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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立春》劇照
文 | 孫娟
授權自 孫娟的書房（ID：SJDSFSJ）
越來越多的人感覺自己和環境格格不入，可能此刻看文章的你，就是其中一個。
在電影《立春》裡，有這樣三個孤獨且“不正常”的人。
王彩玲，是個小城市的音樂老師，長相醜陋，卻有一副天生的唱歌劇的好嗓子。她大齡未婚，不甘心像周圍的人過平庸世俗的生活，一心追求自己的音樂夢想。
胡金泉，群眾藝術館芭蕾教師，熱愛舞蹈。但在為群眾表演時，人們因為看不懂而唾棄他，甚至認為他精神有問題。
黃四寶，鍊鋼工人，無師自通的油畫愛好者，用一張紙就能在風中卷出一段浪漫來，報考中央美院，但屢敗屢戰。
無論是王彩玲，還是胡金泉，黃四寶，他們在周圍人的眼裡都是異類，走到哪裡都被人指指點點，傳的風言風語。
但是，他們與其他人不同的是，不願意隨波逐流過和其他人一樣的人生，只希望能夠自己選擇自己要走的路。
他們是一群在生命的洪流裡全無分量的小人物，他們在環境的困頓中敗得摧枯拉朽，但卻自有尊嚴。
這樣的人，在封閉落後的城市，必然會遭到排擠，惡意，甚至汙名化，被戴上了“不正常”的帽子。
越封閉的社會，價值觀越一致
我有一個朋友，很有思想，讀了很多書，愛好頗多。
我問他，在你的城市有談的來的朋友嗎？
他說：“人們只會說，這個人，他沒錢。”
是的，這是現在社會通用的價值觀，也是最好理解的一種。
人們喜歡讓他們不用動腦子的東西。所以越簡單的東西越被推崇。
只要有什麼人和事和大家習慣的價值觀不同，那就是不正常，就是瘋了，就是有病。
人們心中自然有一條標準的衡量線，與這條線不同的，就是不正常的，就是錯誤的。
人人都愛去酒吧，聚會，你愛一個人待著，你是性格孤僻，不正常。
大家都喜歡異性，只有你喜歡同性，你是有病，得治。
人人都愛吃，你愛看書，別人能把你罵死。
大家聊的八卦你不感興趣，你沉默，你不正常。
人人互相攀比打扮和買包，你不懂，也不感興趣，你不正常。
到後來，你說的話他們完全聽不懂了，他們覺得你是不是瘋了。
在這樣不被認可的環境中，終於有一天你也開始懷疑自己，終於抑鬱了。
大家說：
我早就發現她不正常，原來是瘋了。
小心點，瘋子可能會咬人。
人們見了你開始害怕了，一看見你回到老家就抱著孩子躲的遠遠的，把你和村頭那個瘋女人聯絡在一起。這個人就是我，也可能是你吧。
因為你不一樣了，所以別人認為你瘋了。
社會也是這樣。
醫院裡會有一條明確的健康標準，你的檢查結果不符合統一的資料，就是有病，得治。
評價一個人是否成功，也有標準線，有車，有房
，結婚了，有孩子。
只要沒滿足這個條件，無論多優秀，自己活的多麼自由，痛快，都是失敗的。
事業的成功，也要看你的賬戶進賬多少？拿到了什麼職稱，獲得了什麼獎項決定。
無論從私人生活還是社會範疇，都有一個明確的模板，你套不進去，就是“不正常',"有病”，“失敗的”。
至於是否活出了自己，無人問津。
很多人為了能套進這個統一的模板，不惜自我閹割，自願成為傀儡。
人們總是排斥和自己不同的人
紀伯倫的故事《瘋人井》，你是否看過？
從前，有個權勢顯赫而又十分聰明的國王統治著維若尼邊城。大家都敬佩他的才智，但又懼怕他的威嚴。
那時，那座城的中心有口水井，裡面的水又清又涼，全城的百姓都喝那口井裡的水，即使國王和他的大臣們也不例外。因為城裡再也沒有別的水井了。
一天夜裡，等大家都睡著了，一個巫婆到城裡，向那口井裡滴了七滴奇怪的東西，並且說道：“從現在起，誰要是喝了這井裡的水，誰就會變成瘋子。”
儘管女巫已經警告過了，但第二天早晨，除了國王和他的管家以外，城裡所有的人都喝了井裡的水，然後就全瘋了。
那天白天，在狹窄的街道里，在集市上，人們都在小聲傳遞著這樣的訊息：
“國王瘋了。咱們的國王和他的管家腦子已經不清楚了。我們當然不能讓這個瘋子國王管呀，我們得叫他退位。”
到了那天晚上，國王命人用金盃倒了滿滿一杯那個井裡的水。水盛上來後，他大口把水喝下去，並把杯子遞給管家，讓管家也喝。
維若尼的那個邊城沸騰了，因為大家看到他們的國王和管家又恢復了理智。
如果所有的人都是瘋子，那麼唯一理智的人反而是“不正常”。
人們對不能理解的人，和自己不一樣的人，總是抱有敵意。
所以往往會汙名化他們，把他們說的一無是處，來尋求心理平衡。
人類總是透過與群體保持一致，來需求
安全感
和
歸屬感
，這也是群體心理根深蒂固的原因。
因為異類會改變現狀，讓其他人感到
恐慌
。在有些人的思維裡，看問題全都非黑即白，兩極分化。在他們的思維裡，
異己的存在，就是對自己的否定。
“你和我不一樣。如果你對，難道我錯了？”
所以一定要打擊你，否定你，才能保住自己內心的秩序。人們不喜歡和自己不一樣的人，因為這會影響自己的心理平衡。
人們不喜歡不確定的東西出現，這會影響他們的安全感。所以異類和異端總是要放在鮮花廣場被燒掉的。
所以你和別人不一樣，給你汙名化，說你不正常，也是一樣的道理。
世界本來包羅永珍，形態各異
我其實挺反感“正常”這兩個詞，只有在集體主義的意識形態下，才會有這個詞。
和大多數人不一樣的，就不正常。
本來，每個人，每種狀態都有他天然本來的樣子。這是每個人的獨特之處。
就是因為世界萬物各有各的形態，五彩紛呈，才顯的有活力，有朝氣。
但是在這些五彩紛呈的，不同形態的事物面前，人們卻著急了，一定要把他們整理的有秩序，讓他們有統一的模式，或統一的規律，這是多麼死板的思維啊。
我們習慣會為人們設定一致的標準。
於是，本來是無秩序但有生命活力的世界，硬生生的被人們搞成了有秩序但卻無生命活力的死水一灘。
在這樣的環境裡，誰還能有創新，活出自由呢？
最可悲的事，如果你是自由的，還保持著自己本來的樣子，一定被排斥，被攻擊。
那些已經被剝奪了腦子，變成統一模式的人，早就看不慣你了，
憑什麼我們都被改造了，只有你還活的那麼痛快？
這就是為什麼，已婚婦女特別喜歡勸人結婚生子，天天拼命還房貸車貸的人們，會覺得周遊世界的單身漢不負責任，古板的老太太見不得別的女人自由瀟灑。
莊子說：自然而然，才是正常。
假如一個人，天生只有一條腿，本來蹦蹦跳跳非常高興。旁人發現他和其他人不一樣，就認為他殘疾，有病，不正常，一定要治療他，這是一種愚昧的想法。
旁人的這種想法也會影響當事人，
讓他覺得自己真的有問題
，不正常，於是一輩子在病恥感中度過。
不信你看醫院裡有個標準指標，體檢不符合他們指標的就是不正常，就要給你吃藥。
被社會汙名化的不正常
在現代社會，人們越來越能看清楚自己和世界，但是也很容易走向極端，矯枉過正。
比如心理學的濫用，如果你剛開始瞭解心理學，會覺得所有人都有心理障礙，自己也有。
任何一個人和心理學家憧憬的理想狀態，完美人格一比，都不正常，都需要矯正。
但，世界上的人們這麼多，到底什麼是統一標準？
的確，思想家和哲學家大多都思維敏捷，由於思維過於敏捷，常常被失眠困擾，也必然會出現睡眠不足之後的情緒低落，精神焦慮。
但這能說明他們不正常嗎？
的確普通人腦力沒那麼強，絕大多數的人幾年也沒有一個想法，每天都在跟著本能活著，按部就班的吃喝拉撒幹活，永遠不會有睡眠問題。
這就是正常的標準嗎？
這個世界，恰恰是人們認為“不正常”的這部分智者引領著前進，人類的思想，藝術，全部都這些人而來。
所以，
他們表現出的那種與眾不同，到底是有病？還是智慧的特徵？
就看你怎麼看了。
如果這個世界，絕大多數都是高智商的人，都在思考高深的問題，普遍被失眠困擾，普遍有失眠後的精神萎靡，
那麼一個只懂得吃睡的普通人就是腦子有病。
世界上的絕大多數不正常，都是人們狹隘的認知作祟。
你是否聽過
《愚人船》
的故事？
在文藝復興時期，人們會把他們認為的瘋子，放在愚人船上，驅逐出境，任他們自生自滅。如同瘋人院一樣。
但是，什麼人會被他們認為是瘋子呢？
在當時的社會，
理性被推崇到至高無上的地位，以至於排斥人的其他天賦，所有感性強烈的，有情緒的人，都被認為不正常，都需要驅逐或者關起來。
對理性的推崇，一直延續到當今的社會。我們可以再網上隨處可見《成年人，就是戒掉了情緒》這樣的毒雞湯。
我也曾在精神病院看到過一個男孩，痴痴呆呆的。
家屬說，這孩子以前焦慮，抑鬱，吃了兩年藥，治好了。這是治好了嗎？
無非是控制了你不喜歡的情緒化，取而代之的是讓你比較省心的痴呆而已。
我也曾見過一個女孩子，大喊著“我沒病！”但是被家屬強行拉入治療室，強行打針。
再給你舉個例子。
精神病藥的政治化。
每個孩子精力充沛，總是喜歡奔跑，坐不下來。有的孩子更加活潑，有的孩子則安靜一些。
家長們精力有限，陪伴不了。希望他們安靜下來，醫生們就想到一種藥物，就像給養老院的麻煩老人喂藥一樣，建議孩子吃點利他林，來減輕你的負擔吧。
當然，任何家張老師，以及醫生，
不能因為孩子吵鬧就麻醉他們，必須想出一種病來，使給孩子吃藥變的合法化。
於是，醫生想出了：注意力缺陷多動障礙。這下，只要是個活躍的孩子，就有病了。
你認為一個小孩子，安靜的坐著是正常呢，還是老喜歡奔奔跳跳打打鬧鬧是正常呢？
但是你有沒有發現，活躍過度是病，卻沒有人說安靜溫順的小孩有病，就是因為這樣的小孩不會給家長老師添麻煩罷了。
只要有人給我們帶來了麻煩，我們就給他們貼個標籤。
一是我們不再需要思考是不是自己有問題，輕鬆推卸責任。
二是用不著花費心思和感情去陪伴，理解他們，只需要把藥物灌進他們的喉嚨即可。
人們總是看到讓自己不舒服的人，總是這麼偷懶，又不善良。
人類的先驅者全都不正常嗎？
大劉在《三體》中曾這樣寫過，原文記不清了，大概是：
三體人問地球人，我們曾經派往地球幾百位先知，去帶領你們的文明，這麼多年過去了，有效果嗎？
地球人回答：
那些先知，已經被當做瘋子關進了精神病院，所以地球還是老樣子。
回想一下人類社會，有成就的人大多不是“正常人”。
他們高度敏感，思考，悲觀，情緒激烈。
然而，璀璨的人類文明，藝術，思想，甚至政治進步，任何一個領域的傑出人才，都是這類人。
如果你看一下尼采，韋伯，叔本華，羅素，黑格爾，所有哲學家社會學家等，你會發現全都“不正常”。
是的，他們總有一些異於常人的特質，必然在人群中不受待見，他們其中的每個人都承受著來自大眾的不理解，運氣好的，會受到同類人的惺惺相惜。
一個人群裡一旦出現一個先驅者，在當時的環境裡，
因為不被理解，人們都認為他們有問題。
感覺孤獨，是你走向文明的標誌
現實中，這樣的情形比比皆是。
尤其，當一個人有點特別的想法，讀了一些書，生活在封閉的，落後的地區，總是會被周圍人看做不正常。
因為被洗腦，沒思想，智力不夠，人云亦云的人太多了。
他們理解不了和自己不一樣的想法，更何況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呢？
如果你感覺到了孤獨，被人排斥，千萬不要自我懷疑。
王小波在《一頭特立獨行的豬》中寫道：
“它找到了一個空子，一頭撞出去了；跑得瀟灑之極。
以後我在甘蔗地裡還見過它一次，它長出了獠牙，還認識我，但已不容我走近了。這種冷淡使我痛心，但我也贊成它對心懷叵測的人保持距離。
我已經四十歲了，除了這隻豬，還沒見過誰敢於如此無視對生活的設定。
相反，我倒見過很多想要設定別人生活的人，還有對被設定的生活安之若素的人。因為這個原故，我一直懷念這隻特立獨行的豬。”
如果你覺得孤獨，可能你是一顆錯生在麥地裡的月季。
普通的大眾的是麥子，一田一田，一城一城，大家同時迎合著風的方向，麥浪整齊的翻滾。
這個世界上也有麥子們接觸不到的玫瑰，即便從報紙、廣播裡聽到玫瑰們陽春白雪的另一個世界，他們也毫不在意，一切本來與他們不相干。
但恰恰你是一棵錯生在麥地裡的月季，麥子和農夫，都會把你當做雜草來處理。
畢竟，
大多數人是普通的麥子，偶爾看到麥地裡長著一棵月季，讀不懂她們扭頭仰望天空的心事。
但請先巫自芬芳，兀自開花便好。
告訴自己，某個時間某個地方蘊藏著一個叫希望的東西，不一定能遇見它，可它總在那裡。
總有一天，你會發現，其他地方，有一片月季花田，在和你遙遙相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