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歷史的女人——第1645期）

在“說歷史的女人”第1644期，筆者介紹了梁思成和林徽因的愛情故事，文中提到梁思成遭遇車禍的事。梁思成因這場車禍而因禍得福，讓林徽因下定決心要嫁給他了。那麼當年開車撞傷梁思成的是誰呢？後來這件事如何處理了？本文就來講述下這件事：

此人堪稱最狂妄肇事者，撞倒梁思成後，扔下一張名片開車便走！

但當他得知受害者是梁啟超之子後，也是嚇得不輕，於是請當時的民國大總統黎元洪出面調解，為他說情。

黎元洪讓梁啟超給個面子，放過這個肇事者，結果如何？

（一）車禍發生時

1923年5月7日，梁思成騎著摩托車帶著他的弟弟梁思永飛馳在北京城的大街上。這年的梁思成22歲，梁思永才19歲，哥倆都血氣方剛的。梁思成把車開得飛快。之所以開得快，一是因為那時的他正和大才女林徽因熱戀中，小夥心情比較好；其二是，那年頭能玩起摩托車的人還不多，這輛車還是他的大姐梁思順從菲律賓買回來的。大姐比梁思成大10歲，向來對弟弟非常疼愛，所以就給他買了輛“愛車”。此時，梁思成兄弟對摩托車還處在新鮮的狀態中，所以他們開得激情飛揚……

當然，梁思成把車開得快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當時北京的大學生在舉辦遊行活動，紀念“5·7”國恥。哥倆那天去的有點晚，所以是騎摩托車追趕遊行隊伍的。

就在梁思成開車剛轉到長安街時，突然從側面過來一輛汽車，來不及躲避，摩托車直接被汽車撞翻了！坐在後座的梁思永被彈出去數米遠，而梁思成則被壓在了摩托車下面，當場便血流如注，昏迷了過去！

汽車“嘎”的一聲停了下來，是輛很氣派的大轎車。路口人多，瞬間圍過來不少人看熱鬧。當然很快警察也衝了過來。

只見肇事者汽車玻璃緩緩落下，從車裡傳出一聲吆喝：“你們處理吧！”隨即從車窗扔出來一張名片，然後揚長而去……

這人太狂妄了吧，撞著人了還這麼牛。警察撿起名片一看，不禁倒吸一口涼氣：怪不得這車這麼氣派！這事難辦了……

（二）父子情深

當時弟弟梁思永儘管被甩出去老遠，但只是受了點外傷，他不顧腿上流著血，還是趕緊來到哥哥身邊。掀開摩托車，只見梁思成臉色鐵青，已經不省人事了。梁思永嚇壞了，起身就往家跑……

剛到家門口，梁思永便大叫：“快，救我大哥，他被撞傷了！”

見到梁思永身上帶著血，家裡人嚇壞了，趕緊派人去救梁思成。幸虧出事地點離家不遠（梁家住在南長街，街的南端就通向繁華的東西大道長安街），不久梁思成就被揹回了家。此時梁思成仍處在昏迷狀態中，他臉色蒼白，眼珠一動不動，大家都驚嚇不小。幸虧他的母親不在這兒住，不然她可是受不了（梁思成是母親唯一的兒子，梁思永是梁啟超二房生的）。梁啟超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因為梁思成是他最喜歡的兒子。過了20分鐘，梁思成才醒了過來，臉色才漸漸有了血色。梁啟超握著兒子的手，眼淚嘩嘩地流……

醒過來的梁思成有氣無力地對父親說：“爸爸，我是您的不孝兒。您和媽媽把我的全部身體交給我，可我已經把他毀壞了。別管我，不要告訴我媽媽……大姐，我大姐在哪裡啊？”

梁啟超趕緊安慰著兒子：“不要緊，別害怕！”可他當時傷心極了。後來他在文章中回憶說：“那時候，我的心差不多要碎了。當我看到兒子臉上恢復了血色的時候，我感到欣慰。

我想，只要他能活下來，就算是殘廢我也很滿足了

。”

家人很快請來了醫生。經檢查後，醫生說梁思成的腰部以上沒有問題，但左腿傷勢很重，有可能骨折，讓趕快送醫院。當時梁思永腿上也受了點傷，嘴唇也被磕破了，也隨著哥哥到了醫院。

可到協和醫院後，梁思成開始竟被誤診。醫生診斷是脊柱受傷，但沒有骨折，不必手術。可後來疼痛加劇，進行復診，才確認是左腿股骨複合性骨折。於是才進行了手術。但由於耽誤了最佳治療時間，加上當時手術技術的限制，數日內，梁思成被動了五次手術才把左腿完全接合上。但手術後，

他的左腿比右腿短了一公分。從此梁思成留下了終身後遺症，就是走路有點跛。

由於脊椎受傷，他在相當長一段時間裡，還要穿上協和醫院給他特製的金剛馬甲。

這對梁思成來說，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不說別的，當時他正跟林徽因談戀愛，而他的“情敵”便是大名鼎鼎的年輕詩人徐志摩。此時英俊瀟灑的徐志摩已經跟結髮妻張幼儀離婚，正對林徽因進行緊鑼密鼓的追求。梁思成真的害怕在此時失去林徽因。誰敢肯定一個美如女神的大才女不會嫌棄一個“跛子”呢？當時梁思成跟徐志摩比，確實不夠自信。不過幸虧林徽因對愛情忠貞不渝，對梁思成情有獨鍾，她在梁思成住院期間經常到醫院照顧他，給對方以極大的關懷和安慰。最終兩人還是走到了一起，成就了一段佳緣。

那麼當時這場車禍究竟是怎麼處理的？那撞傷梁思成的囂張之徒又是誰呢？

（三）陸軍中將金永炎

車禍發生後，肇事者並沒有停下來看看受害者，而是從車窗裡扔出一張名片便駕車逃逸了，確實囂張得可以。看來很有來頭。

果然，警察撿起名片一看，嚇傻了。這事還真難辦。

對方是北洋政府陸軍部次長金永炎中將！

金永炎是湖北黃陂人，軍人出身，畢業於日本陸軍士官學校。後來曾擔任軍政界各種要職，比如南京臨時政府軍官學校校長，南京第二軍官預備學校校長，鄂軍都督府參謀長，黎元洪總統府高等顧問等。他是黎元洪總統的湖北黃陂老鄉，曾參與策劃黎元洪的一切政治活動，是黎元洪的鐵桿隊友，是其幕僚中所謂的

“四大金剛”

之一。在1917年黎元洪與段祺瑞“府院之爭”中，金永炎曾扮演重要角色，也被皖系稱為

“黎幕四凶”

之一。1922年10月，金永炎被授將軍府炎威將軍，陸軍中將軍銜，此時正擔任北洋政府陸軍部次長，可謂位高權重，煊赫一時。

如果按交通法規辦事，誰出事誰負責，管你是什麼人，即便是陸軍部部長又咋。但當時的社會，法制不健全，有權人很任性，他可以不服從法律管束，甚至知法犯法。對於一個堂堂陸軍上將，警察當然害怕，你總不能到陸軍部抓人，這不找死嘛。

因此當車禍發生時，金永炎會從容鎮定，P事沒有，拍屁股走人。如果受害者是個普通老百姓，那麼金永炎真的是P事沒有，不過這次他不夠走運，他還真攤上事了。

（四）總統為難了

因為受害者不是普通老百姓，而是大名鼎鼎的梁啟超的大公子！梁啟超何許人也？早在戊戌變法中已經聞名中外，國人何人不知？後來他又成為新文化運動的旗手之一，

還曾一度在袁世凱政府擔任司法總長；

後來為反對袁世凱復闢，又和學生蔡鍔直接領導了

“護國運動”

；之後又成為段祺瑞政府重要的內閣成員，並曾擔任財政總長等要職。

如今梁啟超儘管不再從政，但仍然是一位“炙手可熱”的公眾人物，自然也不是好惹的主。

當金永炎得知受害人是梁思成後，立馬蔫了。

這咋弄？要是當初他停下車，把梁思成兄弟送到醫院，或者當面道下歉，恐怕這事都好辦點。他真是腸子都悔青了。這下好了，賠多少錢都不怕，關鍵人家要動真的，上門找我算賬咋辦？再說，以梁啟超的影響力，真把這事抖出來，我這老臉往哪擱？肇事逃逸可不好聽，說不定還得蹲號子。此時的金永炎也變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果然不出所料。梁家真的不肯善罷甘休。首先向金永炎“發難”的便是梁思成的母親

李慧仙

，她堅決要求懲辦“兇手”。言外之意，光賠錢沒用，該抓人抓人！她也不找法院，直接上總統府找黎元洪了。

說起黎元洪大家都不陌生，他是中華民國

唯一的擔任過三任副總統和兩任大總統的人

。第一次是1916年，袁世凱死後，他接替袁世凱就任大總統；再就是1922年，他再次擔任民國大總統，此君也是中國近現代史上一位叱吒風雲的人物。

話說當李慧仙氣勢洶洶地找到黎元洪時，金永炎已經到過了。原來金永炎知道自己惹事了，很難面對梁啟超的發難，所以就來了個“惡人先告狀”，直接找靠山黎元洪了。讓大總統出面調解，給自己說情。

黎元洪也很為難

。總統咋？如今是民國了，你又不是皇帝，想殺誰殺誰；你越是地位高，就越得正經弄事。你敢胡整，立馬就有人來整你。當時可是軍閥混戰，大家手裡都有傢伙。況且當時的黎元洪已經是“江河日下”，他雖然貴為一國之主，可是並沒有實權，大權掌握在直係軍閥曹錕、吳佩孚等人手中，基本一傀儡。另一方面，他還真的得罪不起梁啟超，人家是公眾人物，名氣大不說，之前梁啟超還曾協助段祺瑞跟他鬥過，他也知道對方不好惹。

但不管咋說，金永炎是自己人，跟哥們兒似的，向來是他的忠誠衛護者，如今還在陸軍部任重職，也不得不護著。再說，他如今處境也比較尷尬，再失去這個心腹，自己的總統寶座恐怕就懸了。於是黎元洪就對梁夫人好言相勸一番，說你放心，這事我會好好處理的。

可事實上，這事還是不好處理。最終梁啟超只有給政府施加壓力，他動用輿論的力量，很快這事便炒大了。社會各界都在對金永炎進行口誅筆伐。最終黎元洪不得不出面調解，一方面讓金永炎向梁家道歉賠罪，

另一方面也為金永炎求情，讓梁啟超給金永炎點面子，放過對方，就是免於法律責任（包括民事責任、刑事責任或行政責任等）。

結果是，金永炎賠付梁家兄弟一切醫藥費（梁思成住院兩個月，梁思永住院一星期，費用也不少），並公開道歉。但他沒有承擔法律責任，雙方互相妥協了事。

當時這件事只能如此折中解決。如果肇事者不是金永炎，而是普通人，那麼他就慘了，不只是賠錢的事了，你得罪了豪門“權貴”，肯定得進去住幾天；如果當時金永炎撞的不是梁思成，而是個普通百姓，那麼受害者就慘了，估計就白撞了，反正人沒死（其實人死也就死了，跟螞蟻區別不大），能賠點錢就不錯了，斷不至於弄出什麼風波來。

這一切的因果都在於“權力”倆字。有權就是任性。事實上，

當時的金永炎還蠻橫地把一切責任都推給了司機，似乎自己沒什麼事

。金永炎若不是手中有權，而且是軍權，有總統護著，他什麼也不是。透過這件事便可明白，為何那麼多人都追逐權力，權力實在是個好東西。即便像梁啟超這樣的人物在權力面前也基本可以忽略，何況普通老百姓。

梁思成為這次車禍付出了很大代價。本來他當時要出國留學的，因傷只得在家休息，這使他出國晚了一年。還有就是，他後來從事建築學，到全國各地徒步考察，長時間（長達15年）在外奔波，經常穿越荒山野嶺，還要攀爬屋頂、樑架，甚至是攀爬高塔等，他的跛腳和受傷的脊柱一直對他產生很大的影響。那時的林徽因為了減少丈夫的辛苦，動不動就代替梁思成直接爬高上低了。而金永炎不知道是否心中有愧？

不過公道自在人心，百年以後，大家仍知道梁思成夫妻如何如何有成就，而誰又知道金永炎是何人？

天道好輪迴，蒼天

饒

過

誰。為人還是不要太狂妄了。

（文/說歷史的女人·夏日漱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