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普賽人，是歐洲最具神秘色彩的民族。他們居無定所，擅長巫卜，在藝術方面又有很大的成就。今天的波西米亞風格服飾、弗拉明戈舞，多多少少都來自這個熱情奔放民族的文化。

其實並沒有那麼神，但是被人們越傳越神

或者說，歐洲各民族需要這樣一個獨特的形象

（圖：shutterstock@Oliver Denker）▼

遠在中國的我們，對於這個民族大多懷有浪漫的幻想。然而在歐洲，吉普賽人則是遭遇歧視的物件。他們總是與盜竊、濫交、墮落等詞彙聯絡在一起，從拜占庭時代開始，這個民族就遭到了歐洲人的排斥。

即使文明如現代，貧窮仍伴左右

這個民族的地位也並沒有根本改變

（圖：shutterstock@Gonzalo Bell）▼

其實吉普賽人並不像我們想象得那麼遙遠，他們的老家可能就在中國的周邊國家。而且在元代，他們還以“囉哩回回”的名稱大規模出現在我國西部。

出埃及紀

吉普賽人，英文是gypsy，這是一種略顯奇怪的表述。因為他們自己稱呼自己為羅姆人（Romani），在吉普賽語中，羅姆的意思是“人”。在法國他們則被稱為波西米亞人，用中歐吉普賽人曾經生活過的波西米亞王國代指這一群人。

這至少能看出法國的吉普賽人來自東方

但波西米亞甚至東歐都還不是最初的起點▼

究其來源，gypsy是英語中埃及人Egyptian的變體。14世紀，吉普賽人初到歐洲時，當地人以為他們是來自埃及的基督徒。

實際上，吉普賽人的老家比他們想象得要遠得多。目前有兩種假說，一說為伊朗，一說為印度北部。源出伊朗有跡可循，從現代吉普賽人的分佈，以及文字史料、傳說中，都能匯出源頭是伊朗的結果。

源出印度則得到了很多語言學家的支援。從現在的吉普賽人語言來看，很多基礎詞彙與印度北部很多語言都驚人的相似，這似乎驗證了他們的源頭。

雖然在歐洲數百年，他們的樣子早已有很大的變化

但似乎仍能多少看出些不同的痕跡

（圖：shutterstock@Gonzalo Bell）▼

一般認為，吉普賽人大概從10世紀就開始踏上遷徙之路。他們很可能曾是印度的低種姓民族，在歷史上被武裝起來，用來遠征威脅印度西北的穆斯林（很可能是伽色尼王朝）。但是戰爭失敗，他們做了俘虜，留在了今天伊朗的國境內。

作為外族人的吉普賽人們，在伊朗境內並不能久留，可是穆斯林政權也不允許他們再回到印度，繼續成為自己的威脅。於是吉普賽人決定舉族向西北方向遷徙，經由小亞細亞半島，到達了東南歐，開始了在歐洲數個世紀的流浪之旅。

這一漫長遷徙的巨大規模

恐怕遠超同樣長期備受歧視的猶太人

同時，猶太人和吉普賽人如今也都已遷徙到全世界範圍▼

據統計，全世界約有上千萬吉普賽人。其中大部分分佈於東歐、南歐和中歐國家。他們並沒有自己的祖國，居無定所，以部族為單位四處流浪。

過去吉普賽人所從事的職業都帶有著濃厚的江湖特徵和神秘色彩，除了乞討之外，他們很多還從事占卜和動物訓練。吉普賽人是世界上較早開發出看手相的民族之一，現在風靡於網路上的塔羅牌和讀心術，吉普賽人的傳播也起到了關鍵作用。

如今神秘學、巫術占卜等已成為吉普賽的文化“名片”

電影遊戲中的占卜師往往就是吉普賽人身份

（圖：shutterstock@Ironika）▼

很久以前就有人指出，吉普賽人是一個四處流浪的民族，他們很有可能雜糅了各個文明的宗教理念。而這些把戲，也不一定是他們自己發明出來的。

不管如何，神秘是人們對於吉普賽的基本認識。在他們最開始到達歐洲的時候，他們的行為方式、語言、長相都迥異與當地人。長期以來，歐洲人都把吉普賽人描繪成狡猾的、無廉恥的外來者，他們從一個村莊搬到另一個村莊，用坑蒙拐騙的方式謀生。

這就是他們眼中狡猾無恥的，坑蒙拐騙的傢伙

可能確實如此，畢竟自小就已看穿了命運

（圖：Wiki@August von Pettenkofen）▼

流浪者的宿命

由於這種心底裡的不信任，歐洲人長期歧視這個民族。這種歧視有時候體現在言語之中，也有很多時候，體現在一國的民族政策之上。

幾個世紀中，歐洲各國都曾大規模地驅逐、奴役、監禁吉普賽人。在納粹橫行歐洲的時候，吉普賽人經歷了和猶太人相似的經歷。他們被大規模地投放到集中營當中，據統計在納粹集中營中，約有40萬吉普賽人死於非命。

二戰時期被納粹圍捕和關押在集中營的吉普賽人

（圖：Wiki）▼

對吉普賽人的歧視和驅逐，並不只是一個歷史問題，時至今日，這個民族在歐洲仍處於被歧視的地位。比如法國這個標榜“自由、平等、博愛”的國家，對待吉普賽人最為決絕。

吉普賽人雖然居無定所，但是他們也並不是在街頭上風餐露宿。一個典型的吉普賽家庭由三代人組成，即祖父母和他們的兒子兒媳們，以及兒子兒媳的孩子們。很像中國三世同堂的結構，而且吉普賽人的婚姻制度中也有男方家庭給女方父母支付禮金的習俗，女性一旦脫離父母，就成為了男方家族中的一員，跟隨男方的部族遷徙。

遷徙途中的吉普賽人

（1837年，摩爾達維亞）

（圖：Wiki@showAuguste Raffet）▼

在遷徙途中，吉普賽人最依賴的就是自己的交通工具，過去是牛馬拉的車，而現代更多的是由卡車、拖車、皮卡改裝成的房車、大篷車。吉普賽部族會在城鎮和鄉村之間遊走時，尋找一片空地，將車停在那裡，這就是一個吉普賽營地。

同時，這也是個載歌載舞的好地方

（圖：shutterstock@Oleg Elkov）▼

吉普賽人的這個習俗已經傳承了上千年，而當代的法國政府，則立法禁止了吉普賽營地在法國境內出現。這個訊號很明顯，要麼定居接受法國人的監管與同化，要麼離開這個國家。

曾經梵高筆下的大篷車和吉普賽營地

（圖：文森特 - 梵高 ）▼

吉普賽人在中東歐聚居最多，如羅馬尼亞、捷克、斯洛伐克、匈牙利等國。這些國家還沒有劇變的時候，吉普賽人得到過平等的教育、工作甚至從政的機會。這段時間，吉普賽人不僅很好地融入到了當地的生產生活當中，而且也出了許多精英人才。

但是東歐劇變以後，中東歐各國民族主義和族群政治逐漸抬頭，吉普賽人又成為了被排斥的物件，他們不得已迴歸了傳統的流浪生活，在村莊和城鎮之間遷徙。

“吉普賽馬車紀念碑”

紀念二戰期間在基輔被槍殺的吉普賽人

（圖：shutterstock@Mykhailo Koifman）▼

今天有許多吉普賽人也選擇了定居生活，但是受種族主義影響，歐洲各地的主流社會還是拒絕讓他們融入。截至2016年，80%的吉普賽人生活在貧困線以下。

某些歐洲國家的政府透過制定政策，來阻礙吉普賽人獲得住房、教育和就業機會。這背後的邏輯在於，歐洲白人的文明是天生的，是上帝賜予的。一旦這個來自於東方的“劣等民族”能融入他們，甚至還能學會他們的生活方式，那麼就說明歐洲白人不是天生優越。

塞爾維亞，貝爾格萊德的吉普賽社群

窮是真的窮

（圖：shutterstock@Cryptographer）▼

這個說法看似有些危言聳聽，不像是現代人的思維。然而事實的真相，卻無比殘酷。在現在被認為是最文明的北歐，就被媒體爆出了驚天的醜聞——40多年前，瑞典給具有明顯薩米人與吉普賽人特徵的6萬名婦女做了絕育手術，理由是落後人群的基因不配被傳遞下去。

優生學對於那些自認高人一等的種族

真是格外有吸引力

（圖：Wiki@Edaen）▼

這種駭人聽聞的事件，甚至在21世紀還存在著。

你沒有生育權

2007年，捷克一家法院的判決當中，原告吉普賽人伊維塔獲得了18200歐元的賠償金。不菲的賠償金背後，是她整個人生軌跡的改變。

7年前的2000年，伊維塔在剖腹產手術過程中，被醫生強行絕育。但手術過後，她未被告知這一事實。直到手術後七年，她才明白她到底被做了什麼樣的手術，以及她再也不能生育的事實。

不止在捷克，很多人都遭到了不可逆的慘劇

（圖：youtube / Journeyman Pictures）▼

伊維塔的經歷不是個案。自1989年以來，至少有300名中歐的吉普賽婦女向包括法院在內的當局投訴：醫生未經她們同意對她們做了絕育手術。

對婦女進行絕育手術，是隱秘而且不可逆的。很多缺乏醫學知識的女性，在被執行了絕育手術之後，都沒有發現自己身體有什麼明顯異樣。而現有的男性絕育手術，手術過後仍然可以復通。這也是中歐一些幕後組織，選擇針對吉普賽女性進行絕育的原因。

滑動下圖：輸卵管結紮手術——

慎點

（圖：Wiki@Bobjgalindo）▼

針對某些歐洲國家有組織地對吉普賽婦女進行絕育的情況，吉普賽人開始積極行動。受強迫絕育傷害的婦女團體發言人埃琳娜·戈羅洛夫（Elena Gorolové），在聯合國消除對婦女歧視委員會大會上發言，是吉普賽婦女維權的標誌性事件。

此後，許多吉普賽女性都在各大平臺上發生抨擊這種行為。迫於壓力，捷克政府2009年11月通過了一項決議，對“在進行絕育時發現的錯誤事件”表示遺憾。

用“錯誤事件”這一字眼，很容易讓人以為這僅僅是操作失誤造成的。但是明眼人不難看出，如此大規模的針對某個民族進行絕育意味著什麼。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按照正常的思路，哪怕出於輿論的角度，也應該有一個看得過去的迴應。可是後續發生的事情就很魔幻了。2013年，非政府組織捷克赫爾辛基委員會起草了一項特惠賠償法案，交由捷克人權部長，後該部門又將這個法案做了規範化處理。捷克政府在當時不予迴應，直到2015年9月，政府在沒有解釋的情況下拒絕了這一要求。

在吉普賽人被歧視的大背景之下，歐盟在做什麼呢？2005年，歐盟提出了一個完備、嚴格的“羅姆人融入十年計劃”，目的是讓吉普賽人融入歐洲各國的正常生產生活。

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一些歐洲邊緣小國，或為了加入歐盟，或為了提升自身話語權，響應了這一號召。然而大多數歐洲國家還只是將這個計劃當做一個政治口號，法國、義大利等國依舊在驅逐吉普賽人，中歐國家中，吉普賽人的就業率、入學率等重要指標甚至不升反降。

對於吉普賽人來說，歐洲並不是天堂。但已經流浪了上千年的他們，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參考文獻：

1。https：//infogalactic。com/info/Gypsies

2。https：//www。britannica。com/topic/Rom

3。https：//www。crosswalk。com/faith/spiritual-life/who-are-the-gypsies-and-what-do-they-believe。html

4。https：//www。hhrjournal。org/2017/12/intersectional-discrimination-of-romani-women-forcibly-sterilized-in-the-former-czechoslovakia-and-czech-republic/

*本文內容為作者提供，不代表地球知識局立場

封面：shutterstock@Zolotarev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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