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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勇猛”的末代周王朱恭枵

河南開封府在明朝是周王的封地,始封王為明太祖第五子朱橚,他本來被封為吳王,封地杭州,但是後來朱元璋改變了主意,決定將朱橚改封為周王,封地也改成了開封。洪武十四年朱橚正式到達開封,自此朱橚和他的後人定居於開封。

周王一脈在明朝並不安穩,幾乎每代都要鬧出點子事來,惹得朝廷大怒,不過驚奇的事,每次都化險為夷,因此周王有驚無險傳承了下來,一直到了第十位周王朱在鋌。

萬曆八年三月初三,對周王府是個喜慶的日子,因為這一天周王世子朱肅溱喜得貴子,這讓老周王和世子喜出望外,因為這個孩子的出生,預示著周王嫡系綿延不絕,後繼有人。老周王朱在鋌特別高興,趕緊把孫子出生的訊息報告給了朝廷。

朱在鋌這麼火急火燎的向本家皇帝彙報孫子出生,可不是炫耀,這是祖制。為了維護皇家血脈不受汙染,藩王子孫出生必須馬上報告朝廷,以便朝廷確認,然後報請名字。此時皇帝一脈和周王一脈已經是遠親,雖然周藩是大藩,但是皇帝一般不會親自過問這件事,有專門的機構宗人府負責。

明太祖朱元璋在世的時候,為了規範辨認子孫後代,曾經給每個兒子的後代確立了二十個名字的字派,同時規定子孫後代名字最後一個字必須以金木水火土作為偏旁。周王一脈的字派是“有子同安睦,勤朝在肅恭, 紹倫敷惠潤,昭恪廣登庸”,到這個孩子正好是“恭”字,至於下一個字是什麼就犯了難。他這一輩是“木”字偏旁,最後找了個“枵”字。

這個字看上去很怪,而且意思並不好,是空虛和布絲稀薄的意思。這個字明顯意思不好,但是周王卻沒有一點不滿,因為能夠有一個現成字就不錯了。

要知道中國漢字中木字旁的字也是有限的,朱家人太多,根本不夠用,因此現成的字都要先給皇帝一家子使用,關係遠的都只能造字,能夠攤上一個現成的字雖然意思不太好也總比造字強,周王雖然關係遠,但是畢竟是老牌藩王,宗人府還是要給面子的,挑了一個現成字給他家,但是他的一生卻被這個字精確地預言了。

朱恭枵的爺爺是周王,他的父親是周王世子,將來就是周王,而他是世子的嫡長子,也就是說他將來也是周王。這個時候的藩王在朱棣一脈的打壓下,基本上都變成了混吃等死的高階囚徒。周王也是一樣,朱恭枵的歷代先人包括他的父祖過的都是這樣生活,包括朱恭枵本人也是,他六歲的時候,祖父去世,父親成為新一代周王,而他也在九歲的時候被冊封為世子,正式成為周王繼承人,然後在天啟元年接替父親成為新一代周王,甚至於他當藩王的前二十年也沒有什麼作為,和其他朱家子弟一樣過著渾渾噩噩的富貴生活哪怕外面再混亂也和自己沒關係,此時的朱恭枵就像他的名字一樣過著極為空虛的生活,空虛的度過一生然後將王位傳給自己的後代,但是崇禎十四年的一場變亂一下子驚醒了朱恭枵,讓他知道了自己並不是太平王爺,他身上的朱元璋基因終於發揮了作用,從一個寄生蟲變成了宗藩裡保衛王朝的標誌,不過朱恭枵的覺醒並不能挽救朝廷,他孤掌難鳴,命運就像布絲一樣稀薄,一捅就破了。

明朝進入萬曆年間後,明朝愈發的腐朽,已經無藥可救,到了天啟崇禎年間,明朝不斷遭遇天災人禍,外有強敵不斷攻打邊疆,內有農民起義,朝廷焦頭爛額。不過這個時候由於朝廷控制力還強,因此絕大部分地方還算太平,朱恭枵等一批明朝藩王還過著以前醉生夢死的奢華生活,但是到了崇禎末年這一切都改變了。這個時候農民起義軍的實力已經超過了朝廷,尤其是形成了李自成和張獻忠一北一南兩大起義領袖,農民起義軍更是四處攻城略地所向睥睨。

朱恭枵再也無法像以前那樣高枕無憂了,此刻他不斷收到不好的訊息。崇禎十三年李自成攻破了洛陽,皇帝的叔叔福王朱常洵被殺。轉過年來,南方的襄王朱翊銘被張獻忠殺了,這兩位的死讓朱恭枵膽戰心驚,他感到了末日即將到來。

因為他知道李自成是絕不會放過自己的,開封水陸交通發達,是中原地區的交通要道,北上南下必經之路,兵家必爭之地,李自成絕不會放棄這個地方;同時朱恭枵十分熟悉這些起義軍為什麼要殺死他們這些藩王,因為藩王是朝廷在各地的象徵,同時大部分藩王魚肉百姓積累了巨量的財富,殺了藩王,既能打擊朝廷,又能拉攏民心,而且還能籌措大額軍費何樂不為。

朱恭枵雖然幾十年沒有參與政事,成天過著奢華的享樂生活,但是他並沒有養成吝嗇貪財,只顧自己不顧大局的性格。他十分清楚這些農民起義軍的目標就是推翻大明,殺光他們宗室。皮之不存毛將焉附,自己和大明是一體的,如果任由他們這樣下去,大明被折騰沒了,自己這個王爺也不會存在,自己那些金錢也保不住,而且面對起義軍不斷殺死自己的同族,他血液裡的祖宗朱元璋的基因終於甦醒了。他沒有像襄王那樣坐以待斃,也沒有像福王那樣貪財如命根毛不拔,面對從洛陽向開封進軍的李自成大軍,朱恭枵打破了兩百多年宗室不幹政的約束,以王爺的身份召集開封的文武官員包括河南左右布政使開封知府等人,表明自己堅決保衛開封的決定,支援他們安排佈置防守作戰,加固城防,打退李自成。

朱恭枵下令從自己的金庫裡拿出成千上萬的金銀,這些金銀都是歷代周王二百多年的積蓄,他拿出這些金銀財寶沒有一絲猶豫,王府裡的人看到大筆金銀運出去很心疼,勸朱恭枵留一點,他卻說道“城垣既陷,身且不有,而況於金乎?城苟得保,何患乎無金!”開封如果丟了,連命都沒了,留錢有什麼用,只要保住開封,還發愁沒有錢嗎!

這些金銀財寶一部分 “買米麥,日夜造飯屑面,犒賞守陴者”做好後勤工作,讓守城官兵能夠吃上飯,有力氣和李自成作戰,一方面下令超高的懸賞以求殺敵:“斬首一級,賞五十兩;守城射死一敵,賞三十兩;傷一敵亦賞十兩。”這可比之前上戰場掙得多了,底層士兵被這個懸賞鼓舞,士氣大增,就連老百姓都爭先恐後的準備上戰場,史稱“百姓挈弓矢刀槊登城者,紛紛恐後。”

李自成剛剛打下洛陽,殺了福王,士氣大增,他聽說不遠的開封,城池年久失修,再加上連年戰亂天災不斷,城內糧草不足,守城官兵士氣低落,並且明朝大軍都被自己打散了,因此他認為拿下開封很容易。

可是當他帶領大軍抵達開封,發起進攻的時候,他才發現這個破舊的開封才是難啃的硬骨頭,每一個看似很膽小計程車兵居然發出了猛虎般的戰鬥力,自己之前所向睥睨的大軍根本不是人家的對手,一輪輪的進攻被一次次的打退,開封城牆被炸開馬上就被守城官兵堵住,甚至於在混戰中不斷有從天而降木頭石塊帶火的弓箭還有熱油,總之朱恭枵把一切能用的東西都用上了,很快城下堆滿了李自成大軍的屍體,李自成心急如焚,他這番起兵順風順水從沒有這麼窩囊,於是跑到前線指揮,結果被守城官兵一箭射中眼睛,被迫撤軍,第一次攻開啟封李自成失敗而去。

李自成不甘心就這樣失敗,不過吃了虧的李自成只能暫時放下開封因為他知道這次失敗對士氣打擊很大,他必須找能打的地方鼓舞士氣,於是轉身去了南陽,在殺了朱元璋另一個兒子唐王后,帶著勝利再次攻開啟封。面對洶湧而來的李自成大軍,朱恭枵再次發出懸賞令,號召開封軍民守城,並且宣佈 “有能退敵解圍者,賞銀十萬兩。”

面對同仇敵愾的開封軍民,李自成再一次敗下陣來,又一次撤兵離開。朱恭枵十分高興,認為這是朱元璋顯靈了,其實如果不是他不及血本身先士卒,開封就像洛陽一樣早就被李自成拿下了。“此高皇帝神靈憫宗室子孫維城莫固,啟王心而降之福也。”

李自成始終想不明白自己打下那麼多城池怎麼就打不下開封,這一定是自己兵力不夠得原因,於是他找到了另一支起義軍羅汝才一起攻開啟封,這次兵力很多,但是開封就是攻打不下來。

雙方都在耗著,朱恭枵知道開封市一座孤城長時間耗不起,,而李自成等人更是心急,畢竟自己幾十萬人,人吃馬喂實在受不了。就在雙發都李著急的時候,各自有人出了一條計策,其實這條計策並不新鮮,早在一千多年前的秦國統一天下就用過,只是這幾年戰事太急大家都忘了。這條計策的就是掘開黃河。

開封地處中原,無險可守,唯一的一個天然屏障就是城北的黃河,朱恭枵如果掘開朱家寨黃河堤岸用黃河水衝散李自成大軍而不會對開封有影響,而李自成決定掘開馬家口的河堤,可以直接淹了開封。

畢竟李自成是圍城的,幹這個方便,於是迅速掘開黃河,水淹開封城。

黃河之水天上來,那股力量不是人能阻擋的,朱恭枵可以組織人馬和李自成決一死戰,但是他絕對沒有力量對抗洶湧而來的黃河水。

頓時開封被一片黃河水掩埋,幾十裡的一切都被洪水掩埋,幾十萬人瞬間沒有了生命,開封城也成了一座空城,二百年的恢復重建而成的新城市變成了一片廢墟,毫無抵抗力。

面對再次而來的黃河水,朱恭枵只能率守城將領、宮眷、諸郡王避水城頭,“坐雨絕食者七日”。

最後毫無辦法只能逃走了。 他不能像福王和襄王那樣被人抓到,然後跪在敵人面前大呼“千歲爺爺饒命”屈辱的被殺。他畢竟是太祖之後,於是他只能帶著家人逃出了開封,一路向北,風餐露宿,還要擔心李自成追趕上來,猶如喪家之犬終於等來了遲到的援軍,這才安全了。九月,賊決河灌城,城圮,恭枵從後山登城樓,率宮妃及寧鄉、安鄉、永壽、仁和諸王露棲雨中數日。援軍駐河北,以舟來迎,始獲免。

崇禎帝聽說周王數次打敗李自成很感動下令褒獎周王,並且賜給他帑金,命他居住在彰德。

此時的朱恭枵徹底感到了李自成的強大,他感到了不安,大明這一次是碰到了強勁的對手,更讓他失望的是雖然自己這樣為大明著想努力抗擊李自成,但是崇禎皇帝並不信任自己,原因就是自己是外系藩王,崇禎帝害怕自己有強奪皇位的野心。

再加上開封丟了,祖宗幾百年的基業全毀了,再加上週藩幾百人的生計成了問題,以及兩年來的緊張生活讓已經步入老年的朱恭枵身體不堪重負。在李自成退軍後,他派人回到了開封,發現周王府除了歷代供奉的朱元璋和馬皇后畫像什麼都沒有了,這讓朱恭枵倍感失望,身體一下子就垮了,從此臥床不起。不久之後李自成終於打到了北京,為了躲避李自成,身患重病已經無力抵抗李自成的朱恭枵只能自保南下躲避,當他逃到淮安的時候聽說李自成已經攻破了北京,崇禎帝在煤山自縊身亡,大明亡了!

深感國破家亡的朱恭枵再也挺不住了,飲恨而亡,時年六十五歲,由此他成為最後一位周王,因為這個時候明朝滅亡,根本不會有人想著為一個藩王制定諡號葬禮,最後朱恭枵草草安葬,他的後人一直跟隨南明四處逃亡最後消失。雖然朱恭枵以最後一位明朝周王的身份在逃亡中死去了,但是相比於其他人,他不愧是朱元璋的後代,他至少抗爭過了是明朝二百多年裡以為優秀的藩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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