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〇四、校園招聘會的時候你“囧”了麼
————《工程師必須相信眼淚》
如果上一章的事情讓你想起了當年那些個與我同樣窘迫的往事，那麼，對我來說，這還不算是我最囧的時候。比這個更囧的就是，一年一度的，大型的，集體的，買身賣身速配現場——校園招聘會了。
一般有點檔次的公司都會早來學校，趕在每年集中的校園招聘會之前招兵買馬。所以我們在出入各大賓館送簡歷的時候，其實已經不算是那麼窘迫了，有相當一部分人也在這個過程中籤好買主了。如果你沒能趕在這一波單獨筆試和麵試的機會中找到上鉤的金主兒，那麼最後的校園招聘會就是我們大規模的集中的賣身機會了。其實，這才是最囧的時候！
校園招聘會當天，一大早，就有眾多穿著深色西服的男生和穿著職業裝的女生，向著指定的招聘地點聚攏朝聖而來。招聘地點一般都是比較大的教學樓。我也一大早起來，拿上學校發的兩張粉紅色的入場券，急急忙忙的向招聘地點走去。一路上我想起了兩篇學過的課文，一篇是《多收了三五斗》，走在路上的我們，像極了課文裡賣糧的船伕。只是我們穿著像模像樣的正裝，但是收成一直不太好。另一篇是魯迅的《藥》。我走著走著，突然覺著入場券丟了。嚇出了一身冷汗，連忙用手去西服的內兜裡一模，那東西硬硬的，還在……
所有應約而來的公司都有自己的攤位，像賣狗皮膏藥和耗子藥的攤位一樣。而我們則像趕菜市場的流水過客一樣，一個一個攤位的逛。逛完一間教室就逛另外一間教室。逛完一層就再逛上一層。猶似一場倉促而盛大的相親儀式。現場交易氣氛熱烈，爭相詢價。基本來不及面試，看著差不多合適問幾句，沒啥大毛病就簽了。
其實，我們要感謝學校的人性化安排。學校深知自己學生的水平，正常兜售不容易。於是就約了眾多廠家整整齊齊的擠滿了教學樓，造成學生供不應求的假象。現場嘈雜紛亂，用人單位稍微有一些猶豫，說不定看中的學生就讓別的單位籤走了。
學校發的兩張入場券，那是有講究的，第一張讓你上午進場交流詢價，第二張讓你下午進場簽約的。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正如一個經驗豐富的媒婆一樣，知道男女雙方都經不起細端詳，就打心理戰了。你要不要？啊？要不要，不要那隔壁老王家都看上了，就等著下聘呢！
這麼一搞，各大公司馬上就慌了，看著成績差不多，各項要求差不多，就說，行，你別投別人家了，下午過來籤。你看，這麼一搞，就業率馬上就上去了。找工作之前的就業指導怎麼說的？什麼叫先就業，再擇業？不就是要配合這一偉大速配壯舉嘛。先就業再擇業，其實跟先結婚再培養感情是一個道理的嘛！
記得那一天，剛剛衝進招聘現場的我突然有一種很無助的感覺，我的一個同學說，當時那個教學樓里人山人海的，人擠的像逃難一樣。那一天，擁擠在滾滾紅塵的男男女女之中，我問自己，我
大學
這幾年的時光，難道就是為了等待今天這個慌亂的時刻麼？
熱鬧的人群裡，我突然有些悲傷……
不過悲傷歸悲傷，自己的工作，哭著也要找完。古人有云，天上的牛郎配織女，地下的破車配瘸驢。我們在地下的凡人和不知名企業，也就是兩相將就地找一找。話說，我也是在這場盛況空前的速配大會上找到我的買主的。（此處要做幸福的害羞狀）。
當年我雖說不是年輕貌美似潘安，看起來也端的是挺拔順溜青春無敵。除了成績單上的幾個麻點子，我捯飭捯飭，賣相還是正了八經的不錯。那天我在招聘現場兜兜轉轉，看見了離我家鄉很近的一家以做汽車聞名的大型國企。
我一看，回家工作也不錯。就走上前去諮詢了一下。他們一聽我也是東北仁兒，覺得有戲，估計覺得我入職後能夠穩定下來，好幾個部門的人都想管我要個簡歷看看。我剛從包裡掏出幾份簡歷來要遞過去，只聽得旁邊一個粗壯精幹的中年男子突然大聲說道：“孩子一共也沒有幾份簡歷，這樣拿都拿沒了，得給孩子留幾份啊！”。
他這麼一說，大家都愣住了，他順勢向前跨了一步，伸手拿了一份我的簡歷，很自然地說：“一份簡歷就行了，我們是一個集團的，用一份簡歷就行”。
然後他很親切自如地跟我擺了擺手，說“那什麼，你跟我過來一下吧”。我彷彿被招了魂一般，就跟著他走了。
然後其他幾個來招聘的人就大眼瞪小眼的看著他把我領到了他的桌子旁邊，這一切發生的很快，自然的其他幾個人都來不及反應。他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很鎮定地坐下，隨便翻了翻我的簡歷說：“我覺得你挺合適我們這邊的，你這個專業我們正好也需要。那什麼，你家是哪嘎達地？”
就這麼一來二去地，我們就聊起來關於東北老家的話題，算是熱場。從他的反饋來看，對我還算是滿意。他們沒有急於問我問題，而是介紹說，咱們這是大企業，實力雄厚，就算日本鬼子打過來，把咱們包圍了，咱們廠的物資夠咱們堅持半年沒問題。你有物件沒有？啊？沒有啊，那好辦了，你到我們這個城市，說是我們廠的，那小夥子，特別好找物件……
聽他這麼一介紹，我當時暗想，這應該就是我媽說的國營單位吧。在異鄉讀書這麼幾年，真的對家鄉的口音有一種強烈的親切感。他熱情的介紹完之後，看我的表情貌似有些芳心暗許的意思。就問我說，你在外面這幾年求學，有什麼收穫麼，有什麼自豪的地方麼？這算是第一個正式的面試問題。
可能對於一個面試官來說，他期望的答案估計是一個有志氣的東北老鄉在異鄉忍住孤獨和艱苦，自立自強，努力學成之後，要懷著滿腹才華投入一份讓他熱愛的工作，從而實現人生理想的感人故事。
如果我這麼說的話，可能會說的我和他都十分感動。但是那時那刻，我卻突然想誠誠懇懇地跟這個初次謀面的老鄉嘮點真心話。
我說，其實我大學四年過的挺失敗的，一開始到大城市，連電腦都沒見過，都不知道開機鍵在哪裡，覺得和別人差的很遠，很自卑。整個大學目標性也不強，所以過的也是迷迷糊糊。現在你這樣問我，我只能說我大學沒有學明白，收穫了什麼我自己也說不清。
但是，如果按照你們的招聘標準來卡的話，我還算是可以的。你們要求的英語四級、計算機二級三級證書我都有，甚至連優秀學生會幹部的證書我也有。也許通過了這些大家都要求的標準，也算是一種收穫吧……
我這麼一股腦地說完，那個中年漢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簡歷。
他說，那什麼，那你下午來簽約吧。乾脆的都讓人無法相信。
我感覺他沒有看我的成績單，怕後續出什麼亂子。我誠實地告訴他，我其實有好幾科補考。他“啊”了一聲說，我們單位對這個有要求，超過兩科補考就不能簽約了。
我說我目前為止有四科，這可怎麼辦呢？
他迅速地拿過來我的簡歷，翻到成績單這一頁，定睛看了看。然後他深吸一口氣，好像是在做什麼決定。他抬頭對我說，好吧，這個成績單就當我沒看見，你下午還是來簽約吧。
我很高興地點了點頭。他又小聲囑咐我說，這事兒，可千萬別跟別人說啊。
我當時還比較傻，腦筋還沒有轉過來。就問他，不跟同學說麼，還是不跟未來單位的人說？
那漢子笑了笑說：“只要沒人問，你就別說！”。
於是這個離我故鄉很近的做汽車的大戶就看上我了，雖然給的工資不高，但是在東北地界也算中等偏上了。讓我下午趕緊悄悄地來簽約，我當時心裡一塊大石就算落下了。感謝上帝真主耶穌老天爺，讀了四年大學，總算沒有砸手裡……
到了下午四點以後，招聘的教學樓裡漸漸冷清了下來。教學樓裡的地上凌亂的撒著一些紙片，像是飄零在時光裡的嘆息，更像電影裡那些熱鬧過後的婚禮現場。回來的路上，很多人看上去很深沉，像是那些被許給村長兒子的文藝女知青那樣多愁善感……
簽了約，買了身，還是心有不甘，總覺得自己可以簽到更好的單位。那天以後，我就常常問自己，如果可以從招聘會開始暫停，把進度條拉回到我們剛開始入學的日子，我現在還會拿著印著這麼多黑點的成績單來招聘會麼？
記得那天，我回到寢室，換下西裝，拿起書本，走進自習室，考研的信念比上一章又多了兩分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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