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電視劇《風箏》中，毛人鳳是個“笑面虎”，被鄭耀先戲耍了不生氣，捱了一頓胖揍之後也沒報復，反而鼻青臉腫地去求鄭耀先幫忙。

看了這樣的橋段，我們不禁產生了這樣的疑問：毛人鳳是僅次於戴笠的第二殺人魔王，在蔣氏特工系統，他的地位也可以排進前三，中統徐恩曾也無法與之抗衡。軍統六哥鬼子六鄭耀先只是一個軍統（保密局）上校，有資格跟他掰手腕嗎？

看了軍統局本部總務處少將處長、保密局雲南站少將站長、中將遊擊司令沈醉的回憶錄，我們就會發現電視劇演對了一半：毛人鳳確實是一頭笑面虎，但像鄭耀先那樣的中校，是不敢捋虎鬚的。沈醉這個軍統最年輕少將，深知輕視毛人鳳的後果有多嚴重——輕則貶官外放，重則坐牢殺頭。

在電視劇裡，“軍統八兄弟”對毛人鳳都不是很尊重，就連後起之秀宮庶中校，見了毛人鳳也不稱其為“毛老闆”，而是跟他六哥鄭耀先一樣，稱毛人鳳為“毛座兒”——加上兒化音，那就是藐視的意思了。比如那個“地包天”管于謙叫“謙兒”，那就是不知天高地厚，下門牙戳壞了腦神經。

“軍統六哥”故意使壞，讓宮庶抓了很多女學生並將她們嚇暈——鄭耀先知道，這些“學生”中有很多高階軍官的女兒和姨太太，他就是要替毛人鳳捅馬蜂窩。

讀者諸君都知道，無論是黃埔系還是土木系（陳誠一派），都瞧不起軍統特務（後來進了功德林成了戰犯，依然如此）。鄭耀先指使宮庶捅馬蜂窩，最後挨蟄的當然是毛人鳳，他被高階軍官和官太太們打了滿頭包。

鼻子青了，眼睛腫了，頭上貼著紗布的毛人鳳只好去求鄭耀先，鄭耀先既不起立也不敬禮，就那麼大剌剌地躺著說話。這不能不讓人產生懷疑：作為保密局一把手，後來的二級上將，真的會如此窩囊嗎？

《風箏》電視劇比較真實，甚至可能是最真實的諜戰劇，那些別人不敢觸碰的真實，咱們也少說為佳，還是來看看劇中人跟歷史原型完全一致的地方：毛人鳳是一頭笑面虎，這絕對真實；向影心說毛人鳳的特點是忍等狠，也能找到歷史依據。

真實的毛人鳳，就是一頭潛伏爪牙忍受的笑面虎，一旦大權在握，就會露出猙獰面目擇人而噬——保密局首任局長鄭介民丟了烏紗帽，沈醉被平級發配到最危險的雲南去當站長，而那朵“軍統之花”向影心，直接被毛人鳳送進了精神病院。

向影心是經戴笠“恩賜”，毛人鳳“明媒正娶”的夫人，明知自己戴了多年“軍帽”，毛人鳳一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假裝瞧不著，一旦戴老闆辭世，向影心失去了價值，其下場就可想而知、理所當然了。

對自己“妻子”尚且如此狠辣，對戴笠的心腹、力挺自己上位的沈醉，毛人鳳也是毫不客氣——軍統改為保密局後，最年輕的少將沈醉，也成了毛人鳳潛在的威脅。

沈醉和毛人鳳都屬於戴笠一派（當時除了戴笠的江山派，還有鄭介民的廣東幫、唐縱的湖南幫，鄭當過軍統局長、保密局長，唐縱當過代局長），在對付鄭介民和唐縱的時候，沈醉權力支援但卻不是十分瞧得起毛人鳳，估計是想把毛人鳳當做阿斗扶持起來。

沈醉在回憶錄《軍統內幕》和《我的特務生涯》中毫不掩飾對毛人鳳的藐視：“他在軍統中，內勤沒當過處長，外勤沒當過站長，也不是軍統創始十人團（戴笠、王天木、唐縱、張炎元、徐亮、胡天秋、周偉龍、黃雍、馬策、鄭錫麟）成員，屬於半路出家，一向搞秘書工作。”

毛人鳳在軍統的資歷確實比較淺，既不如十九歲就入道的沈醉，也不如康澤和文強（《特赦1959》中均有出現，劉安國的歷史原型就是文強），就更不要說跟鄭介民和唐縱相比了。

雖然仗著資格老而不太瞧得起毛人鳳，但是沈醉也深知毛人鳳並非泛泛之輩：“毛人鳳的陰險毒辣，不少地方比戴笠還要更勝一籌。毛人鳳從打‘沙蟹（就是梭哈，賭片中經常看到，某些地方的拍五張，就是由此而來）’中悟出忍等狠的道理，並將其運用到了對人和做事上去。當機會沒有到來的時候，就咬緊牙關忍耐，一旦時來運轉，便抓住時機狠狠地搞一下。”

毛人鳳搞了鄭介民，搞了唐縱，最後搞到了沈醉頭上：明知盧漢即將起義，卻把沈醉派到保密局雲南站當站長，並將原局本部第三處上校副處長徐遠舉和審訊員周養浩升任西南特區正副區長（西南區管雲南站），著實噁心了沈醉一把。

沈醉是被毛人鳳收拾怕了，他被貶去雲南站，雖然恨得牙根癢癢，但卻一點都不敢表現出來，反而要裝出一副高興的樣子。

沈醉會偽裝，毛人鳳更是會表演，他還照樣跟沈醉勾肩搭背，但是那笑容卻令沈醉毛骨悚然：“毛人鳳送我到門口，並顯得異常關切地拍拍我的後背。以往他的這一動作，我會受寵若驚，而這一天，他的手剛一觸到我的背上，我的心就一抖。我感覺他的手就像一把從背後捅來的刀子，直刺到了我的心裡。”

沈醉從十九歲就開始殺人，但是面對毛人鳳這頭笑面虎，卻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沈醉後來也曾想過要幹掉毛人鳳，連毒藥都準備好了，但是毛人鳳幾句話就打消了他的殺機：“老沈啊，這些年來，你待我始終如一……”

聽著毛人鳳那“感激而又有些羞愧”的聲音，看著那“誠懇的面部表情”，沈醉“深深感動”，回到臥室，摸出那兩包毒藥，重新鎖進了保險櫃。

堂堂的軍統局本部總務處少將處長、戴笠頭等心腹沈醉，也被毛人鳳耍得團團轉，一個沒有什麼實權的“軍統六哥”、上校鄭耀先，跟笑面虎毛人鳳鬥智鬥勇，當然討不到好果子吃。

“軍統四大殺手”中的沈醉栽了，“軍統六哥”鄭耀先也栽了，在笑面虎毛人鳳面前，很少有人能討到便宜。鄭耀先帶著輕蔑和調侃的語氣稱毛人鳳為“毛座兒”的時候，就已經註定會成為砧板上的魚肉，會被毛人鳳笑眯眯地吃掉。

軍統超級殺手只有四個，軍統六哥只有一個，而毛人鳳那樣的“笑面虎”，確實數不勝數，軍統（保密局）有，中統（黨通局）也有，甚至讀者諸君身邊，笑容背後藏著鋒利爪牙的老虎也不少：吃飽了的上山虎不可怕，覓食的下山虎要躲開，但是像毛人鳳那樣的笑面虎，卻是防不勝防。

有人說貪官都是笑面虎，也有人說真正的狠人都是笑面虎，這樣的東西筆者沒見過，所以一直在被一個問題困擾：鬼子六鄭耀先後來混得那樣艱難，是不是拜毛人鳳和影子韓冰那樣的笑面虎所賜？

據沈醉回憶，毛人鳳和戴笠是完全不同的性格：戴笠脾氣暴躁，對屬下動輒打罵，但是屬下出了事兒，他寧肯被老蔣罵得狗血淋頭，也要保那人一命；毛人鳳見了任何人都笑嘻嘻的，即使代人受過，也會表現得毫無怨言，但是一旦被他盯上，就會被吃得連骨頭渣兒都不剩。

在沈醉眼裡，毛人鳳比戴笠還可怕：他敢跟戴笠吵架，卻不敢跟毛人鳳叫板，這就是斑斕虎和笑面虎的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