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格瓦拉同志

自古宦門深似海，如何長期保持高官厚祿，其實是一門很高深玄妙的藝術，唯有深諳中庸之道、難得糊塗的人才能做到，這種人往往也被稱為“不倒翁”。古代中國政壇上的“不倒翁”為數眾多，就漢朝而論，首屈一指的當屬歷事6帝、7次拜相的胡廣。那麼，胡廣有哪些做官秘訣，以至於能長期混跡政壇？

01 步步高昇

胡廣，字伯始，南郡華容縣人，出身官宦之家，其父胡貢曾擔任交趾都尉，但甫到中年便去世。胡廣自幼喪母，沒幾年又失怙，小小年紀便陷入孤苦貧困當中，生活可謂異常艱辛。好在胡廣沒有被逆境擊倒，在辛苦謀生的同時還刻苦讀書，後經父親的故友推舉，成人後在南郡太守法雄手下擔任散吏。不過，胡廣雖然滿腹才華但始終難獲升遷，在憂愁、煩悶中苦熬數年後，才迎來命運的轉機。

胡廣畫像

原來，法雄的兒子法真對相術頗有研究，在當時有知人的美譽。巧合的是，法真某日從老家郿縣去南郡看望其父時，正逢歲終應舉之時，他在窗後仔細觀察郡府屬吏，唯獨發覺胡廣相貌不凡，將來必定能成就一番大事業。為此，法真向其父極力推薦胡廣，而對兒子的相術深信不疑的法雄，便真的推舉胡廣為孝廉，使後者獲得到京師洛陽參加殿試的機會。

雖然沒有受過名儒的悉心指導，但悟性極高的胡廣卻對儒家經典有很深刻的理解，由此在漢安帝親自主持的考試中高中頭名，相當於考取後世的狀元。胡廣的才學深受漢安帝的欣賞，在殿試結束後僅1個月，便被任命為尚書郎。由於表現出色，胡廣此後接連5次獲得提升，到漢安帝駕崩前已經晉升為尚書僕射（注：漢安帝駕崩後，北鄉侯劉懿短暫稱帝，死後由漢順帝接任）。

漢順帝畫像

自漢朝中興以來，同時扮演宰相角色的三公（太尉、司徒、司空）權力被架空，而尚書檯執掌軍國大政，成為事實上的中樞機關，而其長官尚書令則成為事實上的宰相。作為尚書檯的副長官，胡廣掌管樞機事務長達10年，期間曾參與漢順帝冊立梁妠為皇后、修改察舉制度等事務，深得皇帝的器重。從尚書檯卸任後，胡廣又歷任濟陰太守、汝南太守、大司農等職務。

02 五卿七相

漢順帝駕崩後，衝帝、質帝、桓帝相繼登基，但由於年紀都很小，所以朝政均由大將軍梁冀把持。作為帝國最有權勢的人物，梁冀不僅貌醜心狠、不學無術，而且專橫跋扈、嫉賢妒能，執政20年間上欺天子、下壓群臣，凡與己不合者必除之，可謂惡行累累。對於梁冀的專橫，9歲的漢質帝就因為在朝堂上稱呼他為的“跋扈將軍”，結果竟然被毒死，實在是令人髮指。

權臣梁冀

連皇帝都沒有安全感，除梁氏家族之外的其他公卿百官，更是處在“順昌逆亡”的險境中，要麼選擇跟梁冀合作，要麼裝聾作啞，否則都沒有好果子吃。對於胡廣來講，他的策略是跟梁冀保持若即若離的合作關係，以免給世人留下他是權臣走狗的印象。對於胡廣的做法，梁冀並沒有心生猜忌，反而在執政的20年時間裡，先後提拔他做過1任司徒、3任太尉和1任司空。

不過，胡廣即使再圓滑世故，也難免有走背字的時候。延熹二年（159年），對權臣跋扈早已不滿的漢桓帝孤注一擲，在中常侍單超、具瑗、唐衡、左悺、徐璜等人的幫助下，派兵包圍梁冀的宅邸並逼迫他自殺，由此消除帝國最大的危害。梁冀自殺後，黨羽親信遭到清洗，胡廣因為阿附權臣、不衛皇宮，得到罷職為庶人、剝奪爵土的懲罰，這也是他仕宦生涯中唯一一次被踢出官場。

漢桓帝畫像

不過，胡廣的門生故吏遍佈朝堂，加之他為人練達、明事理，因而很快便獲得漢桓帝的原諒，被任命為太中大夫、太常，延熹九年（166年）再次晉升為司徒。建寧元年（168年），太傅陳蕃因謀誅宦官失敗而遇害，胡廣接任太傅、總錄尚書事（相當於宰相）。此時，胡廣雖然年已老邁，但依然心力有餘，並且通曉前朝典章制度、當代朝廷規章，因此洛陽有諺語說：“萬事不理問伯始，天下中庸有胡公。”

03 倍極哀榮

熹平元年（172年）三月初八，年老體衰的胡廣病死在宰輔任上，終年82歲。得知胡廣的死訊後，漢靈帝不勝悲傷，命五官中郎將持節奉冊，贈以太傅、安樂鄉侯印綬，諡號為文恭，並以其子孫1人為郎中。與此同時，漢靈帝還賜給胡廣東園梓楠棺木，派謁者監護喪事，並在原陵（光武帝劉秀的陵寢）為他營建墓地。自東漢建立以來，就死後所享受的殊禮而論，還沒有任何一個人能超過胡廣。

東漢光武帝的陵寢-原陵

兩年後，漢靈帝因為感念胡廣在世時的功勞、恩德，便命令畫師繪製後者的畫像並懸掛在宮中，時時予以瞻仰、祭奠。跟胡廣同時享受這種殊禮的，還有曾擔任過太尉一職的名臣黃瓊。除了將胡廣、黃瓊的畫像懸掛在宮中外，漢靈帝還令議郎蔡邕撰寫了一篇《胡廣黃瓊頌》，也一同懸掛在宮內，由此可見二人在皇帝心目中的重要性。

皇帝如此敬重胡廣，群臣自然也會跟進。據正史記載，曾擔任過三公職務的陳蕃、李鹹等人，先前曾做過胡廣的下屬，因此每逢老上司上朝時，他們都會稱病在家辦公，以顯示自己不敢跟胡廣同殿奏事（“與故吏陳蕃、李鹹併為三司。蕃等每朝會，輒稱疾避廣，時人榮之。”見《後漢書·卷四十四》）。雖然這種行為有很強的作秀意味，但在當時卻受到世人的稱頌。

漢朝宦官劇照

不過，胡廣雖然歷事6帝，身居宰輔之位長達30餘年，但每日因循苟且、毫無擔當，從不觸怒皇帝或權臣，只以保住榮華富貴為要務，至於帝國和民眾的安危根本就不放心上。不僅如此，胡廣為保住祿位，還拼命地巴結宦官，並廢黜功勳卓著但深受宦官嫉恨的左馮翊滕撫。正因如此，胡廣備遭天下士人的鄙視，風評甚是不佳（“常遜言恭色以取媚於時，無忠直之風，天下以此薄之。”見《資治通鑑·卷第五十七》）。

結語

胡廣的歷史形象雖然很不佳，但他官運亨通的“秘訣”卻被後來者奉為圭臬，及至清朝中後期，終於被政壇頭號“不倒翁”曹振鏞極為精闢地總結成六個字-“多磕頭，少說話”（出處見於晚清著名學者朱克敬所著筆記體史書《暝庵二識》）。從這一點來看，胡廣無疑是後世庸官群體的“祖師爺”，其精神流毒之深，甚至到了民國年間依然未能消除。

參考書目

范曄（劉宋）：《後漢書》，中華書局2000年版。

司馬光（北宋）：《資治通鑑》，中華書局2015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