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時有獨屬於他的輪迴方式，是一條悠長又黑暗的輪迴路，孤寂而冰冷，走完後從無相門裡出來，便又是一場新生，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也不知道自己的來處，更不知道歸處，彷彿赤條條來，又無掛礙而去，而無掛無礙才是一個判官應有之事。

直到聞時第十二次從無相門裡出來，窮得只剩一棟別墅的聞時召來了一名租客，並在此期間尋得了幾片靈神碎片，記起了一些事。

原來他並不是無來處，也並不是無歸處，他從屍山血海而來，帶著滿身塵緣，被一個人抱回了松雲山，松雲山常年積雪，有幾個師兄弟，還有一個罩紅色外袍的人，他是他的師父，他叫他塵不到。

塵不到是高山仰止般的人物，似乎無所不能，無一不精，他是判官一脈的第一人，是祖師爺，是徒弟們眼中的嚴師，是聞時肖想的人，那個人有溫暖好看的手，有惡劣的，喜歡逗弄他的性格，對他總有諸多縱容和偏袒。

聞時想要他，卻又不敢要，他總是會走在塵不到的身後，讓塵不到一直在自己的眼裡，即便眼裡翻江倒海，柔情似水，塵不到都看不見，自己也可以放肆去看。

他學會了用洗靈陣來洗去自己滿身的塵緣和慾望，以為只要洗去自己的痴心妄想，便可以變回徒弟的模樣，他哪裡有過徒弟的模樣，永遠都只會塵不到、塵不到的叫，從沒叫過師父。

他以為自己是一廂情願，但那又如何，總歸是他單方面要將他留下來，他剝離自己的靈相，以靈相化籠，將被封印即將離去的塵不到封印了起來，等著自己某一天來帶他離開。

這個某一天一不小心就流過了一千年，千年後世間滄海桑田，松雲山依舊還是舊時模樣，聞時見到了他的心之所想，即便他現在只有幾片靈神碎片，依舊不妨礙他回憶起對某人的愛。

這一次，他想有所改變，不再守著師徒間隙，他想更近一步。他曾經生生掰段手指，聽信傳言，想要與天求一個再相逢的來生，既然人都已經在眼前了，他又何必再躑躅不前。

而塵不到呢！他從千年噩夢中驚醒，想要去看一看他的小徒弟，他本來想看一眼就走，但人的貪慾是逐漸遞增的，他看了一眼沒走成，還拖著一副病怏怏的身體，單薄又可靠地守護在他小徒弟身邊。

小徒弟聞時丟了靈相，他想給他找齊，他縱容著聞時時不時的“冒犯”，允許曖昧在他們之間滋生，他滿腔心血，想要他好好的，給他所想要的。

千年前，他早就預料到了自己慘烈的結局，在被封印之時，他用自己隨身攜帶幾百年的佛珠，聞時洗靈時被自己接過來的塵緣與慾念化成的青鳥尾羽，那是他們之間最深的羈絆，和著自己鮮血染成的傀線，想要以自己未享的福報去求聞時生生世世平安喜樂。

但聞時為了留下他，剝離了自己的靈相，沒有了靈相的聞時無法正常輪迴，便有了獨屬於他的輪迴路，無相門，這是塵不到留給聞時的生辰禮物，伴隨著聞時一千年、十二次輪迴。

他們一個拖拽著，我沒有死便也不要你死，一個縱容著，我即便灰飛煙滅，也要你平安喜樂。相互之間願意承擔對方的痛苦，就像最後聞時說，如果能救他，我們就一起出來，如果不能，我就留在封印裡一直陪著他。

這其實就是一個負累萬般的人縱容著一個瘋子，共赴紅塵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