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1月2日，2名幼童從重慶南岸區錦江華府4棟15樓墜下（紅圈處），檢方指控孩子父親涉嫌故意殺人。 澎湃新聞記者 謝寅宗 圖

重慶市南岸區騰龍大道50號錦江華府小區某棟，大多居民還記得2020年11月2日下午發生的兩名幼童墜樓事件，他們沒想到的是，當時以為的意外事件，竟是一起故意殺人案。

重慶市人民檢察院第五分院指控稱，墜樓女童雪雪（化名、歿年2歲）、男童洋洋（化名、歿年1歲）是被他們的親生父親張某和女友葉某塵共謀殺害。

兩個孩子的母親陳霖霖（化名）7月16日提供給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的起訴書指控稱，張某婚內與葉某塵戀愛，後與張霖霖離婚。因葉某塵不能接受張某有小孩，2020年2月左右，張某離婚當月，兩人便共謀殺害雪雪和洋洋，多次討論後，決定採用意外高墜的方式殺死雪雪和洋洋。此後，葉某塵曾多次催促張某作案，2020年10月，張某曾伺機作案未成，同年11月2日下午，張某將雪雪和洋洋從15樓家中扔到樓下，致兩孩子死亡。

重慶市五分檢認為，張某、葉某塵共同故意殺人，致二人死亡，應當以故意殺人罪追究刑事責任，將他們起訴至重慶市第五中院。

陳霖霖收到的傳票顯示，重慶市五中院將於2021年7月26日上午開庭審理此案。已提起刑事附帶民事的陳霖霖說：“虎毒尚不食子，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那麼狠心，連兩個孩子都不放過，希望法律能為孩子們討回公道。”

鄰居稱張某家的4棟15-4房間很少有人住，物業在門把手上貼有繳費通知單。 澎湃新聞記者 謝寅宗 圖

外遇和離婚

錦江華府小區，曾給陳霖霖短暫的幸福，她和張某在那裡成家，有了一雙兒女。

與張某相識，陳霖霖已忘了始於何時。她記得，當時她到一家小貸公司上班，張某即將離職，但後來小貸公司有聚餐或活動，張某都會參加，同事們也總是把他倆湊在一起。

陳霖霖後來得知，張某是重慶長壽人，生於1994年8月，比她小3歲，小學文化。她說，張某當時留給她的印象是“很聰明，非常有上進心”，因為有此好感，她在交往過程中並未排斥張某，相處一段時間後兩人確定戀愛關係。

“如果不是因為意外懷孕，我和他應該已經分手了。”陳霖霖說，當時他們吵得很兇，她已經收拾好行李準備回家，但懷孕改變了一切，兩人於2017年8月17日登記結婚。“因為他父親過世早，婆婆婚後就與我們一起生活。”

2018年3月11日，女兒雪雪出生。不久，陳霖霖再度懷孕，並於2019年1月6日生下兒子洋洋。3個月後，張某向陳霖霖提出離婚。

陳霖霖說，張某提出離婚後，她回到重慶主城區的孃家，她曾多次到錦江華府求張某不要離婚。“為了讓兩個孩子有一個完整的家庭，我甚至給他下跪。”但張某給她的答覆卻是“我和你多待一分鐘都覺得噁心。”

後來，有朋友告訴陳霖霖，張某有了外遇。起訴書稱，張某2019年4月左右以感情不和為由向陳霖霖提出離婚，並在與網友葉某塵見面後，隱瞞自己已婚有子的身份追求葉某塵。同年8月左右，張某與葉某塵私下建立戀愛關係。2019年底，葉某塵透過他人得知張某有孩子，但仍繼續與張某往來。

起訴書顯示，葉某塵生於1994年6月20日，是張某的長壽老鄉，大專文化，在一食品公司任財務。

張某有外遇約10個月後，2020年2月26日，陳霖霖與他協議離婚，雙方約定雪雪歸陳霖霖撫養，洋洋在6歲前歸張某撫養，6歲後歸陳霖霖撫養，張某需向陳霖霖支付80萬元作為補償。

涉嫌故意殺人的葉某塵和張某。 受訪者供圖

共謀殺人

陳霖霖沒想到，她退出這場婚姻並不是結束。

重慶市五分檢作出的起訴書稱，葉某塵多次向張某表示自己及父母不能接受張某有小孩的事實，如張某有小孩則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起訴書稱，2020年2月左右，張某離婚當月，他與葉某塵在重慶長壽區見面時，便共謀殺害張某的孩子。而後，兩人多次透過面談、微信聊天等方式共謀殺害兩個小孩的辦法，並商定採用意外高墜的方式殺死雪雪和洋洋。同年6月，葉某塵還多次透過微信催促張某作案。

在接下來的三個月裡，謀殺計劃沒有實施。起訴書稱，2020年6月下旬開始，張某和葉某塵因發生爭執分手，同年9月中旬張某再次主動聯絡葉某塵，二人和好後，仍共謀將雪雪和洋洋殺害。

起訴書指控稱，2020年10月，張某、葉某塵商定，以給雪雪買衣服為由，將與母親一起生活的雪雪接至張某家中伺機作案。

根據起訴書，將雪雪接過來後，因張霖霖一直在場，當日張某未能作案。期間，張某與葉某塵多次微信聯絡，葉某塵讓張某將雪雪留下過夜，張某表示下週動手。

2020年11月1日，張某再次主動聯絡陳霖霖要接雪雪。陳霖霖告訴澎湃新聞，當天張某到她孃家要單獨帶走雪雪，她沒同意。但考慮到女兒的父親要見孩子，她當天還是將雪雪帶到錦江華府，因為要與朋友聚餐，陳霖霖當天留雪雪在錦江華府過夜。

起訴書稱，因為張某的母親一直在家，他當晚未作案，而是驅車前往長壽區與葉某塵見面。

次日，悲劇發生。

起訴書稱，11月2日上午10時許，張某回到錦江華府家中。當日下午3點30分許，張某趁母親外出不在家之際，將正在次臥玩耍的雪雪、洋洋雙腿抱住，將二人一起從次臥飄窗窗戶外扔到樓下。

重慶市五分檢做出的起訴書稱，認定上述事實的證據，有張某和葉某塵的供述和辯解、兩人的手機、證人證言、視聽資料、電子資料、電子物證檢查筆錄等。

7月14日，澎湃新聞來到錦江華府，張某家門無人應答，鄰居稱近日沒怎麼看到有人居住。門把上的繳費通知單顯示，該戶從2020年12月1日起，欠繳電梯住宅物業費和公共能耗費。

重慶市五中院傳票顯示，該院將於本月26日審理張某、葉某塵故意殺人案。 受訪者供圖

檢察院指控張某、葉某塵共同故意殺人，致二人死亡，應當以故意殺人罪追究刑事責任。 受訪者供圖

兩人被訴

陳霖霖說，事發當天，她在驅車辦事的途中接到婆婆的電話。“我聽到孩子墜樓的訊息後渾身發抖，渾渾噩噩開車趕到醫院”。到醫院後，看到張某面無表情蹲在搶救室外，她上前質問“到底怎麼回事”，張某回答說“他睡著了，不知道”。

癱軟的陳霖霖在親朋的攙扶下找醫生詢問情況，得知雪雪已經當場去世、洋洋還在搶救。“沒多久，醫院通知洋洋病情危重需轉院。”

她說，洋洋轉院後，她和親朋強忍悲痛趕到殯儀館處理雪雪的後事，張某沒有參加。處理完雪雪的後事，醫院的朋友又打電話告知洋洋快不行了。當她趕到醫院時，洋洋已去世。

起訴書顯示，經法醫檢驗鑑定，雪雪系高墜致顱腦損傷死亡，洋洋系高墜致顱腦及胸腹腔多臟器損傷造成呼吸迴圈衰竭死亡。

陳霖霖說，她不相信張某會對骨肉下手，但真正對張某產生懷疑是在和朋友交談後，因為張某向其朋友描述的情形與在醫院所說的“睡著了”不一致。

2020年11月10日，重慶市公安局南岸區分局將張某、葉某塵抓獲歸案。11月11日，兩人因涉嫌故意殺人被刑事拘留。同年12月14日，經南岸區人民檢察院批准，次日兩人由南岸區公安分局執行逮捕。

警方偵查終結移送審查起訴後，重慶市五分檢今年3月18日以張某、葉某塵共同故意殺人，致二人死亡，應當以故意殺人罪追究刑事責任向重慶市五中院提起公訴。

陳霖霖收到的法院傳票顯示，重慶市五中院將於2021年7月26日上午開庭審理此案。

陳霖霖表示，她已提起刑事附帶民事訴訟。她說：“現在對她來說，每天都是煎熬，但無論如何，她都要為兩個孩子討回公道。她至今不敢想象，父親將他們扔下樓時，他們心裡是多麼的害怕、絕望和無助。”

澎湃新聞記者 謝寅宗 實習生 耿思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