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自由聯想，弗洛伊德打過一個比方，就像兩個人一起去旅行，病人就座在列車的靠近窗戶的那一側，他可以看到外面的風景，而弗洛伊德或者是治療師，他坐在不靠近窗戶的那一側，他沒有辦法直接看到列車外面的風景，所以病人的任務就是，把他看到的列車外面的全部的風景都告訴治療師。

有人可能要問：告訴治療師外面有垃圾堆，有糞便，這個有沒有什麼意義？弗洛伊德會說這個同樣有意義，就是你不吞進去任何東西。我們需要在病人做自由聯想之前，給病人說一段關於自由聯想的誘導語，你跟他說：從現在起，我就儘可能不說話，我把所有的時間都交給你說，你心裡想到什麼，或者腦袋裡面有什麼畫面，或者是你身體有什麼感受，全部都告訴我，不要吞進去任何東西。

也許有些東西說出來讓你覺得臉紅，比如與性有關係的東西，沒有關係，把它說出來，我不會對你所說的所有內容作出好和壞的評論。也許還有一些東西，比如你對我的攻擊在社交場合裡面你是絕對不會說的，但是我們現在是心理治療，你可以把它說出來，記住不要吞進去任何東西，把它說出來，你不會受到報復，也不會受到指責。病人在治療師的人格或者技術構建的安全地保持的氛圍之下，他慢慢地把他的內心開啟，他的問題就可能會被治癒。

打個簡單的比方，這有點像做一個心靈的懶腰，伸一個心靈的懶腰。我們的來訪者在他的成長過程中間，就相當於一個蘑菇被存放在乾燥的，沒有水分的環境中間，慢慢的水分就會蒸發，然後它會變得扭曲。

而治療師給來訪者提供的場景，就是讓他重新吸收水分，讓他的人格重新綻放。有人可能要問這個時候治療師幹嘛，治療師使用的技術就是節制，這已經不是一個普通的詞彙，這是一個非常非常專業的詞彙，是弗洛伊德要求的治療師的三個重要的態度之一，其他的是中立和匿名。

節制表示儘可能少說話，匿名它具體在幹嘛？弗洛伊德給他取了一個名字，叫做均勻懸浮注意。意思是不管來訪者說的，內容重要還是不重要，治療師都向他們投注同樣的注意力，這個跟我們日常生活中的狀態是完全相反的。

日常生活中間，我們如果聽某一個領導說話，我們會抓住他的中心思想，在他說的雞毛蒜皮的事情上面，不投注或者很少投注注意力，而在他說的重要的事情上面，投注更多的注意力。

中國的學生一直都在受一個，非常糟糕的訓練就是看一段文字，然後總結中心思想，這就是所謂的講邏輯，講歸納、總結，但是均勻懸浮注意是跟這個相反的。還是拿弗洛伊德剛才舉的那個例子來說，坐在列車的窗戶邊上的病人，他看外面的風景，看到什麼就說什麼，他可以看到群山、樹木、花草、大糞，一般的人會把更多的注意力，投注到前面所說的美好的事物身上。

但是一個精神分析師不會這樣做，分析師會把注意力平均分配在，所謂的好的和壞的上面。但是需要強調一下，在均勻懸浮注意的狀態下，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好與壞的區別。我們已經說到均勻的意思就是，在病人所說的所有的事情上面，平均的分配注意力，不抓重點，不做歸納，不做總結。

懸浮的意思是治療師需要，把自己分成兩個自己，一個自己坐在來訪者的對面，跟來訪者交流，另外一個自己懸浮在空中，看著自己跟來訪者交流，這個懸浮的自己就是在做，均勻的分配自己注意力的事情。

如果我們真的能夠做到均勻懸浮注意，就真的能夠發現來訪者內心裡面，隱藏的很多的秘密。在我的精神分析中級課程裡面有很多的訓練，當然也有很多的設定，其中一個設定是為了保持精神分析的傳統，保持精神分析的穩重和高貴的品質，學員之間不可以有任何的身體接觸，比如拍拍肩膀，握手等等。

還有一個也許看起來有點無情的規定，就是在某一個學員哭的時候，其他的學員不可以去遞紙巾，這是一個很重要的規定，因為在我看到別人哭，我去遞紙巾的時候，實際上相當一部分不是為了讓對方擦眼淚方便，而是為了緩解自己的焦慮，意思是如果別人那麼傷心，我都不能幫一下忙的話，我就會內疚，所以治療師如果在治療過程中間，採取不節制的態度，我們經常可以看到這並不是為了病人好，而是為了緩解自己的內疚感。

如果你要問病人做自由聯想，治療師節制的均勻懸浮注意這個次數是多少，我說先做20次再說。當然了不同的病人可能他有能力做自由聯想的時間不會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