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侄女長大了

小時候常聽老人們說：“七十三和八十四，閻王不要各自去。”意思是說，人到了這個時間節點，容易出問題，要格外注意和小心。今年父親滿八十四周歲，我提前在家人微信群裡呼籲，希望大家都能回來給父親過生日。

然而父親生日那天正好是中小學開學的日子，當老師的大侄女和侄媳婦走不開，兒子已經離家上學，哥哥姐姐弟弟和侄兒遠在外地無法趕回，小侄女在外地，工作忙且似乎還沒長大，對爺爺奶奶的事情不上心。看樣子父親今年的生日只有我、先生和母親陪他過了。

我和先生來到父母家，見父親眼睛紅紅的，不時用手擦一下，似乎在流淚。我心裡納悶，父親今天生日，應該高高興興的啊，怎麼會流淚呢？

來不及細問，就聽到敲門聲。開門一看，見小侄女淋淋和她的男朋友代代以及兩個好朋友若蘭、蔓蔓站在門口，他們拎著燒臘鴨子、蔬菜等。“哎呀爺爺，你就不要難過了嘛，你看，我們都回來了，姑姑姑爺也來了。”淋淋進門抱著爺爺撒嬌道。

“冰箱裡有酥肉、油炸豆腐、嫩胡豆、嫩玉米……”父親一層層開啟冰箱，指給我們看。“我老了，做的菜也不合你們胃口，你們喜歡吃什麼就自己做哈。”

先生按慣例準備下廚，代代卻說：“以前爺爺過生日都是姑爺做飯，辛苦了！今天我和淋淋回來了，姑爺你休息一下，讓我們來給爺爺奶奶做頓飯吧。”說完就到廚房忙活起來。

“姑姑，我們今天回來，爺爺高興了，還哭了呢。”淋淋湊近我的耳朵，對我說起悄悄話。

原來，父親生日前一天，淋淋就到蛋糕店，親自為爺爺做了蛋糕。“為了好吃，我特意鋪了一層草莓和一層香蕉，我是第一次學做，弄了一上午呢。”代代和若蘭、蔓蔓聽說爺爺過生日，都要求一起來慶祝。出發時，為了給爺爺奶奶驚喜，淋淋故意打電話給他們說，因為工作忙，今天不回來了。“爺爺說，不回來沒關係，要根據自己的工作安排時間。我卻聽出了爺爺話語中明顯的失望。”淋淋調皮地說。

他們驅車四個半小時到達西沱，淋淋和代代到菜市場給爺爺奶奶買了二十斤新鮮豬肉，若蘭和蔓蔓買了營養品。當父親開門看到他們時，樂呵呵地笑著，驚喜地說不出話來。代代看到爺爺在抹眼淚，就讓淋淋去陪爺爺說話。“爺爺，沒想到我們會回來哈，是不是有點意外呢？”淋淋上前抱了抱爺爺，發嗲地說。“你們不是回來了嗎？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父親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悅。

父親說，以為你們不會回來了，沒有準備什麼菜，飯也沒做。說完把米放進電飯鍋，悄悄出門準備去買淋淋最喜歡吃的冷盤、燒臘鴨子。淋淋說，爺爺奶奶知道她從小就喜歡吃燒臘鴨子，她每次回家，爺爺奶奶都給她準備好了。這時外面下著雨，地面很溼，淋淋他們發現後，趕緊下樓把爺爺勸回來，說自己去買就行了。

代代主廚、先生幫手，很快就做好了一大桌菜。我們舉杯同慶，祝父親生日快樂，祝父母健康長壽。席間聊起了淋淋小時候，爺爺奶奶如何辛苦地撫養她長大，代代聽了動情地說，他也是由婆婆撫養長大的，將來會好好珍惜淋淋，好好孝順爺爺奶奶。若蘭說她上有姐姐下有弟妹，中間的她常被父母和家人忽視，知道淋淋從小有爺爺奶奶疼愛，有姑姑姑爺呵護，她很羨慕和感動。“我那天晚上看到姑姑寫的文章，得知小時候爺爺帶我，從一百二十斤瘦到八十多斤，我當時感動得哇哇大哭。我覺得自己那一瞬間突然長大了，我發誓要努力工作，將來好好報答爺爺奶奶的養育之恩。”淋淋動容地說，聲音有些哽咽。父親連忙說，往事都過去了，不提了；看到你長大了，懂事了，爺爺奶奶很高興。“你小時候不聽話，姑爺還打過你呢。”先生調侃道。“我知道姑爺是恨鐵不成鋼，是為我好，呵呵。”淋淋笑著給姑爺敬酒說。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吃過午飯休息一會後，淋淋端著點好蠟燭的蛋糕唱著生日歌走向爺爺，我們也一起祝福。父親在蛋糕前許了願，中氣十足地一口氣吹滅了蠟燭。淋淋切了一塊蛋糕端到爺爺面前。她用叉子切了一小塊喂爺爺，告訴爺爺這蛋糕是她親手做的，父親勉為其難地吃了一口，我故意大聲笑父親偏心。因為父親從來不吃蛋糕，以前他過生日，無論我們怎麼勸，他都不會吃，今天小侄女喂他，居然吃了，雖然只有一小口，能看出父親對她的寵愛。父親曾經說，他帶的不是小孫女，而是小么女。

父親說，老家院子有個人二十歲時長了一顆牙齒，活到九十九歲，他六十歲時才長了一顆牙齒，應該可以活到一百歲。“我們都要注意身體健康，都要努力，朝著一百歲奮進。”父親信心滿滿地笑著說。“今後我每年都要親手給爺爺和奶奶做一個生日蛋糕。”淋淋鄭重承諾。

由於淋淋他們工作忙，陪爺爺奶奶說了一會話後就要往回趕。得知他們要走，父母臉上寫滿了失落。母親因為腿腳無力，就在家門口送別。淋淋走到樓梯口，回頭看見奶奶在擦眼淚，趕緊跑回去抱一下奶奶，叫她不要哭，安慰她說只要有時間，就會回去看他們。說完一扭頭跑下樓梯，生怕奶奶看到自己的眼淚。

父親踉踉蹌蹌跟著他們送到樓下，淋淋回頭抱著爺爺。父親用手輕輕拍打著她的肩膀，感覺有很多話要給她講，卻欲言又止，默默地看著他們離開。父親站在樓下馬路邊，母親站在樓上的視窗，目送他們從視野消失。

淋淋說，爺爺奶奶，你們的孫女現在已經長大，不用你們再為我操心啦。你們陪我長大，我要伴你們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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