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長篇系列文章《激盪四百年》的第350篇

劉宋在雍州、豫州和青州全線處於劣勢，我們再來看看秦州方向。

北伐開啟後，劉義隆重新起用楊文德為輔國將軍，派他率領軍隊從漢中進入北魏邊境，騷擾汧、隴一帶。

得知楊文德的到來，他的族人楊高率領陰平、平武的氐人抵抗，楊文德擊敗楊高，殺之，陰平、平武全部平定。

隨後，劉宋梁、南秦二州刺史劉秀之派楊文德討伐啖提氐部落，沒有攻克，劉秀之就派人逮捕了楊文德，把他押送荊州，而派楊文德的堂兄楊頭戍守葭蘆。

從這件事可以看出，劉宋儼然將楊文德視為工具人，用完即棄。

元嘉二十七年（公元450年）十二月初一，在試探性的攻打之後，拓跋燾繞過彭城，率軍向南進發，派中書郎魯秀出廣陵，高涼王拓跋那出山陽，永昌王拓跋仁出橫江。北魏軍所過之處燒殺搶掠，百姓望風潰散。

魯秀，魯軌第七子，武藝超群，智謀在兄弟中也最為突出。拓跋燾將其選為近衛，十分器重他。

十二月初三，建康戒嚴。十二月初四，北魏軍抵達淮上。

此前，劉義隆派輔國將軍臧質率領一萬士卒增援彭城，走到盱眙，發現北魏軍已經渡過淮河。臧質連忙派冗從僕射胡崇之、積弩將軍臧澄之駐守東山，又派建威將軍毛熙祚據守前浦，自己率兵在盱眙城南駐守。

十二月初十，北魏燕王拓跋譚圍攻胡崇之等，三個駐地都被擊破，臧質不敢前去援救。是夜，臧質也被擊潰，遂拋棄輜重器械，率百餘將士前往盱眙城。

盱眙太守沈璞剛到任時，王玄謨正在圍攻滑臺，江淮一帶平安無事。沈璞認為盱眙正處在交通要道，下令修繕城池，加固城牆，疏通並挖深壕溝，積蓄財力糧食，儲備利箭石頭，作守城的準備。

當時，僚屬都認為沒必要，連朝廷也認為他做得太過分。現在，北魏軍南下，各地太守、宰丞大多棄城而逃，有人勸說沈璞應該回到建康。

沈璞道：“如果魏虜認為盱眙是個小城不加理會，我們有什麼可怕的？如果他們要攻城，恰恰是我報答國家的時機，也是各位封侯之日，為什麼要逃？各位應該聽過幾十萬大軍攻打一座小城而失敗的例子吧？王尋攻昆陽、諸葛恪攻合肥就是前車之鑑。”

在沈璞的激勵下，盱眙守軍稍稍安定下來，沈璞徵集了兩千名精銳士卒後就道：“這些就夠了。”

這時，臧質逃到盱眙，眾將又對沈璞道：“如果魏虜不來圍攻，我們用不著這麼多人；如果他們來圍攻，城裡只能容得下現有兵力。一旦讓臧質入城，有兩個後果：如果臧質能夠擊退敵人並保住城池，那功勞就不都是我們的；如果失敗，我們撤回建康，雙方都要依靠船隻，必然會導致相互殘殺。不如關閉城門，不讓他入城。”

沈璞嘆息道：“魏虜肯定不能攻破盱眙，我敢向各位保證。我們乘船撤退的計劃，早就否定了，魏虜的兇狠殘暴卻是亙古未聞。臧質統領的雖是烏合之眾，難道他們就不怕城破被殺嗎？只要同心協力，一定能守住。難道我們可以為了獨佔功勞，而讓魏虜留下為患嗎？”

在沈璞的堅持下，臧質得以入城。看到盱眙城內準備充足，生活富足，臧質十分高興，手下將士也歡呼萬歲，與沈璞一同駐守盱眙。

北魏軍南下時，習慣於不準備糧草，只靠擄掠來維持。渡過淮河後，百姓大多躲了起來，北魏軍沒有劫掠到什麼東西，人飢馬乏，聽說盱眙有存糧，就打算把盱眙的糧草作為回國的軍資。

所以，拓跋燾擊敗胡崇之等人後，並沒有攻打盱眙，而是留下大將韓元興率領幾千人駐守在盱眙城外，自己率領大軍南下。趁此機會，盱眙得以進一步完善城防。

十二月十五，拓跋燾抵達瓜步，和建康隔江相望。北魏軍毀掉房舍，又砍伐蘆葦建造小筏，聲稱要渡江。建康大震，百姓都在準備跑路。

十二月二十七，朝廷內外戒嚴，丹楊境內所有的壯丁以及王公以下的子弟全都從軍。劉義隆命領軍將軍劉遵考等率軍分別據守沿江渡口及險要地帶，巡邏上起於湖，下到蔡洲，江面排列船隻，沿岸相互連線，從採石磯一直到暨陽，長達六七百里。

太子劉劭率軍鎮守石頭城，總統水軍；丹楊尹徐湛之鎮守石頭城所屬倉城；吏部尚書江湛兼任領軍，負責一切軍事部署。

這一天，劉義隆登臨石頭城，不禁面露憂色，對江湛道：“當初決定北伐時，贊同的人本來就很少。如今將士、百姓勞頓怨苦，我們不能不感到慚愧。朕為大家帶來了災難，這是朕的過失。”又道：“如果檀道濟在世，豈能讓胡馬跑到這裡來！”

接著，劉義隆登上莫府山，觀察形勢，下詔懸賞拓跋燾及其王公首級，許諾若有成功者加封爵位，賞賜金銀綢緞，又派人把用野葛釀成的毒酒放在空無人煙的荒村，想毒死北魏軍。

其實，北魏軍雖然來勢洶洶，但已是強弩之末，更何況他們缺少舟船，也沒有水戰的經驗，並沒有強渡長江的打算。

拓跋燾一面下令開鑿瓜步山，修築盤山路，在山上搭好毛氈帳篷，一面派人送給劉義隆送去駱駝、名馬等講和，並請求與劉宋皇室聯姻。

劉義隆派奉朝請田奇帶著奇珍異果送給拓跋燾，拓跋燾得到黃柑後，拿過來就吃，並痛飲酃酒，毫不顧忌。

左右侍從趴在拓跋燾耳邊低語，懷疑食物有毒，拓跋燾沒有回答，而是抬手指天，把孫子叫過來給田奇看，大聲道：“朕遠道而來，不是為了成就功名，而是為了維持舊好，安定百姓，永結婚姻，相互援助。宋國皇帝如果能把他的女兒嫁給朕的這個孫子，朕也把女兒許配給武陵王為妻。那麼，從今以後，朕不會再讓一匹馬南下騷擾。”

咳，如此大陣仗，竟是為兒女提親，拓跋燾這祖父和父親當得真夠稱職的。

田奇轉達拓跋燾的提議後，劉義隆召集劉劭及群臣前來商議，大家一致認為應該答應北魏的聯姻，只有江湛反對道：“戎狄沒有親情，答應他不會有什麼好處。”

劉劭大怒，對江湛道：“如今，三王都處於危險境地，拒絕他們，他們就會逮捕三王，我們怎可反對？”聲色俱厲，義憤填膺。

商議結束後，眾人一同走出，劉劭仍然怒氣未消，指使衛士和左右侍從推撞江湛，幾乎將他撞昏。

之後，劉劭又對劉義隆道：“北伐失敗招來奇恥大辱，幾個州郡淪陷殘破，只有殺了江湛、徐湛之，才能向天下謝罪。”劉義隆不想甩鍋給別人，堅持道：“北伐本來是朕的意思，他們只是不表示異議而已。”

從此，劉劭同江湛、徐湛之結下怨仇，拓跋燾所提出的皇家聯姻最終也沒能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