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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我在囧途》第三十六章董仲舒,你的故事,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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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令大人和師爺走出衙門的時候,臉帶蒙娜麗莎般的微笑,他們應該是西裝筆挺打著領帶的,但是當時還沒有這些東西,所以他們只穿著那個時代象徵著身份與地位的長袍出現在人們面前。眼前的景象令縣令十分訝異,廣場上橫七豎八地躺著一些屍體,他不知道是鴿子的傑作;每個人都仰著頭看著天空,他也不知道大夥是在等鴿子。他只好清了清嗓子,也就是乾咳兩聲,準備演說。按理說,他應該先喝杯茶再幹咳的——我們的M主任就是這樣——但是廣川大旱一個多月,他已經用不著茶杯之類的道具。這聲乾咳果然有效,人們齊刷刷地把腦袋換了個角度,就是說由仰視改為平視。縣令甚是得意,就滔滔不絕地開始了演說,從三皇五帝到大禹治水,從周武文王到文景之治,大道理講了一大堆,但是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他要幹什麼,於是三三兩兩的又開始仰視,等待鴿子的出現。縣令認為這些愚民真是孺子不可教,但是既然演說已經開始就不能戛然而止,因為縣令一直認為自己一個善始善終的人。這樣講了一個多小時,所有的人都不耐煩了,甚至有人揚言要揍他!我喜歡說這話的人,因為M主任開會滔滔不絕的時候,我也有這種衝動,而且何止想揍他,簡直想一針一針地縫住他的嘴。

直到縣令說到要跟大家一起去填溝時,大家才猛地轉過神來,並且有點不好意思。畢竟,他們聚集到中心廣場是商量如何填溝的,但是因為一直沒有一個帶頭人所以就鬧哄哄的沒有了下文,後來發展到等鴿子了。縣令最後幾句話絕對具有強大的磁力,把大家的眼神都吸了過來。我不得不承認,M主任也有這種本事,他往往開著會突然叫到我的名字,並且開始指陳我的錯誤,一般情況是上星期的稿子寫得不好,並且說我在造謠生事,而這是記者的大忌。比如他會說:“咱們這個城市是全國精神文明典範城市,怎麼有殺人事件發生呢?”再比如說:“熱線電話要撿著聽,不要被心懷叵測的市民迷惑住了。”這個時候我就會很謙虛而且很慷慨地說:“咱們是全國精神文明典範城市,怎麼會有心懷叵測的市民呢?”然後M主任就說我無可就藥。

兩千年前,廣川的父母官並沒有認為他的孩子們無可就藥,只是說,他要帶領大家一起去填溝。這時候,每個人都恍然大悟,原來我們聚在這裡是要填溝而不是等鴿子的,於是廣川的老百姓就歡欣鼓舞,覺得生活有指望了。他們擁著縣令大人到了一個鴻溝前,準備和父母官一起大幹一場。縣令大人一伸手,馬上就有人遞來一把鐵鍬。縣令款款地接來,拼命一掄,鐵鍬在空中劃了一道優美的弧線就砸在地上,頓時火星四濺,縣令的虎口也隱隱發麻,鐵鍬幾乎要脫手飛出去,還好他把持住了,沒有在子民面前出醜。再看那黃土地,連個坑都沒砸出來,鐵鍬倒是被蹦捲了。這足以說明兩個問題,其一,旱情十分嚴重,土地已經堅如磐石,非原子彈難以攻破,但是那時候沒有;其二,當時的鍊鐵術還不甚發達,西漢時人就是用這種玩具上山刨地種莊稼,最終換來了文景之治的昌盛繁榮,這實在是了不起的壯舉。

縣令審時度勢,覺得再怎麼用力也難以撼動堅固的地面,就決定放棄,為了善始善終的美名,他又拿起鐵鍁,象徵性地剷起幾粒粉塵,揚到坑裡,但是這些粉塵尚未落地就被風捲著迷住了縣令的眼睛。在這種情況下,縣令只好回府治眼,留下他的子民繼續與大地做鬥爭。廣川的人們非常善良,並不認為縣令是臨陣退卻,而是非常關切地勸他回去休息,而且人們把縣令的美名壯舉向四海傳播,不久普天之下的人們都知道了廣川有這樣一個好縣令,帶領大家一起與旱情做鬥爭。於是全天下的父母官都仿效廣川縣令,每到集體行動,總是衝在最前面與子民同甘共苦一鏟,而且只有一鏟,這一點學得非常之像。不但如此,這一善舉竟然綿延了兩千多年,以後各朝各代的仁君聖主都以此來體現自己的愛民之心。清朝光緒年間,儘管內憂外患,光緒帝還是和大家一起種樹,當然他也只是添了一剷土。

話說遠了,回到兩千多年前的廣川。縣令走了之後,廣川的人們繼續奮鬥,幾萬人分佈在四方一起掄鐵鍬,只聽“叮叮咣咣”的,幾萬把鐵鍬全被蹦斷了。人們開始絕望,甚至有人跳坑而死喂老鼠去了。當第一千零一個人準備赴死的時候,有人想到了求雨。求雨在當時還是個新名詞,沒有人知道求雨是個什麼東西,於是開始唧唧喳喳地議論,先前那人就解釋說所謂求雨就是乞求雨快點下來。然後人們就問,求雨該如何操作——看來,西漢的人們就有了實用主義的傾向。那人說他也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有人會求雨,人們就問誰有這種通天徹地的本領,那人就說是咱們縣的巫師董仲舒。

——又是董仲舒!我真是越來越愛他了,他竟然還懂巫術。我是不懂的,但是這並不妨礙我喜歡他,試想,認識這樣一個能呼風喚雨的朋友,我讓他變出一套三室一廳,他就給我變出一套別墅,我讓他變出一片樹葉,他就給我變出一個春天,這豈不是最浪漫的愛情?這也說明,我是一個相信鬼神相信神靈的人——這也是我一直沒打死M主任的原因,說實話,以我的智商,假如我謀殺了他,絕對不會讓警察找到任何證據,但是我怕鬼神,怕下地獄,所以一直沒有動手——但是我從不敢表示我相信這些,在一切公開場合,我總是說自己是一個徹底的唯物主義者,因為我是一個記者,假如M主任知道我迷信的話,就會懷疑我所寫的一切新聞,會認為我一直在挑唆,而我並不是這樣的人。我不能說,我要保住自己的工作,沒有了工作,三室一廳就永遠只能是個夢想,巫師董仲舒再怎麼能耐也不可能跨越千年給我變出一棟別墅,這我還是知道的。何況,董仲舒根本就沒這個能耐,他不過很會裝神弄鬼罷了。即便在兩千年前,廣川的人們請他求雨,後來就真的下雨了,那也實屬巧合。

當時,董仲舒就在人群之中,而且手中的鐵鍬也早已蹦捲了,這時忽然聽到有人說自己會求雨,這使他感到很意外,不知道為什麼有人要陷害他,尋聲望去,卻是一個農夫,看上去已經有一百多歲了,他思來想去也不知道哪裡得罪了他。真實的情況是這樣的,我們已經知道,董仲舒是個儒生,自然常習讀《春秋》、《論語》之類的著作,而且學習起來十分投入,即便走在路上,口中也喃喃有聲,一天,他剛巧走到這一百多歲的人精門前,又剛巧讀到《論語》中“老而不死是為賊”,他讀得十分興起,又覺得這句話十分得有趣,就不免停下了腳步,反覆吟誦著:“老而不死是為賊,老而不死是為賊,有趣有趣。”那百歲人精自然聽到了,當時就氣得吐血差點就此完蛋,這仇怨就這樣結下了,但是董仲舒卻不知道。現在,突然有個老不死的拿他開涮,他當然很震驚。但是我們知道,董仲舒是一個愛玩的人,於是他就急忙跑回家,準備迎接求雨的隊伍。

董仲舒是一個特立獨行的人,他的家自然也座落在一個特立獨行的地方。這是一座山丘,山頂幾間茅棚,算是董仲舒的飲食起居之所,正廳的門口擺著一副香案,董仲舒就坐在香案後面,眯著眼睛做閉目沉思之狀。這就是廣川幾萬號人跨溝越坎來到董仲舒家時看到的情況。當時吵吵鬧鬧的幾萬號人一看這情景頓時都愣住了,那時,整座山都安靜得很,要是誰不小心放個屁,保證全山的人都能聽到。大家都在盯著董仲舒,不知道他在搞什麼名堂,而董仲舒則眯著眼睛把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樂得直想在地上打滾。過了一會兒,他咕噥著問所為何事?就有人說我們來求雨。董仲舒就說我家裡沒有雨,你們走錯地方了。誰知道這夥人不依不撓,看樣子如果再拒絕,這幾萬號人就會把他生吞活剝了,於是他就非常氣憤那個百歲人精,決定作弄他一番。他說我可以幫忙,就開始唸唸有詞,眾人根本就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麼,以為是在跟雨對話。實際上,連董仲舒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透過眯著的眼睛,他看到的是幾萬號人充滿慾望但又非常虔誠地看著自己,覺得非常好笑而且得意洋洋。如果我是董仲舒,坐在香案之前,而M主任虔誠地跪在我的面前,當然也會得意洋洋。這樣說,似乎是告訴大家M主任有一百多歲了,實際上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他只有四十出頭,長的肥頭大耳的,根本不像那個百歲人精,骨瘦如柴,像是一個癆病鬼。

董仲舒看到那老頭就在前面,便睜開了眼睛,開始信口開河。他說,廣川這裡一個多月沒有下雨是王母娘娘的意思,而王母娘娘之所以如此對待廣川,是因為廣川有個人精,她想見識一下但是未能如願。人們問是誰,他就說老而不死是為賊,王母娘娘想見識的是一個一百多歲的老頭,不容董仲舒提示,人們就把那老頭提到前面來,因為廣川只有這樣一個活寶。那百歲人精心中憋悶,知道中了董仲舒的算計,但是有口難辯,真想找個鴻溝跳進去,但是偏偏這山頂就沒有一個。人們繼續問王母娘娘想怎麼樣,董仲舒就說大家等等我去問問,於是又坐回香案之前,閉目沉思下一步的行動綱領,待得董仲舒又站起來的時候,人們看到的是一個扭捏作態的大男人,掐著蘭花指,帶著慈祥而淫蕩的笑容,扭著粗腰,蓮步輕移,款款走到老頭跟前,說親愛的,我一直都在想你。頓時間,山上眾人鴉雀無聲,原來這王母娘娘竟愛上了一個凡人,而且是一個又老又醜的凡人。

看到這裡,你一定覺得董仲舒這玩笑開的實在有點過分,萬一那老頭當真了怎麼辦,豈不是從此要落下個單相思的毛病?其實不必多慮,董仲舒還是有分寸的,我知道他要怎麼做,我和他是如此的相象,以致於我一直以為我是董仲舒轉世。假如我是董仲舒的話,我學著女人的模樣,走到老頭跟前,說“親愛的,我一直都在想著你”之後,會馬上告訴他,你千萬不要自做多情,否則只會害了你自己。我想著你,是因為我好奇,你知道,女人一般好奇心是很強的。我成天在天上想,廣川有個百歲人精,不知道他的性器和常人有何不同,你能不能給我看看?老頭開始不相信我的鬼話,但是看到我的一副女人相就不由得他不信,這說明我有演戲的天賦,而且演什麼像什麼——只要別演豬,那種動物實在太髒。老頭信我之後,變得馬上虔誠起來,急忙脫下褲子,在大庭廣眾之下露出他的男根,那是多麼委瑣的一個傢伙啊,象老樹根,一點都沒有鮮活的跡象,看來它許久都沒上過戰場了,換句話說,它是一個退伍的老兵。我繼續說,原來如此,我在天宮幾千年,從沒見過這樣的寶貝,我能摸一下嗎?老頭說,能。我就伸手去握了一把,頓時噁心得要命,我知道一個多月沒下過雨,老頭肯定很久沒洗澡,黏糊糊的,髒得很,而且一點質感都沒有,像是一塊老樹皮。可就在這時候,那塊老樹皮竟然開始生長——就像把幹木耳放在水裡,發的特別快,一會兒的工夫,皺紋就不見了,老頭竟然勃起了!周圍的人馬上開始歡呼雀躍,盛讚王母娘娘的神力,竟然能使百歲老者重振雄威——他們已經不在乎王母娘娘是否淫蕩了。我覺得非常好笑,想不到這老頭對王母娘娘也敢動邪念,就驚慌失措地問你這是想幹嗎?老頭齜牙(其實他已經沒有幾顆牙了)咧嘴地說我想發揮餘熱。這話我怎麼聽怎麼有點耳熟,後來終於想起來,我的兩千年後的同仁們做的新聞裡,經常有這樣的話,說的是某某領導親切——必須用“親切”這個詞——看望下崗職工,而下崗職工則雄心壯志地說想發揮餘熱。我看夠了老頭的男根,又坐回香案,唸唸有詞一番又站了起來,假裝驚訝地問:“老人家,你幹嗎赤身裸體地站在這裡?”他得意地說王母娘娘愛上了他。這時候我發現,老頭還是害上了相思病,但是他不是想王母娘娘而是想女人,下山後他就大張旗鼓地娶妻,後來竟然又活了兩百年,此是後話,不再贅述。我告訴眾人,王母娘娘心願已了,答應三天之內必普降甘霖,於是萬眾齊呼:董仲舒,真神人也。

在我想象的世界裡,我是董仲舒,而被我調戲的老者就是M主任。這並不是說我想和M主任搞同性戀,他那副嘴臉我是深惡痛絕的。但我的確想調戲他,因為我恨他;恨他是因為他經常槍斃我,斃了也就斃了,他還要在開會的時候批評我;批評也就批評了,他還要在批評我之後假仁假義地找我談話,說我在會上態度不好,這樣使他很沒面子。而且據說他還想提拔我,要我好好表現。我就問他提拔我之後是不是就能馬上得到三室一廳,他就說年紀輕輕的不要這麼功利。他說他很想我成為他的左膀或者右臂,將來接替他的位子,我不信他的鬼話,而且對那個位子也不感興趣,最主要的,我們的學術觀點不同。所以我馬上捂著肚子,說主任,我想拉屎。於是就溜走了。

在我假裝腹瀉的時候,董仲舒卻犯起愁來,因為他不敢保證三天內會下雨,萬一沒下,那些鄉鄰會不會把他撕了?這都怪他太過得意忘形,剛才應該告訴大家保證三年內下雨甚至三十年,這樣就不會出什麼差錯。得意忘形,我也有這樣的毛病,這都怪我們太年輕。我曾經做了一條新聞,說的是某工廠懷疑女工偷了東西於是把女工們脫了衣服檢查,主任看了義憤填膺——這說明,他還算有點血性,就允許我把此新聞播了出去。當時覺得很得意也就忘了形,認為自己終於做了一件正義的事情。可是市裡搞宣傳的人十分不高興,說是給本市摸黑,還批評M主任覺悟不高,由此看來,覺悟這個東西,官越大,擁有的數量就越多。M主任被批評了之後,就扣了我一個月的工資,並且說,賈純,你覺悟太低了。所以我說,得意忘形是要不得的,要知道,樂極是要生悲的。這也是後來我對M主任的許諾不感興趣的原因,我是不會再相信他了。

得意忘形的苦果都要先前得意的人自己來吃,我被扣了一個月的工資,而董仲舒為此付出的代價卻是不停地在草屋裡踱步,後來他想到了陰陽五行之學,心想沒準兒,學了這個就真的能求下雨來。——董仲舒鑽研陰陽五行的初衷就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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