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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向明:場景和元素:一切都在神樹和神壇中

三星堆一號祭祀坑,坑內掩埋的器物有銅器、金器、玉器、琥珀、石器、陶器等共420件,另有骨器殘片10件、象牙10根,還有較完整的海貝62枚以及約3立方米燒骨碎渣。從坑內器物的重疊關係來看,不是雜亂地向坑內拋擲,而是將每一類遺物集中後按一定的先後順序埋入坑中。“據推測,其投放的次序是:首先放入玉石器和金器;其次投入銅人頭像、銅人面像、銅人面具、神像和瓿、尊等銅禮器及其他重要祭祀用品;然後,再倒入混雜有玉石器和銅戈、銅瑗、陶尖底盞、陶器座等器物在內的骨渣;最後放入了玉璋、玉戈等大型玉石器以及部分陶盞、陶器座等祭器。象牙可能是與骨渣混雜在一起放入坑中的”。

祭祀坑的器物均粘有骨渣,骨渣初步鑑定有豬、羊、牛、象等,可能還有人骨,部分銅器還存有內範,說明在燒後(燎祭?)埋入祭祀坑中,還進行了整理選擇,同時也說明在燎祭時,器物的放置也有一定的順序和規律。

三星堆二號祭祀坑,出土青銅器、金器、玉器、綠松石器、石器等遺物1300件,另有象牙器殘片4片、象牙珠120顆、虎牙3枚、象牙67根、海貝約6400枚。坑內器物堆放也有一定的先後順序,出土時根據堆積疊壓情況分為上、中、下三層,坑底主要是小型青銅器,中間主要有青銅立人像、青銅人頭像、大型神樹、神壇等,“銅罍、銅尊則全部倒置,尊、罍中的玉鑿、玉璧、玉瑗等玉石器和海貝也因此從器物內倒出”,“有的人頭像內裝有少量海貝”。坑的上層是象牙(第158頁)。

兩個祭祀坑出土了各類器物逾千件,這些器物大都可以在二號坑的2件大型神樹、1件大型神壇上得到體現,神樹和神壇成為祭祀坑其他出土器物展現的場景,這些出土器物也是神樹和神壇的構成元素。

三星堆二號坑祭祀坑器物埋藏情況,採自《三星堆祭祀坑》第161頁

一、拱形底座、山、穹窿形帽

二號坑大型神樹2件,分別為K2②:94、K2②:194。

K2②:94神樹,由底座、樹身和龍三部分組成,樹幹殘高359、通高396釐米,底座是由三個拱蓋形組合而成。

三星堆K2②:94神樹,採自《三星堆祭祀坑》第218頁

另一件大神樹K2②:194,底座與K2②:94完全一致。這類底座形式還見於K2②:296神壇。

三星堆K2②:194神樹的底座,攝自三星堆博物館

K2③:202-4玉璋,兩面均刻有同樣的影象,影象分前後相對稱的兩幅,每幅又以帶狀雲雷紋分割為上下兩段。上下段影象均以人居上,其下為山,人與山之間用平行線分隔。下段,“兩山外側各立一璋”,下段山上跪坐三人,“各戴穹窿形帽,帽上有刺點紋”,與上段三人的“平頂冠”不同(第358頁)。

如果細察拱形底座、山、穹窿形帽,可以發現這三者完全一致,尤其是K2③:202-4玉璋“山”影象拱形部位的填刻,包括“⊙”形符號,也與神樹底座的拱形相同,又與下段人佩戴的冠帽相同。

K2③:202-4玉璋的人,也是銅人的寫照,不但姿勢與相關的銅人一致,而且國字形臉、多見的“ㄇ”嘴形更是銅面具的標準形制,雖然祭祀坑沒有出土環玦,但是銅人頭像耳垂基本都有穿孔,玉璋上的人各穿系兩個環玦也可以理解。

三星堆K2③:202-4玉璋刻紋細部,採自《中國玉器全集》(2商·西周)第109頁

在K2②:296神壇上,“穹窿形”位於“盝頂建築”的下方,由“獸形座”和“立人座”支撐(第231頁)。

作為底座的“穹窿形”也有發現兩重的,如K2③:55銅神樹圓座(第230頁),甚至於如K2③:78銅鈴,“桶上部為子房狀,飾波曲紋”(第298頁),波曲紋實際上就是二方連續的穹窿形圖案。

至於穹窿形的含義,K2②:149、150大型銅立人像給出了答案,“座腿為四個相連的龍頭,龍吻部下端與座基四隅相連,上端龍角連線座檯面。龍頭長,立眼,露齒,吻部呈象鼻狀上卷,四龍各以兩角相併支撐檯面的四角”(第162頁)。可見,穹窿形也就是“龍頭”。

三星堆K2②:149、150大型銅立人像龍頭底座,攝自三星堆博物館

穹窿形既可以作為底座,也可以作為銅人佩戴的冠帽,還可以成為神壇層次分割的符號,尤其是作為穹窿形冠帽,為神樹增添了意義。

二、作為神樹分節和作為花托的圓環

K2②:94神樹主幹挺直,現分三段,各以“鏤空的炯紋圓環”分割(第214頁),所謂“炯紋”,就是旋轉的象徵飛鳥的羽紋,也是旋轉中的光芒。圓環不但在神樹上分節,還作為花托的套子。如此,賦予了圓環,也就是環璧更豐富的含義。

三星堆K2②:94神樹分節的圓環,攝自三星堆博物館

三星堆K2②:94神樹花托套子的圓環,攝自三星堆博物館

成都金沙Ⅰ區梅苑C:477四鳥繞日金箔飾影象,是對炯紋圓環圖意最好的註解。如果說炯紋圓環分節神樹是對於“天”和“宇宙”多重、多層次的理解,那麼作為花托的炯紋圓環,作為神樹分枝上鳥立果實花瓣的花托圓環,鳥的意義就非常高尚了。

金沙2001CQJC:477金四鳥繞日飾,採自《金沙淘珍》第29頁

K2③:20銅樹枝,殘高20釐米,又K2③:204、261銅樹枝(第224、225頁),其花托和分節為筒形環外再套接圓環,圓環緣面也如炯紋圓環——內凹,套接後形制與有領環璧相近,或許可以為進一步理解有領環璧的形上意義提供啟發。

三星堆K2③:204銅樹幹上的圓環,採自《三星堆出土文物全紀錄》第224頁

圓環花托的花朵到底是什麼?“花朵均有一桃形果實及一長一短二鏤空羽狀花瓣”,“下垂枝花朵的花瓣上有穿孔,瓣下有二環鈕。所有向上短枝花朵均有一鳥立果實上”(第219頁)。

鳥立臺形圖符早在良渚文化、大汶口文化時期就有了,以良渚文化玉器鳥立臺形圖符最為代表。花瓣造型的影象資料更早地見於石家河文化和二里頭文化的玉器。如:肖家屋脊AT1115②:1柄形飾,頂端為花瓣形。與石家河文化柄形器密切相關的二里頭柄形器,如:二里頭75YLⅥK4:1柄形飾,底端為龍頭,其上是花瓣和神人,共兩組。

二里頭75YLⅥK4:1柄形飾,採自《考古》1976年第4期

實際上,所謂的花瓣也不是單一的花瓣形的花瓣,神樹上的花瓣還鏤空羽狀,花瓣和羽毛之間存在著密切的內在聯絡。無獨有偶,三星堆出土玉璋,尤其是二號祭祀坑出土的C型叉形刃前端的璋,與二里頭文化時期的凹弧形前端的璋明顯不同,似花瓣又似羽毛。甚至於如一號祭祀坑Ab型玉戈、一號祭祀坑A型和B型玉戈的兩側邊刃,頗似花瓣造型,戈尖似乎從花瓣中脫穎而出。

如此,K1:235-5璋凹弧形前端鏤刻一立鳥(第81頁),它們之間在影象上的意義就非常接近了。

三星堆一號祭祀坑出土的叉形前端玉璋和花瓣狀凸起玉戈,採自《三星堆祭祀坑》362、363、379頁

三、神樹上蜿蜒而下的天使——鳥龍

如同形式多樣的人頭像,三星堆祭祀坑出土了大量的具象和圖案化的抽象的龍形象。K2②:94神樹的龍,“尾部殘斷,繩索狀龍身呈波形彎曲,……,猶如沿樹幹蜿蜒而下”(第219頁)。雖然是“龍”,身體看上去就是一個鳥形,是一“鳥龍”,鳥龍的最大特徵除了蜿蜒而下的繩索狀龍身,是它的吻部,它的吻部是介字形冠尖突的束腰盾形。介字形冠尖突的束腰盾形與二號祭祀坑出土的銅獸面額頂介字形冠造型完全一致,所以,這條鳥龍頗似蜿蜒而下的“天使”。

三星堆K2②:94神樹基座部位的鳥龍,攝自三星堆博物館

三星堆二號祭祀坑出土的銅獸面,採自《三星堆祭祀坑》第198頁

四、神壇的層次

K2③:296銅神壇,報告復原由獸形座、立人座、山形座和盝頂建築四部分組成,殘高53。3釐米(第232頁)。

三星堆K2③:296銅神壇,採自《三星堆祭祀坑》第233頁

孫華教授把神壇從下至上分為三層:第一層是圓形的底座及其上的兩頭怪獸,怪獸頭尾相反,孫華教授也還提到類似的怪獸在三星堆器物坑中數見。第二層是圓形平臺和站立的四個銅立人,四個立人頭頂再承託一個圓形平臺。第三層由三段組成,下段“形態好似一朵正在張開的花蕾”,實際上就是穹窿形。中段為“上大下小的鬥形”,其內各有五個銅跪人。上段,“為上端已經殘缺的方形的凸出物”。

孫華教授認為第三層實際上是三段式的銅尊形器,花瓣是圈足,鬥狀屋是方尊的肩腹,凸起的上端就是K2②:143“神殿屋蓋”,倒過來剛好拼接,成為尊形器的尊頸。而K2②:143-1“銅神殿頂部”則是尊形器的蓋,蓋鈕為殘損的銅跪人。蓋鈕的形制與K2③:48頂尊跪姿銅人像接近。

孫華教授復原的三星堆尊形銅神壇,採自《神秘的王國——對三星堆文明的初步理解和解釋》第242頁

王仁湘先生提出了他的復原方案,認為K2③:264銅獸首冠人像是神殿頂部。王仁湘先生把神壇劃分了五個層次:最下一層是二神獸與一馭手。第二層是“操蛇”的“四力士”銅立人。第三層是“四人面四瓣壇座”,“壇座的形狀和所飾的圖案與一些青銅神樹的底座相似”。第四層為“四鳥二十力士護衛的方鬥形壇身”。第五層是“獸妝跪坐人像”。

王仁湘先生復原的三星堆神壇,採自《半窗意象——影象與考古研究自選集》第335頁

王仁湘先生復原方案也有極可取之處,但是總覺得復原之後神壇的整體比例有些失調,我還是傾向於孫華教授的復原方式,這樣也可以讓祭祀坑出土的尊形器有了去處,而且從野外照片來看,K2②:143-1銅神殿出土時確實是一個整體。

三星堆二號祭祀坑青銅神殿出土狀況,採自《三星堆祭祀坑發掘記》第90頁

如果把穹窿形的花瓣作為分割,無論是孫華教授還是王仁湘先生的復原,神壇的基本結構與神樹、玉璋影象都可以大致吻合。分枝的神樹在穹窿形的上方,在K2③:201-4玉璋影象上,穹窿形平臺上方還有成組的立人和跪人,這些影象之間都是一個完整的體系。

更有意義的是神壇的穹窿形下方還有兩層——神獸和立人,而且神獸還成為K2③:264銅獸首冠人像的冠帽。這是神壇對於神樹所表達的層次的進一步補充。

穹窿形可以作為神樹的底座,也可以作為銅人的冠帽。在神壇中,穹窿形的下方還有神獸底座,而這個神獸又反過來可以作為銅人的冠帽。這幅場景,完全摒棄了活生生的人世間,是古蜀國人對於另一世界的讀識和理解。

五、器物、配件、元素和場景

神樹和神壇是祭祀坑其它出土器物展現的場景,這些出土器物也成為神樹和神壇的配件和構成元素。

神壇銅人有立人和跪人兩種姿勢,與銅人頭像相關,面容和臉部表情大同小異,但冠帽形式有別。如:神壇銅立人的冠帽呈展開的花瓣狀,與K2②:149、150大型銅立人像的冠帽接近。神壇銅跪人,與K2②:83銅人頭像的冠帽一致,“頭頂圓,戴辮索狀帽箍”(第169頁)。同樣,K2②:194神樹底座的銅跪人,雖然雙手有所把持,但是冠帽與K2③:04、05、07跪坐人像一致,均“頭部戴頍(kui)形裝飾”(第169頁),這類跪坐人像也剛好出土3件,好像非常巧合。

三星堆K2③:296銅神壇區域性,採自《三星堆出土文物全紀錄》(青銅卷)第246頁

三星堆K2③:05跪坐人像,採自《三星堆出土文物全紀錄》(青銅卷)第47頁

K2③:325銅持璋小人像,盤活了祭祀坑出土璋的功能,可想而知,數量也不少的戈類器物也應該會與場景有關。

無論神壇頂部是不是如K2③:48銅喇叭形座頂尊跪坐人像,其基本形制與K2②:143-1銅神殿頂部一致,而且K2③:48銅喇叭形座頂尊跪坐人像的喇叭形鏤空花紋,就是如K2②:143-1銅神殿的鏤空龍紋。

三星堆K2③:48銅喇叭形座頂尊跪坐人像,採自《三星堆出土文物全紀錄》(青銅卷)第51頁

方向明:場景和元素:一切都在神樹和神壇中

三星堆K2②:143-1銅神殿區域性,採自《三星堆出土文物全紀錄》(青銅卷)第242頁

K2③:48銅喇叭形座頂尊跪坐人像說明了尊的地位和意義,尊不但作為形而上的器具,還作為其它器物、配件的盛器。玉鑿、玉璧、玉瑗、海貝盛放在尊(包括罍)中,如:位於青銅大型縱目面具內的青銅尊內裝有許多動物形掛飾、掛架、銅鈴等;“另一件青銅尊”內也裝了掛架、銅鈴、動物性掛飾等,“這些飾件大多是青銅神樹上的物件”;K2②:127青銅尊內裝有海貝和玉瑗;K2②:70青銅罍內裝玉鑿、玉珠等玉器,滿滿當當,它們不會是燎祭後再收拾盛裝,應該原先就盛放在罍中。另外,“在青銅大型縱目面具的周圍可見一號青銅神樹上的樹枝、樹上的龍、掛飾、掛架以及殘缺的青銅眼形器、玉瑗殘件、銅瑗、小神樹的殘件、果實、六角形器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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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星堆K2②:70青銅罍內裝的玉器,採自《三星堆祭祀坑發掘記》第79頁

神鳥和龍形象是神樹、神壇的重要組成器物、必要構成元素,K2③:272小型銅神樹,花蕾果實上立的是“人面鳥”(第226頁),人鳥共神(頗似後世佛國世界的“珈琳頻伽”),足見其複雜性和多樣性。

方向明:場景和元素:一切都在神樹和神壇中

三星堆K2③:154小銅數上的人面鳥,採自《三星堆出土文物全紀錄》(青銅卷)第219頁

神樹、神壇所展現的場景和元素,無一不體現在“神”中,銅立人、銅跪人都以面具臉的形式出現在場景中,這與三星堆關係密切、年代稍晚的成都金沙所見明顯不同。金沙2001CQJC:17銅立人像,頭戴四鳥繞日金箔飾式的太陽帽,臉部卻是一副平常人的輪廓,是真正的高貴的古蜀人寫照。同樣,金沙出土的石跪人像,其人物形象寫實,雙手背縛,是三星堆祭祀坑所不見。說明從三星堆到金沙,或者社會性質預示著變化,或者場景有了本質的變化。

方向明:場景和元素:一切都在神樹和神壇中

金沙銅立人像和石跪人像,採自《金沙淘珍》第43、177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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