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有味是冬至

高玉霞

天雖然沒有下雪，卻特別冷。坐在車裡，看著遼遠的大地，雖不是白茫茫的一片，卻也是一片肅殺。深褐色的樹林，黑乎乎的樹頂上，頂著一個又一個堅實的鳥窩，讓人看了溫暖。

冬至時回家，心就蒸融出一小片暖陽來，雀躍著，歡喜著，不畏嚴寒。

走進家門時，母親正在灶臺前忙著，一屋子的煙氣蒸騰，是家的味道沒錯了！脫下鞋，看到母親在初冬時用竹筐栽的蒲公英已翠綠一片，那是小院屋後的蒲公英，母親把根挖出來，栽在室內，居然活了，且鬱鬱蔥蔥，長勢讓人看了歡喜。

我望著那一小片綠，內心沒來由地充盈起來。母親開始貼玉米餅子，我湊過去瞧，貼玉米餅子是一種憶苦思甜的吃法。灶臺貼餅子，雖粗糲卻散發著食物本真的香氣，粗獷，素樸，美味。母親洗了手，把已經揉好的麵糰揪出拳頭大小，然後用手團成球，再在大鐵鍋壁上用力一拍，聲音啪啪作響，很有力道，生龍活虎的勁頭就在那一瞬間彰顯出來。灶臺下火苗正旺，待母親貼完餅子，再繼續添火時，我接過小鐵鍬，往灶臺裡添玉米瓤，添進少許玉米瓤後，火苗愈加旺起來，我坐在小板凳上，冬陽從窗稜處拂照過來，母親在灶臺旁忙碌，沒來由地，我彷彿回到兒時，內心溫暖，踏實。

吃飯時，母親一個勁地給我夾菜，母親燉的菜保留了最質樸的香，是樸實生活的摯愛表達。吃完飯，窗外的風呼呼地吹著，母親每次出去，一開門，就能聽到風在門廊吹著口哨，那哨音像一曲曲動聽的歌謠，讓我沒來由地想到“大風呼嘯”這個詞。城裡居住的人，很難聽到如此真切的風聲，它從樹梢上、柴垛上、倉房處，一刻不停地吹，彷彿一個遠行的人，在屋前屋後不停地敲打房門。門“吱嘎”一聲開了，一股冷氣從門外繚繞而來，“咣噹”一聲門又關上了，剛才探著頭剛要擠進來的大風沒等把身體全擁進來，就被關在了門外。我坐在暖暖的農家炕上，聽著呼嘯的風，生命的真實感那麼真切。風火急火燎地在窗旁呼嘯，與我一同聆聽風聲的，還有圈中的牛羊、院中的老槐樹和一隻叫“毛毛”的狗，它們都在風雪中靜默著、沉睡著。

沒來由地，我想起對面低矮屋簷裡的老人，頭髮滿是灰白，人瘦瘦的，總是弓著背推著一輛手推車。車上放著他親手栽種的菜，遇見我回來也總是笑呵呵地打招呼，他的臉佈滿了像核桃一樣的皺紋。母親曾提起過，說那是一個特別勤勞的老人，一年四季從不閒著，院子裡種的蔥蒜都拿到集市上去賣，省吃儉用養了四個孩子，三個兒子一個女兒都已經成家立業，可惜老伴在多年前去世了。

剛入冬的時候，我看到老人被人從院子裡背出來，許是生病了。這些天過去了，天氣如此寒冷，不知他可還好？我心裡惦念著。門開了，母親回來。我問母親：“前院的爺爺可好？”母親說：“好了，早就好了。說是著了涼，血脈不通，兒子給訂做了電熱床墊，插電的，這回好了！”忽然間，我就開心起來，這樣的深冬，這樣寒冷的天氣，老人定是在屋裡貓冬呢！明年春天一到，老人的小院又會是綠意蔥蔥，這多麼令人歡喜！

翻看著日曆，母親說，冬至春來，要數九了。我忽然想起讀過的一句話：願早出晚歸的遊子都能回家，願家中老人慢些老去，願歲月靜好，天地皆寬。原來，每一個寒冷的節氣，都在為美好的明天醞釀歡喜，這樣想著，村莊冬天的月色，都格外皎潔。

這就是冬至，一個歲月可期的節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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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主播：

劉婷茹

主持節目：

《萬州新聞》《萬州健康》

獲獎：

萬州區十佳新聞工作者、多次榮獲重慶新聞獎等市級獎項。

釋出於：重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