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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夏固原縣北十里村發現一座古墓,墓磚現藏寧夏固原博物館圖一

1994年11月間,寧夏固原縣西郊鄉北十里村在平田整地時,推土機推出一座古墓,墓葬遭毀,寧夏考古研究所固原工作站工作人員聞迅後赴現場調查,並徵集到一塊墓磚。墓磚現藏寧夏固原博物館(圖一)。

墓磚呈青灰色,左下角已缺損,背面有繩紋,正面將原繩紋磨去後刻字,表面亦殘留有繩紋痕跡。墓磚基本呈正方狀,高38、寬39。2、厚7。2釐米。現存刻字有七行,每行二至十四字不等,現邏錄於下:

1。維建德三年歲次壬辰十二月已

2。口廿三日辛酉,原州平高縣民、徵東

3。將軍、左金紫光祿、都督、贈原州

4。利史、悵縣開國子、大利稽

5。昌頓墓誌銘

6。大息

7。秦陽郡守

墓誌中大利稽氏屬於一個不太常見的北朝少數民族姓氏。邵思《姓解》大九十六條載:

大利稽、大俗稽、大落稽,並見《後魏書》。

其中大落稽或為大洛稽。大洛稽又稱作“太洛稽”,《魏書·官氏志》載:

太洛稽後改為稽氏。

大利稽、大俗稽、太洛稽為大洛稽之異譯屬北魏“餘部諸姓內入者”。《通志·氏族略》亦稱:代北三字姓,

大利稽改為邰。

陳連慶則稱,鄭說必有所受。說者謂:蓋涉大其幹改合而誤,不可信。陳說當有道理,《魏書·官氏志》雲:“大莫幹氏,後改為合氏”。《氏族略》則將大利稽和太洛稽分別列出,恐由某種誤會而致。這樣的誤會其實也許並不是鄭樵之錯,鄧名世《古今姓氏書辨證》也將大莫幹條與大利稽條相連。內容大體相似,或手民誤植。不過從二書排列來看,宋代的譜諜學家並不以為大利稽就是太洛稽。

大利稽姓氏倒是與原州有一點關係。《周書·蔡佑傳》載:蔡佑曾祖紹為夏州鎮將,徒居高平,因家焉。(略)十三年,遭父尤,請終喪紀。弗許,遷車騎大將軍、儀同三司、加膘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侍中,賜姓大利稽氏,進爵懷寧郡公。

蔡佑所獲賜姓大利稽氏在當時有廣泛的影響,《北史·陽平王新成傳》載:元新成子敏,嗜酒多費,家為之貧。其婿柱國乙弗貴、大將軍大利稽枯家貨皆千萬,每營給之。這塊墓誌的發現亦可知在原州(今固原)存在著大利稽一系,或是賜姓蔡佑的某種依據。大利稽名冒頓,冒頓是一個非常有名的名字。匈奴國的創立者名冒頓單于,《史記索隱》雲:“冒音墨,又如字”。《漢書》古注:“宋祁曰:冒音墨,頓音毒,無別訓”。白鳥庫吉稱:“冒頓之古音,似若mok一duk或bok一du(mok一dok,bok一dok)”,蒙古語bogda、bogdo。夏德(Hirth)也說冒頓,相當於突厥語中勇猛Baoghatur之音譯。方壯猷則引《魏書》中莫賀咄,為蒙古語中Bagatur,與冒頓二字音聲頗不相類。則冒頓一語為匈奴語“始”字之義,非無據矣。岑仲勉也討論了冒頓一詞的語源及其讀音,他基本上贊成夏德、白鳥庫吉的主張,並對方氏的觀點進行批評。冒頓(Bautr)的含義大體上在北方民族語言中相當於英雄、英勇。

大利稽或源於步落稽。也許就是步落稽之一部。《周書·稽胡傳》雲:

稽胡,一曰步落稽,蓋句奴別種,劉無海五部之苗裔也。或雲山戎赤狄之後。自離石以西,安定以來,方七八百里,居山谷間,種類繁熾。(略)又與華民錯居,其渠帥頗識文字。然語類夷狄,因譯乃通。

步落稽類繁多,成份極其複雜,或以為山胡就是稽胡。其中有劉姓等,是匈奴著姓,當然也有西域胡姓。值得注意的是稽胡“語類夷狄,因譯乃通”,大利稽冒頓名字,明顯帶有匈奴語的遺留特徵,如果考慮到以後的蒙古語中仍然保留冒頓(Bogda)詞的基本音節,北周這塊墓誌上的冒頓名字,當屬於中間重要的一個環節。稽胡中語言留存情節有一定的不平衡性,他們是一個漢化很快的民族,《太平寰宇記》引《隋圖經雜記》載:

丹州白室,胡頭漢舌,即言其狀似胡而語習中夏,白室即白翟語訛再。近代謂之部落稽胡,自言白翟後也。

北周時期雖與《隋圖經雜記》年代大約相差不多。但從“語類夷狄”到“語習中夏”實在是一個不小的變化,“種類繁熾”才是我們解釋這種不平衡現象時要考慮的根據。單純從個別詞彙來判定一個民族的方法當然是不可取,甚至是十分有害的,但如果結合某一民族的實際分佈狀況,又能與具體詞彙聯絡起來,情況大不相同,北周大利稽冒頓墓誌或屬類似的情形。

現在我們回頭再看蔡祐的籍貫,《周書》本傳稱:“其先陳留圃人也”。陳留蔡氏,林寶《元和姓纂》雲:“濟陽考城縣,摧生稜、質”。“質始留居陳留,分為濟陽,因為郡人”。但是蔡氏中亦有一支稱其郡望朔方。蔡祐曾祖蔡紹曾為夏州鎮將,與朔方同屬一地,但其祖父蔡護“魏景明初,為陳留郡守”。這樣,大體已經清楚了。蔡祐稱其為“其先陳留圍人也”,不過是由於蔡護曾為陳留郡守之故,冒籍陳留。先祖即為夏州鎮將,多半屬於北方少數民族,也許就是稽胡,所謂賜姓大利稽可以就是複姓,於此類似者北朝較為普遍。西魏恭帝元年(554年)宇文泰將統御府兵的部將改姓鮮卑:

魏氏之初,統國三十六,大姓九十九,後多絕滅。至是,以諸將功高者為三十六國後,次功者為九十九姓後,所統軍人,亦改從其姓。21

陳寅恪曾說:“府兵之制其初起時實摹擬鮮卑部落舊制,而部落酋長對於部內有直轄權,對於部外具有獨立之勢。”22在鮮卑人的傳統中,軍士屬於軍將,並不直屬於君主,西魏的賜姓制度,是將帥改為鮮卑姓氏,與此同時,將領所統帥的軍人亦從主帥改姓。蔡祐與李賢、李遠、李穆三兄弟同籍原州,並且與李穆齊名。23同為當地豪強。蔡祐家族宗室也很大,其“性節儉,所得祿皆散與宗族,身死之日,家無餘財”。24這樣,大利稽冒頓與蔡祐的關係有二種可能,一為其同宗,二為其部屬,當然後者可能性大一些。

大利稽氏墓磚形制簡陋,文字簡單,字型粗率,並非精心製作之物,內容所指於擁有者的身份不相對稱,其它不足採信,唯志主稱其為大利稽冒頓值得做上述討論。

註釋:

邵恩:《姓解》卷三,叢書整合本,中華書局,1985年,頁86

林寶:《元和姓纂》卷八“十一暮”條亦稱:`大洛稽改為稽”。岑仲勉校記本。中華書局,1994年。頁1326。不過將大洛稽列於“十一薯”條,似有誤。大並不在暮韻,姚薇元檢《廣韻》“十一暮”有口字,音富切。疑此為伏,伏落稽當步落稽之異譯(氏著《北朝胡姓考》,科學出版社,1957年,頁188)。

《魏書·官氏志》卷一百一十三,頁3012。

鄭樵:《通志·二十略》“氏族略五”,王樹民點校本,中華書局,1995年。頁185。

陳連慶:《中國古代少數民族姓氏研究》,吉林文史出版社,1993年,頁124。

《魏書·官氏志》卷一百一十三,頁3011。

鄧名世:《古今姓氏書辨證》卷三十一,叢書整合本,中華書局,1985年。頁436。

《周書·蔡祐傳》卷二十七,頁442一444。《北史蔡祐傳》卷六十五,略同,頁2310。

《北史·陽平王新成傳》卷十七,頁630一631。

《史記·匈奴列傳》卷一百一十,頁2889。

王先謙:《漢書補註》卷九十四上,中華書局,1983年影印本,頁1566。

白鳥庫吉:《蒙古民族起源考》,原載《史學雜誌》,第十八編2、3、4、5號。1923年,何建民中譯本《匈奴民族考》,但無原著者。上海中華書局,1939年,後收人林幹編:《匈奴史論文集(1919一1979)》,中華書局。1980年,頁197、211。

轉引自方壯猷:《匈奴語言考》,《國學季刊》,第二卷4號,193。年,頁708。

方壯猷《匈奴語言考》頁708一710。

岑仲勉:《冒頓之語源及其音讀》。《西北通訊》,第三卷1期,1948年,後收人林幹編:《匈奴史論文集(1919一1979)》,頁217一221。

參見劉義棠編著:《中國西域研究》,正中書局,1997年,頁200注。

《周書·稽胡傳》卷四十九,頁896一897。

關於稽胡或即山胡的討論參見唐長孺:《魏晉雜胡考》,氏著《魏晉南北朝史論叢》,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78年,頁439一444。

介樂史:《太平寰宇記》卷三十五丹州風俗條引,金陵書局,光緒八年,頁11。

林寶:《元和姓纂》卷八。頁1249一1252。

21《周書·文帝紀上》卷二,頁36。

22陳寅恪:《隋唐制度淵源略論稿》,《陳寅格先生論集》,中研院史語所特刊之三。1971年,頁86一87。

23《周書·蔡祐傳》卷二十七:“祐少有大志,與鄉人李穆,布衣齊名。嘗相謂曰:`大丈夫當建功名,以取寶貴,安能久處貧賤邪!’言訖。各大笑”。頁445。

24《周書·蔡祐傳》卷二十七。頁445。

本文出自《考古與文物》2003年第4期,68—7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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