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新鎮小茂 | 文
最近一則很沙雕的遊戲新聞引起了我的注意。
內容是這樣的，一款紅白機畫風，名叫《孫悟空大戰機器金剛》的國產遊戲上架了NS，乍一看還以為是什麼新鮮出爐的遊戲假新聞。
這款遊戲由70後老哥Bitca花費半年時間獨立開發，內容倒沒太多可聊的，型別可以參考《奧日》和《空洞騎士》，是款標準的銀河惡魔城遊戲。
帶著好奇一查才發現，原來本作在2019年初就上了Steam，發售日恰逢六學興起，後來還在PS4/5和Xbox X/S全平臺覆蓋，屬實牌面十足。
不過真正勾起我興趣的還是“
孫悟空大戰機器金剛
”這個奇怪的遊戲名，很容易讓人回想起冰棒汽水的味道，和小時候常見的中外英雄大亂鬥漫畫。
像我一樣的“網際網路老人”應該對它們印象很深。這些漫畫在當年屬於
暢銷書籍
，逢年過節往往被擺在小賣部和地攤最顯眼的位置售賣。
原因倒也簡單。在90、00年代早期，大部分少年的娛樂工具還很匱乏，以至於放學後的兒童節目和微機課上的《三維彈球》都能成為極致享受。
但看電視、打遊戲都被視為不務正業，是家長們眼中的洪水猛獸。唯有閱讀可以光明正大，即使是漫畫和小說也能得到更多寬容。
在當時更吸引小朋友的往往不是《西遊記》原著，而是這些把動漫圈頂流明星匯聚一堂的“大亂鬥漫畫”。在沒有網際網路和手機的年代裡，它們是開啟小朋友想象力的一扇窗戶。
於是在整活和情懷雙重作祟的心理下，
我真的以20元一本的“天價”（原價一塊一毛）,淘到了一批儲存完好的“孫悟空大亂鬥”漫畫。
好傢伙，《孫悟空大戰變形金剛》、《孫悟空暗助黑貓警長》、《孫悟空錯打忍者神龜》、《孫悟空加入星球大戰》……這些書名一個比一個放飛自我，讓人分不清是魔幻還是科幻，是驚悚還是懸疑。
那是1990年盛夏，中國連環畫出版社創作發行了一套令人迷惑的
《孫悟空新傳》
。在86版電視劇取得真經的孫悟空叔叔，還沒來得及多談幾個女妖怪朋友，就緊急火燎踏上了新的傳奇之旅。
只見鬥戰勝佛仍穿著性感豹紋短裙，敵人卻橫跨5大洲4大洋，手中神兵也與時俱進，不再拘泥於冷兵器作戰。
我敢斷言，此時此刻孫大聖一定覺得手裡這新玩意比金箍棒好用多了。
美術方面，這些漫畫線條清晰，色彩鮮明，印刷質量在當時屬於上乘。更有中式臉譜和西方美人同處一個畫框並肩作戰，如同湯姆和傑瑞不再爭吵，水與火相互交融般奇妙深刻，令人慾罷不能，想要一本接一本讀下去。
於是我發現，這些故事的劇情更加精彩。孫悟空將前往日本親切交流，和前來討教的阿童木展開鬥法，為少年郎普及了光速概念，讓我們深刻意識到21世紀發展科學才是硬道理。
《孫悟空大戰阿童木》
領教到“賽先生”的厲害後，勵精圖治的猴哥加入時空管理局來到白堊紀，和隊友肩並肩大戰宇宙海盜，最終成功拯救了地球。
《孫悟空和人間大炮》
不過嫉惡如仇的猴哥也有好心做錯事的時候。他被大忽悠施萊德成功策反，竟施展三頭六臂把忍者神龜打翻在地，險些釀成大錯。
《孫悟空錯打忍者神龜》
孫悟空打過這麼多人，但你萬萬不會想到，這個系列的戰力天花板卻是一頭“森林大帝”，不僅猴哥奈他不何，就連前來助陣的二郎真君也被輕鬆撂倒。
《孫悟空降伏森林大帝》
你可能注意到了，這些漫畫涉及到的題材頗廣，包括且不限於魔法、穿越、陰謀、科普等。改革開放初期，人們對西方新鮮事物的好奇，和對科技的尊崇嚮往，都多少都能在這些書裡找到影子。
而在我印象裡，數不清的《孫悟空大戰xxx》漫畫中，腦洞最大，同時也最科幻最生草的，是安徽美術出版社在1989年創作的
《孫悟空三打變形金剛》
三部曲。
故事發生在西天取經結束後。孫悟空回到花果山，發現被霸天虎佔領了地盤開採石油。氣不過的猴哥一棒子錘上去，卻被威震天不知使啥高科技蹦一下彈飛了幾百公里。
既然打不過，只好找佛祖幫忙，不料佛祖來了一句：
看到這裡，你可能和我一樣，腦袋裡徹底被“草”字給填滿了。這哪裡還是西遊漫畫，分明是個大型科學宣傳講座好嘛？
彆著急，精彩的還在後面。全知全能的佛祖為悟空指出明路——遙遠的塞博坦星有霸天虎的剋星汽車人，你可速速前往向他們學習科學知識。氣氛突然變得賽博起來。
結果是，孫悟空巧妙利用駭客知識駭入威震天大腦，控制威震天胡說八道，順利趕走了侵略集團霸天虎。可憐的威震天，苦吞敗果後竟被手下紅蜘蛛殺害奪權。
石油是偷不成了，以紅蜘蛛為首的新一代霸天虎盯上了少林寺，理由也很
“科學”
：天下武功出少林，根據
能量守恆定律
，這裡必然積攢了可觀的動能。
紅蜘蛛則展現出一個陰謀家該有的心機，手持佛珠，身披袈裟，口中念著“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這張圖實在是太生草了
這讓人不禁納悶，這小子吃錯了哪門子藥，一個反派不看兵法看上佛法了？你的大腦還沒接受眼前局勢，場上風雲瞬息變化，藏在袈裟後面的蝦兵蟹將便掏出生化武器打了個措手不及。
當然，故事結局還是邪不勝正，可它仍然把“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深深鐫刻進我的內心，更讓我意識到一切神仙妖魔都是紙老虎，唯有學好數理化才能走遍天下都不怕。
幾套暢銷書爆火後，類似的中外英雄大亂鬥漫畫開始像雨後春筍般冒出。《葫蘆娃大戰聖鬥士》、《豬八戒大戰黑貓警長》、《孫悟空戲耍機器貓》……一張張熟面孔在亂鬥宇宙相繼登場，成為那個時代的一種奇觀。
它們當然沒有版權，可以認定是侵權作品。於是更奇特的景觀出現了——
不管是中國連環畫出版社、安徽美術出版社，還是出品過《葫蘆娃大戰聖鬥士》的民族出版社等，都稱得上有頭有臉，能在一定程度反射出當時社會的某種主流思潮。
上世紀80年代，大量西方商業ip伴隨改革開放湧入中國，對當時國內的文化市場造成了巨大沖擊。特別是風靡全球的變形金剛，
除了“內容尺度過大”，還嚴重壓榨了國內動漫玩具市場的生存空間
。
彼時社會出現了不少批評西方動漫的聲音。在1989年的人民日報上，足足刊登了5篇有關《變形金剛》的負面報道。
於是在這股浪潮推動下，那些《孫悟空大戰變形金剛》、《葫蘆娃大戰聖鬥士》的故事順應而生。
它們在一定程度上承載了當時人們的愛國情懷，並用娛樂的方式巧妙化解了中外文化對立衝突，成為許多人難忘的童年回憶。
這也是為何在30年後，仍有像Bitca這樣的70後大叔，以這些連環畫為雛形，創作了《孫悟空大戰機器金剛》這樣的作品。遊戲既不華麗也不宏大，卻是一箇中年人對自己童年回憶的最好致敬。
儘管以現在的視角來看，這些漫畫並不算優質，講述道理的方式簡單粗暴，故事情節漏洞百出。隨著網路普及和版權完善，逐漸被掃入時代記憶的角落裡吃灰。
但我仍懷念它們。因為在那個年代，並非所有孩子都有條件看上電視。我仍記得小時候的一次經歷，自己和小夥伴一起，眼巴巴透過別人家視窗，對電視裡播放的《大力水手》望眼欲穿，而屋裡的孩子看到我們後面露兇相，氣洶洶走來關上了窗戶。
至少在物質貧瘠匱乏的時候，這些漫畫或多或少帶給一代人以快樂，這也是我至今仍記著它們的最大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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