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魚塘 圖/卡西
我小時候幹過一件最沙雕的事,
是跟著幾個朋友在人墳地上玩一二三木頭人。
那也是我小時候幹過的一件最後怕的事,
因為後來他們告訴我,根本沒有這回事。
小時候我跟村裡的三個小孩玩得最好,
分別是飛哥、小林、小胖。
每次玩我們都能玩一天。
尤其是躲貓貓。
我家的房間多院子大,
所以每次玩遊戲的時候他們都是先到我家集合。
然後由飛哥說是在屋裡玩還是在院子裡玩。
飛哥的輩分比我們幾個都大。
所以是我們這個小集體的主心骨。
大事小事我們都聽他的。
有時候回家晚了,他就負責送人回去。
除了小胖。
小胖是沒等太陽下山就自己回家。
因為他要是回的晚了,那等著他的就是他媽的一頓毒打。
那可真是毒打,小胖的脖子上臉上經常被打得青青紫紫。
更別說身上其它地方,新傷加舊傷,慘不忍睹。
不過這次小胖倒是好好的,連笑容都多了起來。
他問飛哥,能不能換個地方玩。
飛哥說可以,你來挑。
過了咱們村,那邊有個山頭,平時去的人少,我們去那兒。
那地方鬧鬼。我第一個站出來反對。
但反對無效。
三比一。
走出村子的時候,飛哥走在後面,見我悶不吭聲。
靠近我說,放心,沒事的。
前面的小胖也回過頭衝我笑著。
他在陽光下像是發著光,就跟年畫裡的胖娃娃一樣讓人討厭不起來。
一個多小時後,我們四個人才終於到達那個山頭。
那幾年鄉下還沒強制要求建公墓,所以山頭上的墳包尤其多。
小胖對這片很熟的樣子,走在了最前面。
然後依次是小林、我、飛哥。
從一上山,我心裡就莫名很難受,怎麼也散不開。
但看到他們興致勃勃的樣子,我只好憋著,不想掃了大家的興。
幸好飛哥也覺得這山上到處跑不安全,就將躲貓貓的遊戲改成了一二三木頭人。
小胖沒有意見。
那天他是我們幾個人裡面玩的最賣力也最歡快的。
認識他這麼久,我沒見過他這麼開心過。
不知為何,我卻總是心有不安。
直到太陽快下山。
我問飛哥是不是該回去了,小胖還要早點回家。
他們忽然都轉過頭來盯著我。
小胖站在中間,笑著跟我說,不用了,我以後都不用回家了。
記憶在這裡出現了斷層。
後來據家裡人說,我那段時間發過一次高燒。
燒了半個月。
忘記了一些事。
飛哥跟小林過來看我,倆人眼睛紅得跟兔子一下。
我問起小胖呢。
他們眼淚一下就下來了。
從他們斷斷續續的話裡,我才知道。
小胖死了。
活生生被他媽打死的。
屍體直到前幾天才從離村的另個一座山上被警察找到。
在此之前,都以為是失蹤或者意外。
那個女人的精神不正常。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也許是她男人搞大了她肚子跑了的時候,
她家人嫌她丟臉跟她斷絕了關係的時候,
她一個人帶著孩子到處受人議論指點聽那些閒言閒語的時候,
被那幾個畜生當街扒了衣服周圍人裝作沒看見唯恐波及的時候···
這一切一切,最終逼瘋了她。
以至於每次,她的孩子稍有一點點忤逆她,她就會一邊哭著一邊將孩子打得半死。
都死了就好了,都死了就好了,她說。
最後那一次。
小胖早早回了家,做好了飯,收拾好了衛生。
等到的,卻是比以往每一次還要狠的毒打。
他被裝進了袋子裡,被埋在了很遠的山上。
他躺在那兒,身子早就涼透了。
他沒有朋友。
只有飛哥他們幾個不會用同情或異樣的眼光看他。
所以他寧願每天捱打,也要跟他們在一塊兒玩。
他們要是知道我死了會傷心嗎?
他們明天還會等我過去一起玩遊戲嗎?
我能不能,再跟他們玩最後一場遊戲?
他媽呢?
跳河了。
飛哥跟小林走後。
母親請了一位老婆婆進來,讓我喝下一碗燒了符紙的水。
沒過多久,我再次昏睡過去。
隱隱約約,聽見她跟母親說,那孩子只是想讓你家孩子陪陪他,沒有惡意的。
我第一次見到小胖,
是跟飛哥小林他們在院子裡玩躲貓貓的時候,
我躲在樹的後面,可以看見外面。
所以遠遠的,我就看見一個男生站在路邊盯著我。
見我看他,他連忙收回視線,滿臉通紅。
那是個很膽小的男生。
最後一次見小胖,
是在山上小胖笑著跟我說,他以後都不用回家了。
模糊的場景越來越清晰。
我能看出來,小胖並不難過,他是真的開心。
他問我,我們會是一直一直的朋友嗎?
嗯,是。
他又笑起來。
我很少看見他笑,那天他卻一直在笑。
寫手
金魚塘
十分世俗的一個寫東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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