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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影片於2022年10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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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晶片業發生了很多震盪。在國內，多位重要人物涉嫌違紀違法被調查。在國外，美國發布了《晶片和科學法案》，將為美國半導體生產和研究提供542億美元的補貼，吸引晶片製造迴流美國，以使美國在與中國的科技競爭中保持領先。對這些重大訊息應該怎麼看？中國晶片的前途何在？我諮詢了一些專家朋友，結合自己的理解，跟大家分享如下。

首先，腐敗犯罪的問題固然令人痛心，不過這並不是晶片業的特別屬性。塌方式腐敗、群體性腐敗是腐敗分子普遍的現象，任何行業發現蛀蟲就該抓，不因積體電路重要而寬縱，是正確的，也是有利於行業健康發展的。積體電路行業眾所矚目，大基金又是國家導向機構，發生腐敗造成損失，社會格外痛心，但還是要把腐敗問題和晶片業發展的問題分開看才合適。

然後，大基金的基本目標是代表國家意志，推動晶片業發展。然而在宗旨上有個內在矛盾：出錢的注重財務指標，要求國有資產保值增值，用錢的注重技術指標，希望推動技術進步，解決卡脖子問題。那麼問題來了，真正需要國家意志來推動的關鍵技術多半是不賺錢的，至少沒法賺快錢，否則它不是早就在市場上賺到錢了嗎？例如光刻機，ASML一年的極紫外光刻機產量只有四五十臺，由於美國的阻撓，中國大陸現在一臺都買不到。但即使能買到，需要的也只有十幾臺。假如中國現在集中數千億資金，攻關若干年，生產出了跟ASML一樣好的光刻機，一年也還是隻能賣十幾臺。即使中國把全世界的產能都佔了，也只有五十臺。那麼請問，中國的這個行業能生存下去嗎？它肯定是虧錢的。假如純靠市場，這個行業的技術成功之日就是它倒閉的開始。

因此，想純用市場手段解決重大技術進步問題，在原理上就是自相矛盾的。在實踐中，就變成了大基金只是投那些低風險、利潤穩定的專案，如給上市公司注資，被大家嘲諷為炒股票。而真正突破性、基礎性的技術攻關，由於它在財務上一定虧錢，就無人問津了。

這並不是一個新問題，其實可以追溯到九十年代初的撥改貸。當時由於國家財政緊張，收縮戰線、注重財務指標是正確的。但在晶片業產生的後果就是，長達十多年的時間裡國家對晶片業沒有一分錢投資。任何一個行業這麼長時間沒有投資都會落後，何況是晶片這樣一日千里的行業！

因此，以後大基金以及整個晶片業要想改好，除了抓腐敗分子之外，首先就需要把機制理順。要統一思想，目標是突破技術，打破卡脖子，而不是市場盈利，要在機制上保證為這個目標服務。好比美國的曼哈頓工程，在奧本海默的全權管理下成功了。假如當時美國是讓財政部長或者什麼人來管曼哈頓工程的財務，他聽不懂技術，卻一心記著要省錢，要保值增值，奧本海默只能管技術管不了錢，原子彈還造得出來嗎？恐怕到現在都造不出來。因此，大基金的管理和考核也應該集中在一個方向，而且一定要懂技術的人來管。

再來看美國的晶片法案。在動機上，這確實對中國構成了步步緊逼的包圍態勢。因此，我國外交部門一直在抗議，認為不應該成立這種割裂國際自然分工、專門針對某些物件的聯盟。不過另一方面，這個法案的實際效果恐怕有限。

因為最基本的，它沒有考慮市場。現在全世界晶片最大的市場在哪裡？在中國。因此，各個晶片製造企業對於美國威逼利誘它們把生產線搬到美國都是猶猶豫豫的，因為擔心失去中國的市場。還從來沒有一個產業政策，在完全不考慮市場的情況下能成功的。此外，這個法案給出的資金看似很多，實際上是分很多年，而且在一定程度上成了一個政治分肥專案，每個議員、政客都來為自己的選區、自己的利益群體分一口。由此會導致它的支出大增，效率大減，在美國政治體系中這是常見的事。

在美國航運業歷史上，有一個瓊斯法案，1920年提出。它規定美國航線必須用美國船，美國船必須美國造，船員中必須有一定比例的美國人。這聽起來很愛國，是好事，對吧？但實際的效果是，造船業和航運業紛紛搬出美國，因為滿足這些標準會提高很多成本，企業將失去國際競爭力。到現在，掛美國旗的商船已經非常少見了，美國民用造船業的衰敗甚至都拖累了軍用造船業。因此，保護主義的手段往往事與願違。

在指出美國晶片法案的低效率之後，我們還應該從更高的層面來看待它。無論如何，美國重視晶片業會推動晶片技術的進步，也會刺激中國更加重視晶片業。如同上世紀美蘇的航天競賽推進了人類進步一樣，中美重視晶片業，向這個行業投入更多人力物力財力，對人類整體進步是有益的。在這個層面上，我們歡迎所有對科技的投資，無論它出自哪裡。只有以這樣的心胸做事，開放包容，海納百川，才能奔向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