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桂奉詔入援，至山海關，京師陷，猶豫不進。自成劫其父襄，作書招之，三桂欲降。至灤州，聞愛姬陳沅被劉宗敏掠去，憤甚，疾歸山海，襲破賊將。自成怒，親部賊十餘萬，執吳襄于軍，東攻山海關，以別將從一片石越關外。三桂懼，乞降於我大清。——《明史·列傳·卷一百九十七》

公元1644甲申年，這一年，繁花似錦、象徵著當時中華帝國最高權力的北京城換了三任主人。

先是，大明王朝的朱家天子在走投無路的窘境下自掛東南枝，而作為農民軍領袖的李自成則在一眾官員、部屬的簇擁下興高采烈地坐上至高無上的龍椅。後是，由於吳三桂突然降清的緣故，李自成的十幾萬大軍兵敗山海關。軍事實力大衰的李自成不得不帶著殘餘部將退回故地陝西，而日後的“

攝政王

”多爾袞則帶著順治小皇帝以及女真全族的一家老小們遷入了關內，意圖建立“

萬年不拔之業”

。

五月二日，我大清兵入京師，下令安輯百姓，為帝后發喪，議諡號，遣將偕三桂追自成。——《明史·列傳·卷一百九十七》

其後，由於清廷為崇禎發喪、停止剃髮、禁止劫掠等迷惑性操作的實施，京津冀、山西、河南的大部分民眾和豪強地主們反而選擇性地遺忘了先前滿清數次入關劫掠給他們所帶來的酷烈痛苦，紛紛起兵顛覆了當地的大順政權。

儘管如此，大順政權的軍事實力其實還未得到根本性的打擊。在陝西、寧夏、甘肅等大順政權的西北大後方以及農民軍重新發家的荊襄流域，李自成仍擁有著零零散散分佈的數十萬大軍。

只待“闖王”的一聲令下，這些老營士卒們同樣能夠繼續為他征戰。

不過就在這時，清廷犯了一個足以扭轉局勢的根本性錯誤。

公元1644年十月，也許是被戰爭前期大順軍一觸即潰的表現所迷惑，又或者是以為山海關已破、關寧軍已降，大明再無可戰之兵，被勝利衝昏頭腦的清廷為奪取全國範圍內的勝利竟然選擇了兵分兩路。

同年十月十九日，清廷命阿濟格為靖遠大將軍，同吳三桂、尚可喜等降清漢將，率3萬兵馬由北路入陝，途中又盡調宣府、大同兩鎮降兵，兵力達8萬人，準備先進攻陝北，然後南下西安，滅大順政權。二十五日，清廷又命豫親王多鐸為定國大將軍，同降將孔有德、耿仲明等率兵2萬南下，打算一舉消滅苟延殘喘的南明弘光政權。

且不說這八萬大軍能不能一口氣平定主力尚存的大順政權，要知道，真實歷史上多鐸率領的大軍之所以能夠一舉蕩平江南很大程度上都是得益於南明內部矛盾激化、左良玉與江北四鎮兵戎相向，不然擁有一定戰鬥能力的江北四鎮未必會降得如此之快。況且，之後江南各地此起彼伏的民眾起義也讓清廷吃盡了苦頭，即使拿下也未必能夠迅速成為其對順戰爭的助力。

好巧不巧的是，同年十月十二日，李自成派2萬精兵發起東征，由山西垣曲東下河南懷慶，連續攻克濟源、孟縣等縣城。懷慶總兵金玉和領軍出戰，在柏香鎮與大順軍遭遇，結果金玉和與副將常鼎、參將陳國才全部戰死。

懷慶之戰本身最大的意義就在於擊斃了身為梅勒額真的金玉和。

它所帶來的影響卻遠遠超過了戰役本身。身為正二品武官的金玉和是清軍入關以來陣亡的最高階將領，這在心理上對多爾袞打擊頗大，讓他意識到原來大順軍還是有點戰鬥力的，不像他認為的那麼不堪。

於是乎，多爾袞立即調整戰略，將原本帶兵南下的多鐸調回河南，援救懷慶，而這一調便徹底完全改變了原本的戰略，也改變了天下走勢。

多鐸部清軍來襲，東征的大順軍自知不敵，於是主動退回陝西。但窮追猛打的清軍可沒有這麼容易放過他們，十二月，多鐸部由孟津渡過黃河，連破洛陽、靈寶等地，二十二日進抵潼關20裡外立營，等候紅衣大炮的到來。

先前，李自成獲知清軍將攻陝北的訊息後，便陸續將軍隊北調，直至清軍多鐸部開近潼關時，才發現已陷入被南北夾擊的困境。不得已，李自成只好臨時決定親率大軍前往潼關增援。

“河在關內南流潼激關山，因謂之潼關。”——《水經注》

潼關是中國歷史上有名的軍事要塞之一。作為陝西的門戶，潼關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擁有著完善的城防設施，曾無數次成功抵禦了外敵入侵。特別是明朝時期，朝廷在潼關設定了潼關衛，修建了堅固的防禦體系，讓潼關堪稱固若金湯。

對於守城，李自成信心滿滿。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抵達城門外的多鐸並沒有輕舉妄動，而是靜靜地等待後方攻城利器—紅衣大炮的到來。

意外的是，次年一月四日，在大順軍將領劉芳亮的帶領下主動出關作戰，1000餘名大順騎兵趁著夜色襲擊清軍駐地。不過，這一招也許在過去眾多作風懶散的明朝圍剿部隊面前屢試不爽，卻難以在擁有嚴格營房和駐地管理制度的清軍面前奏效，終究是以失敗而歸。

繼而李自成不甘失敗，親自率領騎兵、步兵應戰，又被清軍擊敗。之後連續兩天，大順軍都向清軍大營發起偷襲，但全部沒有成功。

雖然大順軍的進攻都一一失敗，但也說明到這時為止，大順軍仍然有實力主動進攻。在當時堪稱東亞鐵騎的八旗軍面前，大順軍並非一觸即潰之輩，他們是可以打出一場漂亮的攻防戰的。

二年正月，自成親率步騎迎戰，師奮擊，殲其步卒，騎卒奔潰。及夜，屢犯屢北，鑿重壕，立堅壁。師進，發巨炮迭戰，自成兵三百騎衝我師，貝勒尼堪、貝子尚善等躍馬夾擊，屢破敵壘，屍滿壕塹，械胄彌山野，自成精銳略盡，遁歸西安，其將馬世堯率七千人降。——《清史稿·列傳·卷五》

然而，“

時來天地皆同運，運去英雄不自由

”。在這場與時間的賽跑中，過去屢敗屢戰、成功逆襲的李自成終究是沒能等來決勝的時機。

同年一月九日，後方的紅衣大炮在前線清軍的催促下終於運來潼關前線。看到嚴陣以待的紅衣大炮，大順軍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他們不再出城騷擾清軍，而是“鑿重壕，立堅壁”竭盡一切辦法想要將清軍拒之城外。但面對紅衣大炮轟鳴下從天而降的巨大鐵球、如蝗蟲般從天空中自由拋落的弓矢以及地面無數密密麻麻的盾車、攻城梯，李自成也只能指揮大軍拼命守城，不給清軍以可趁之機。

這時，北路清軍由阿濟格率領，已由山西保德州渡過黃河，進入陝北，圍榆林，佔米脂，主力向西安推進。李自成面臨清軍兩路夾攻，被迫率主力撤回西安。十二日，清護軍統領尼堪等領兵佔潼關，大順潼關守將馬世堯率所部7000人降。

最終，李自成見清兵兩路夾攻，陝西陷落已成定局，遂被迫放棄西安，經藍田、商州，走武關，退入襄陽，抱著“

聲言欲取南京，水陸並進

”的幻想死在了湖北九宮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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