嘗春螺
文字原創 / 秦聿森
南山在春風吹拂下,漸漸變綠的時候,住在南山的朋友,曾送我一小袋螺螄。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那時的鎮江南山還沒開發。
那一袋螺螄倒出來也就十幾只,
每隻卻有雞蛋大小,
碧綠,有些上面還有綠毛。綠毛龜我見過,綠毛螺卻是第一次見到。我知道這是田螺,一下子就想到了《田螺姑娘》的故事。
女兒那時還在上幼兒園,她第一眼見到這些可愛的田螺,就下命令:
“你不許吃掉,我要送給小朋友們!”
這些田螺應該來自南山的哪個綠藻滿布、水萍橫生的池塘。
我覺得,
還應該有著綠柳覆蓋的田埂,有橫笛騎牛的牧童,稻田裡還遊著小蝌蚪,早晚可以聽見一片蛙鳴聲。
這些田螺我沒有吃,一隻只像青田石或墨玉雕刻似的可愛生靈,說不定哪隻裡面還真住著一個田螺姑娘,我豈能殘忍地下嘴?我把女兒送剩下的兩隻放在水仙盆裡,
一直到那年冬天,
一場罕見的大雪連水仙帶青螺全凍成一坨冰疙瘩……
我小的時候曾住在姨奶奶家,每年春節過後,就有蘇北老家來人
到鎮江摸河蚌,趟螺螄,
他們也臨時也借住在姨奶奶家,我們學餘的事,就是幫人家挑螺螄頭。
河蚌是在攤子上生劈的,不需要我們幫忙。滾燙的螺螄從鍋裡撈出來,倒在木盆裡,小孩子一人手上一根縫衣針,圍住木盆坐下。剛出鍋的螺螄好挑,一挑連腸子都拽出來。見到大個的,便摘下螺螄頭塞進自己嘴裡。
而大個的,往往是田螺。
幫人家挑螺螄頭是義務的,犒賞就是三天兩頭家裡會有韭菜炒螺螄吃,或者河蚌燉豆腐。
土灶是沒有了,但是還有“鍋腔子”,雜樹棍燒熱了鍋,聽見“刺啦”一聲,
鍋鏟三摟兩摟,一盤聞著就掉口水的好菜就擺到了桌上。
都說螺螄別擺涼了吃,其實個個都迫不及待,哪裡還有時間讓它涼?偶爾裡面還有“河蜆子”肉,那是混在螺螄堆裡一起剝出來的。
很多年看不見“河蜆子”了,那種二寸長,半寸寬,渾圓的傢伙,煮熟了後,裡面只有一點點的一小團肉,但是極鮮。
那些年螺螄極多,河蚌也極多,
專業的摸蚌人出去一天都能摸到一澡盆。
我和摸蚌人住在一起,
那些年的春天,總是跟這些美味相伴。
摸蚌人夏初回去收麥了,我就盼著來年的春天快些再回來!
我在國外時,很多時候是負責買菜的,當然也買魚。
買魚看見了螺螄,一隻一隻極像了鮑魚,邊上堆著幾隻螺螄殼。看著碩大且斑斕的螺螄殼,我知道這是海螺。那海螺殼一尺多長,口有茶缸口大,一圈一圈的橙紅紋,
漂亮極了,
我便跟賣魚人要。
賣魚人要我買他的螺螄頭,才肯給我海螺殼。真不知道這螺螄頭好吃不好吃,那麼大的殼,怎麼螺螄頭這麼小呢?
所幸很便宜,我就買了。他給我一隻海螺殼,
還給我一片比鵝蛋還大的魚鱗。
海螺殼我沒玩幾天,硬給一個先回國的朋友要走了。魚鱗我還留著,這麼大的魚鱗我沒見過,難怪古人用魚鱗做天窗的,這麼大的魚鱗半透明,在沒有玻璃的歲月裡,
用來採光真是絕了。
海螺頭好吃嗎?很有可能,我們工地上的土廚子不知道海螺的正確烹製方法,那裡也沒有韭菜,就用了洋蔥。大火快炒,作料齊全……可是,吃這海螺頭,
我怎麼總感覺自己在嚼一塊車輪胎呢?
文字原創
感謝轉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