漢字!打倒國粹!”

林紓、辜鴻銘這些舊派大家,恨陳獨秀是無疑的,但相比之下肯定更恨錢玄同,因為他罵起人來,簡直讓對方要爆炸。

電影《建黨偉業》中劉佩琦扮演的辜鴻銘

作為同門師兄弟,錢玄同和黃侃思想上完全對立,經常當面“掐架”,恨不得把對方摁在地上摩擦。

黃侃被稱為“黃瘋子”,錢玄同則被稱為“錢二瘋子”。

錢玄同主張,徹底廢除漢字,推廣世界語;為免思想守舊,年過四十就該槍斃。

大師們也有“重口味”,意圖說理的文字裡,不時“氣味芬芳”。1918年,錢玄同和陳大齊在《新青年》上相互通訊,討論中國教育問題,就是“糞便橫飛”。

陳大齊把舊文化譬喻為臭糞,而“我們中國人苦於沒有辨別力,不知道那種是糞,那種不是糞”。他建議錢玄同用點工夫,編寫一部《糞譜》,“使我們同胞見了,也可以知道糞的所在”。

陳大齊還講了一個笑話,說一個患有眼病的人去看醫生,醫生說他眼睛不乾淨,拿出來洗一洗,洗完放在院子裡晾曬,不料被老鴉銜走。醫生就給患者裝了一雙狗眼,從那以後,這人香臭不分,把糞便當作香噴噴的飯來吃。

錢玄同回信說,《新青年》出了將近30本,千言萬語,一言以蔽之曰,保護眼珠,換回人眼而已。“國粹萬不可儲存,糞萬不可不排洩。”

錢玄同

戲謔也罷,瘋狂也罷,錢玄同是真的有功於後代,我們每一個人都是直接受惠者。

前面說了胡適提倡白話文和標點符號,錢玄同的重要貢獻之一,是主張應用文改革,其中對今天影響最大的是文章從左到右橫迤。

他說,人的眼睛是“左右相併,而非上下相重”,站在屋裡,橫視左右很省力,縱視上下、一仰一俯則很費勁。然後你看,每一個漢字都是從左到右書寫,為什麼把它們堆在一起就要從右到左呢?

這確實是符合人體結構、人體工學的議論,而且也指出了過去漢字書寫真實存在的自相矛盾,陳獨秀當然認同。

錢玄同是個急性子,他說,既然都認同,那麼《新青年》就要開始幹啊,把從右到左豎排,改為從左到右橫排。同時,既然主張白話文,那我們就應該都用白話文寫作,不再搞文言文或者半文半白的東西。

陳獨秀也是急性子,但他考慮得更多,在這一點上有點蔡元培的風度。

他認為不應該操之過急,有些人確實寫不好白話文,但也要繼續讓他們說話,這樣才吾道不孤。

白話文,還在等待一個人。

04

荷戟獨彷徨

魯迅。“兩間餘一卒,荷戟獨彷徨”的魯迅。

這個人的戰鬥力和意志力,在20世紀的文學界無出其右,正是《新青年》需要的人。

陳獨秀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十幾年前曾經幫助過魯迅。

1902年,周樹人被公派日本留學。

魯迅先生留學日本時期

1903年,在江南班,他第一個剪去了被西洋人稱為“豬尾巴”的辮子。政府派來的“監督”姚文甫雷霆大怒,要對他嚴加制裁,遣送回國。

偏在這時,姚文甫通姦事發,被3個留學生捉住,一剪刀去掉“豬尾巴”,懸在廳堂的房樑上。這三個留學生,一個是鄒容,一個是張繼,另一個就是陳獨秀。

姚文甫自身難保,也就顧不上處罰周樹人。

陳獨秀想起他的時候,周樹人正在教育部任職,意志消沉,看著文學革命風生水起,雖然認同,卻無聲息。

“見過辛亥革命,見過二次革命,見過袁世凱稱帝、張勳復辟,看來看去,就看得懷疑起來,於是失望,頹唐得很了。”

他心情抑鬱,有時間就躲在宣武門外南半截衚衕的紹興會館,抄寫古碑碑文聊以紓解。

《覺醒年代》中的魯迅

一個星光燦爛的夏夜,錢玄同來了,帶著陳獨秀交給他的使命——激起魯迅——而來。

在《吶喊》自序裡,魯迅記錄了這個過程。

那時偶或來談的是一個老朋友金心異,將手提的大皮夾放在破桌上,脫下長衫,對面坐下了,因為怕狗,似乎心房還在怦怦的跳動。

“你抄了這些有什麼用?”有一夜,他翻著我那古碑的抄本,發了研究的質問了。

“沒有什麼用。”

“那麼,你抄他是什麼意思呢?”

“沒有什麼意思。”

“我想,你可以做點文章……”

我懂得他的意思了,他們正辦《新青年》,然而那時彷彿不特沒有人來贊同,並且也還沒有人來反對,我想,他們許是感到寂寞了,但是說:

“假如一間鐵屋子,是絕無窗戶而萬難破毀的,裡面有許多熟睡的人們,不久都要悶死了,然而是從昏睡入死滅,並不感到就死的悲哀。現在你大嚷起來,驚起了較為清醒的幾個人,使這不幸的少數者來受無可挽救的臨終的苦楚,你倒以為對得起他們麼?”

“然而幾個人既然起來,你不能說決沒有毀壞這鐵屋的希望。”

是的,我雖然自有我的確信,然而說到希望,卻是不能抹殺的,因為希望是在於將來,決不能以我之必無的證明,來折服了他之所謂可有,於是我終於答應他也做文章了,這便是最初的一篇《狂人日記》。從此以後,便一發而不可收,每寫些小說模樣的文章,以敷衍朋友們的囑託,積久就有了十餘篇。

魯迅回憶起來很平淡,但他丟擲第一篇白話小說《狂人日記》時,簡直就是平地驚雷。

魯迅先生

“我翻開歷史一查,這歷史沒有年代,歪歪斜斜的每葉上都寫著‘仁義道德’幾個字。我橫豎睡不著,仔細看了半夜,才從字縫裡看出字來,滿本都寫著兩個字是‘吃人’!”

陳獨秀說,“魯迅兄做的小說,我實在五體投地的佩服”。

胡適1922年在《五十年來中國之文學》裡說:“他短篇小說,從四年前的《狂人日記》到最近的《阿Q正傳》,雖然不多,差不多沒有不好的。”

1923年,魯迅接受陳獨秀的建議,把他在《新青年》《新潮》上發表的十幾篇小說,編成一本集子,就是《吶喊》。

魯迅說,自己的小說是“遵命小說”,都是在《新青年》編輯們的催促下寫出來的。其中催促最繁的,就是陳獨秀。

這個“二十世紀東亞文化地圖上佔最大領土的作家”,幾乎就是陳獨秀逼出來的。

他的白話小說,以及白話雜文,成為了白話文運動實踐的標杆。

05

後記

一篇文章,說不盡當時風流。以《新青年》為中心的新文化運動干將,還大有其人。

一本雜誌,以及團結在這本雜誌周圍的一群人,在100年前,篳路藍縷,以啟山林,開創了我們今天的現代文化背景和最基礎的思維方式。

《新青年》的功績,不止於文學的革命,還有現代思想的啟蒙與播火,但僅就文學一端,也足以讓後代子孫,心旌動搖。

這本雜誌和這群人多年艱辛,播下的火種,在1919年5月4日,燃成燎原之勢。

適逢五四,致敬這本雜誌,致敬這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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