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幾何時我也堅信唐太宗李世民篡改了歷史，包括玄武門之變。但在翻閱了相關歷史資料後，我才發現事情並沒那麼簡單。

歷代修史機制

根據相關文獻記載中華文明從夏朝開始就有類似史官的職位，但要論考古證據還得追溯到商朝。一直到周朝，制度才逐漸成熟，形成一套由史官記錄、撰寫歷史的機制。最開始的時候記錄跟撰寫的史官職位是沒有區別的，但自漢代以來，出現了分工。記錄的史官開始編寫《起居注》（重要工作的其中之一），記錄統治者的言行以及記錄年代發生的歷史事件；然後交由撰寫的史官修史，即後世經常提到的官修正史。

除了《起居注》，也有《實錄》之類的記錄，都是第一手資料，是探尋、研究真實歷史的基礎。為了保持第一首資料的真實性，歷朝歷代都規定皇帝不可閱覽《起居注》，以避免干擾史官記錄的史實的客觀性。

然後是負責撰寫的史官，根據《起居注》等第一手資料，整理書寫前朝或者當朝的史書。一般情況下，修的前朝的史書皇帝是可以閱覽的，但當朝的史書按例不能過問。

但因為這些史書是會公佈出去的，裡面的內容不可避免地會涉及當朝統治者及其先輩。所以史官為了避免被統治者迫害，而又想將真實的歷史流傳後世，“春秋筆法”這種隱晦表達史官本人的政治見解的寫法出現。

以上就是史官修史的大概機制，但這個機制一直到了唐朝時期被唐太宗李世民打破了。

唐太宗李世民干預修史

唐太宗李世民開了統治者閱覽《起居注》的先河，即便是有耿直的大臣反對，但他還是利用權力強行閱覽，因此留下了篡改歷史的嫌疑。因為統治者可以觀看第一手歷史資料的話，就難免會以皇權脅迫記錄的史官刪改對其不利的記錄；或者退一步來說，即便統治者沒有威脅，史官也容易因為畏懼、猜疑而不自覺改變客觀記錄的做法。

唐太宗李世民看完玄武門之變的相關記載之後，對負責修史的宰相房玄齡說了下面的話：

“昔周公誅管、蔡而周室安，季友鴆叔牙而魯國寧。”

並且告知要直書玄武門之變，不要用隱諱之筆。這些無不讓人遐想聯翩，是在暗示篡改玄武門之變的歷史。

在《資治通鑑考異》中，司馬光也因此認為唐史有抹黑李建成、李元吉的嫌疑，真實性存疑。並且司馬光還多次提到了唐高祖李淵的秘書溫大雅寫的《大唐創業起居注》，與《舊唐書》、《新唐書》有些出入，以此佐證質疑。

如此可見，篡改歷史似乎證實？

干預不等於篡改

不過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假如你是唐太宗李世民，你想篡改歷史，會怎麼改？

如果我是唐太宗李世民，我會這樣改——將李建成、李元吉黑到底，說成十惡不赦的樣子，是他們帶兵進宮企圖發動政變奪取父皇李淵的帝位，然後矯詔殺我李世民；我李世民為了天下大義，不得已緊急召集下屬，在玄武門截住李建成、李元吉，然後我李世民的部下分別殺了李建成、李元吉，平定了叛亂；後來我李世民來到皇宮，向父皇李淵請罪，但父皇李淵沒有怪罪，而是一個高興封我為太子，並且誇我李世民又一次拯救了大唐的基業；隨後父皇李淵封我為太子，並著手準備禪讓帝位於我。

是不是看著很熟悉的感覺？沒錯，你看過的影視劇大部分都是類似的情節。而這些情節的靈感，很多是出自《隋唐演義》這本小說。

但史書（《舊唐書》、《新唐書》）裡面是怎麼寫的，你知道嗎？

李元吉想暗殺李世民，但因為李建成“性頗仁厚”，被否決了。

玄武門之變是李世民主動發起的攻擊，不是李建成、李元吉先動手的；並且李建成是李世民親手殺的，李元吉是尉遲恭殺的；當中還有一個細節，李世民狼狽到差點被李元吉幹掉，辛虧尉遲恭救駕及時。

政變結束後李建成、李元吉所有的兒子都被李世民殺掉了，十分殘忍；並且李世民還霸佔了弟媳，有違倫理。

……

如果唐太宗李世民要篡改歷史，這些對他的歷史評價極其不利的內容為什麼不一起改呢？

所以我認為唐太宗李世民閱覽《起居注》、《實錄》，並沒有篡改基本的史實。

用後世的明太祖朱元璋的話說：

“（唐太宗）命直書建成之事，是欲以公天下也。予平日言行可紀之事，是非善惡，汝等當明白直書，勿宜隱諱，使後世觀之，不失其實也。”

雖然歷史大部分情況都是勝利者書寫的，但實際有很多歷史大事件是沒法篡改的，因為世人都看在眼裡，會以各種形式變成考古證據流傳下來。我想這點唐太宗李世民應該是心知肚明的，他是沒有能力完全篡改玄武門之變這段歷史的。

太宗之過

不過呢，畢竟唐太宗李世民開了干預修史的先河，陋習被後世統治者學去，很多第一手資料容易失實或者被篡改。比如清朝修的《明史》裡面關於明朝皇帝的記述，很多都是存疑的。導致朱元璋殺開國功臣牽連無辜的人數，朱棣夷方孝孺十族等等很多歷史事件與早期的歷史資料出入較大，引起很多爭議。

綜上所述，我認為唐太宗李世民只是干預了修史，並沒有篡改玄武門之變的基本史實，世人確實冤枉他了；但他干預修史的行為，確實也影響惡劣，應該進行批判。

參考資料：《新唐書》、《舊唐書》、《大唐創業起居注》、《資治通鑑考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