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著名詩人白居易在《琵琶行》中寫道：“潯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馬客在船，舉酒欲飲無管絃。醉不成歡慘將別，別時茫茫江浸月。”描述了自己與友人在潯陽江頭痛飲一番，不醉不歸之景象。接下來白居易則與友人駕馭小舟，去匯合正在江上彈奏琵琶曲的“女知己”，相互訴說心腸，不由悲從中來，“江州司馬青衫溼”，紅顏知己也是掩面而泣，“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但是，白居易在潯陽江頭只是“青衫溼”，流眼淚而已，他依然過得很逍遙自在。一千多年後的潯陽城，太平天國眾將士可不只是“青衫溼”，而是血染潯江，主將被湘軍開膛破肚，17000餘精銳戰死全部陣亡，堪稱慘烈。
潯陽，也就是今天的九江，位於江西北部，號稱“三江之口、七省通衢”，戰略地位十分重要，是太平天國位於長江中游三大重鎮之一，上通湖北武昌，下連安慶，是防守天京之第二道防線。1853年10月，韋俊、石祥貞、林啟榮等率領西征軍攻佔九江，並修築防禦工事，將其打造成堅固堡壘。1855年1月，林啟榮奮力反擊，在九江城下擊敗湘軍陸師主力，差點陣斬塔齊布；不久，塔齊布因屢攻九江不下，急火攻心，吐血而亡。1856年12月，天京事變後的韋俊，因哥哥韋昌輝之緣故，成為洪秀全、陳玉成之眼中釘，他們不再增援武昌，韋俊內外交困，只能撤出武昌。如此，湘軍主力得以再次雲集九江城下，開始了長達一年半的九江攻防戰，戰鬥波及鄂東、贛北、皖南、皖北、豫南等地。
韋俊困守武昌期間，林啟榮已經預料到湘軍下一個目標就是九江，於是抓緊時間鞏固城防，強化九江防務之同時，還擴建江北小池口要塞，兩者互為犄角，協同防禦。1857年1月初，胡林翼、楊載福、李續賓等率湘軍水陸兩師抵達九江城下，共計2萬餘人，聲勢十分浩大。此時，悍將李續賓帶著得勝之師，直接從東、西、南三面進攻，北面則由楊載福水師攻擊，同時向九江發起猛烈進攻。湘軍戰士因餉銀優厚，各個悍不畏死，他們拿著茅草填充壕溝，拔除木樁；在炮火掩護下，匍匐前進，架設雲梯準備攻城。林啟榮呢？早已在城牆開鑿炮眼，讓士兵在湘軍進入視距之內時齊射，擊殺毫無裝甲防禦的湘軍。對於攀爬樓梯的湘軍，林啟榮也不客氣，太平軍拿著滾燙的開水往下倒，湘軍嗷嗷大叫，紛紛敗落。
強攻九江註定沒戲，因為湘軍缺少攻城所必須的開花大炮，之前葉銘琛從歐美訂購的500門火炮口徑又太小，難以發揮威力。為此，悍將李續賓玩起了“長壕戰術”，採取圍困方式，斷絕九江內外聯絡，餓死守軍。想要達成此目的，李續賓接下來就是進攻九江對岸小池口，但陳玉成突然殺入湖北，鄂東告急，胡林翼從九江城下調部分軍隊西援，湘軍只能採取守勢。此時，江西湘軍西援，九江城下湘軍只有5000餘人，還要協防附近州縣，壓力很大。按理說，太平軍打破困局應該問題不大，事實則恰恰相反。為何啥呢？石達開外出單幹後，屯駐安慶，大肆拉攏江西兵馬，擴充翼殿勢力；翼王不但拒絕林啟榮“血書求援”，還號召湖口、彭澤、樂平一帶兵馬來安慶。如此一來，湘軍雖然西援，但江西戰局並未扭轉，因石達開鬧分裂，形勢更加嚴峻。
陳玉成在鄂東縱橫馳騁，但所部多新兵，後不得不撤回皖西。如此，湘軍主力再次回到江西，繼續進攻小池口。1857年10月，李續賓集中300餘門火炮猛烈攻擊小池口，楊載福水師則從南面發炮協助，小池口防禦工事全部被摧毀，太平軍渡江回到九江，要塞就此陷落。拿下小池口後，李續賓、楊載福下一個目標就是攻打九江東面要塞湖口、梅家洲，撤除林啟榮羽翼，徹底孤立九江。攻打湖口談何容易，守將黃文金可不是蓋的。連續大戰三天後，悍將羅勝發被擊斃，楊載福水師被鐵索攔住；太平軍從石鐘山發炮轟擊，湘軍艦船損失慘重，從內湖突圍而出的彭玉麟還差點命喪長江。此時，陳玉成分兵皖北，攻入豫南，吸引清軍北上增援，但無濟於事。如此，雙方在湖口進行拉據戰。可惜，黃文金疏於防備石鐘山後路，被李續賓偷襲成功，湖口要塞陷落。
拿下湖口之後，湘軍陸師、水師再次雲集九江城下，團團圍住這座早已沒有外來補給的城池。沒有糧食補給，林啟榮則下令士兵在防禦空隙處種小麥、青菜，緩解糧荒，等待援軍，繼續與湘軍廝殺。考慮到攻堅傷亡大，李續賓決定採取“穴地攻城”戰術，挖掘地道，在城根下進行爆破，而後殺入內城進行白刃戰。1858年5月8日，李續賓第一進行爆破，炸開城牆10餘丈，湘軍蜂擁而入，從缺口處衝殺。林啟榮臨危不懼，命令士兵拋擲火藥桶、火罐，燒死湘軍200餘人，並乘勢將缺口堵住。18日，李續賓已經挖掘好三處地道，並買下炸藥。19日，李續賓在東、西、南三門同時爆破，炸燬城牆百餘丈，湘軍再次衝入缺口。由於缺口太大，林啟榮已經無法堵住，只好率守軍與湘軍進行白刃戰，進行巷戰，利用城內工事殺傷湘軍。
巷戰很激烈，也很殘酷。此時，太平軍已經斷糧三個月，每天食野菜充飢，拿起武器都困難，但依然堅持戰鬥，拒絕繳械投降。因為，李續賓在彭澤曾許諾守軍若是投降則不殺，可結果全殺光，一個不留。為此，林啟榮只能死戰，結果17000餘精銳全部陣亡，自己也被李續賓開膛破肚。林啟榮善守，胡林翼為之動容，“九江之賊，剖腹皆菜色，三日無米，究能坐困，兵不如賊，其理難通。”日本人白浪庵滔天則說：“睢陽而後有斯人”，將其譽為唐朝名將張巡。李續賓呢？九江城下獲勝，名滿天下，被咸豐授予浙江布政使，加巡撫銜，可謂是贏家。但是，六個月後，他在三河之戰中不再幸運；被陳玉成、李秀成擊斃，6000湘軍老兵全部陣亡。
參考書目：《太平天國戰爭全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