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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游:一個老年渣男詩人的深情自我辯白

我是南宋著名的文學家、史學家、愛國詩人。我這一生筆耕不輟,詩詞文成就都很高。我還投筆從戎,親臨抗金前線,為家國而戰。除此之外,我的書法也很好,我還參加過編修國史的工作。

毋庸置疑,我是古代數一數二的完美文人。我應該青史留名,為後世稱頌。

然而,很多時候,我竟然是以渣男的身份出現的!這一點讓我難以釋懷,而這一切,都源自我的一段傷心過往,一段失敗婚姻。

關於這件事,我必須給自己辯白一次,我真的不是渣男!

75歲的痴情男子瞭解一下

那一年,我垂垂老矣,已經是七十五歲的高齡。然而,思念又一次將我拉回到沈園,那個令我走不出的傷心之地。

那時的沈園早已不是往昔的模樣,園裡的楊柳和我一樣變得蒼老了,甚至不能開出飛絮。

我望著不遠處湖中盪漾的碧波,忽然有些恍惚,我又看到了當年的她了。我看到了那個令我魂牽夢縈了四十多年的我的愛人的倩影!

於是,我詩性大發,提筆就有了《沈園二首》,我來讀給大家聽:

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復舊池臺,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吹綿。

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一泫然。

年紀大了,目光總喜歡往回看。然而困住我的卻只有關於她的記憶。那年,沈園一別,我和她陰陽相隔。她已經香消玉殞、無處可尋,我卻孤身一人留在這世間,空悲切。

如今,我也是快要入土的一個老翁了,終究是要與會稽山上的塵土相伴的。可是,我依然忍不住對她的想念!

我這一生,最對不起的便是她,遺憾於沒能遵守誓言與她相守。

我這一生,最愛的女人也只有她,不然又怎會把心困在這沈園一輩子。

然而,一切皆非我所願。二十歲起,我的心從未變過!

下面就讓我來給大家講講我們的前塵往事吧!

前塵:鳳釵做聘

我叫陸游,我生於一個即將破碎的王朝,長於書香世家,少時便對詩詞歌賦喜愛不已,遙想少年時期的意氣風發,以及後來對山河統一的企盼。

然而,我做夢都沒有想到,遇見她以後,我竟然覺得:世間一切都太過於浮華,比不過她眼畔的月光!

她叫唐琬,出生于山陰唐家。她人如其名,婉約靈秀,自幼飽讀詩書,頗具才名。

這裡我要宣告一下,唐琬並不是外界所傳的那樣,我的表妹。我的外家是江陵唐氏,並不是山陰唐氏。這是周密在《齊東野語》中寫錯了。

當時,我與唐氏年紀相仿,她又是出了名的溫婉。於是我母親便遣媒人,以一支精美的家傳鳳釵作為信物,與唐家訂親。

聽聞訂婚的訊息後,我也一直很好奇,好奇我的妻子是什麼樣的人。姿容可好?脾性可佳?當真有如此才華?能否與我吟詩作對?把酒相談?我二人是否會執手相依相偎?

緣起:初見情深

紹興十四年,我和唐琬成親了。那一日,陸府張燈結綵、高朋滿座,一片熱鬧。行過大禮後,我既忐忑又欣喜。不知為何,未曾相見,便已篤定,冥冥中便覺她是我要找的人。

掀開蓋頭的那一刻,我的目光終於撞上了她清澈的雙眸。四目相對下,總覺是一場久別重逢。不瞞你說,那天我們盯著彼此看了好久。

後來,我像個傻子一樣開口說了句:“仙子,你真的是我的妻子嗎?”她不說話,卻點了點頭。

那時的我們羞澀極了,然而紅燭搖曳下,也沒有辜負春宵一刻。

緣結:琴瑟和鳴

我從來沒想過,結婚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情。

成親後,我得到的讚美比二十年間得到的全部讚美都要多很多。

“務觀真厲害,娶了這麼美的娘子”!

“郎才女貌,好生般配”!

“你是上輩子修了多少福啊”!

“三少爺和三少奶奶真的好像一對璧人”!

那時的我們雖是初相識,卻有心心相印的感覺。外人見了我們莫不誇一句,才子佳人,甚是般配。每每這時,琬妹便紅霞浮面,當真是面若桃花,而我瞧著她,心中好是喜歡,只願這日子再久一點,和她每日更待久一些。

我們常常一起吟詩作對,一同品鑑詩畫,一起賭書潑茶,開開小玩笑。有時我們也會泛一葉小舟遊湖,打情罵俏,日子過的有趣極了。

那時候,出門的話,我們喜歡去沈園。園內亭臺樓閣,小橋流水,綠樹成蔭,風景宜人,是我們山陰(紹興)人最愛去的一處地方。

我們會攜上一壺黃縢酒,席地而坐,舉杯對酌。總之,就是簡單粗暴,秀恩愛。那時候的我,從未想過沈園有一天會是令我魂牽夢縈卻不敢直視的地方。

緣滅:棒打鴛鴦

我一直以為,我這一生都會活在幸福中,醉倒在琬妹的溫柔鄉。然而,幸福的日子太過短暫了。才不到兩年的時間,我的母親已經容不下我秀恩愛了。

見我不思進取,只知道談情說愛,我母親警告我多次,也訓斥琬妹多次。母親叫我以前途為重,莫要耽於兒女情長。而我們二人實在情難自抑,也越發引起母親不滿。而日子漸長,琬妹竟還一直沒有身孕,這便讓母親抓住了錯處。

母親先是要以琬妹無所出為理由叫我休妻。後又以我的前途要我休妻。可是,我只是家裡的老三,不論傳宗接代還是為家族爭光,有哥哥便也夠了。何況我還能納妾,為何非得休了妻子?

幾番爭辯後,母親毫不讓步。她甚至說是算命的說琬妹克我。這我更加不信,真的克我,婚前早就算出來了,又何必是今日提出。然而,母親直接以死相逼,以孝道約束我。

爭取不得、哀求不得,又不能忤逆親母。無奈之下,我便只好佯裝答應母親。

我把琬妹安置在一處小別院,我夫妻二人還幻想著母親能鬆口,到時候破鏡重圓。

每當想念她時,我便偷偷溜進別院與她私會,互訴衷腸。可沒過多久,便被母親發現。這一次,母親強令我與她分離,並以激烈的言語攻擊她,最終將她驅逐回了孃家。

望著琬妹離去的背影,我心痛不已,可卻怎奈母命難違,我終究還是,不得已。

自她去後,我又何嘗不是失了半條命呢?

之後不久,母親便為我另娶了一門妻子王氏,王氏善於管家,為人也圓滑,與母親相處的極好,她將家中上下都打理的井井有條,雖沒過多才情,卻也宜室宜家。

王氏並沒有什麼錯,我不能苛待於她,於是,我們相敬如賓,還養育了幾個孩子。

我雖看起來什麼都不缺,心裡卻空蕩蕩的,夜晚會忍不住流淚,思念琬妹。

孽緣

琬妹走後,我本以為我們此生不會相見。

誰料,在我們相離的第七年的春天,在沈園,我們竟再次相逢。

那一天,我獨自一人滿懷苦悶,漫遊於沈園。行至橋邊,誰知竟意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我百感交集,一時間不知該有何言語。然而心中卻翻騰著,躁動著。我好想喚一聲“琬妹”。

然而,她的旁邊立著一個男子,他的丈夫趙士程。

她走過來了,她竟然毫無波瀾,他為我二人做了引見。寒暄幾句客套話以後,她竟然跟丈夫離開了。

之後他們二人在亭子裡淺斟慢飲,餵了我好一把狗糧。

這還不夠,她再一次走到了我身邊,給我送來了他們吃的黃縢酒、紅酥手(這是我們當地的一種食物)。

她向我敬酒時,我有好多話想對她說,可不知怎的,竟是一句也沒有說出口,只定定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當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離去了,再一次離我而去了。

我的心像是突然間被萬箭穿心般疼痛。我思緒紛飛,心意難平,一時間情難自已。我難過、悲憤、又有點生氣,於是便提筆在沈園的牆上寫下了一首《釵頭鳳》。

詞雲:

紅酥手,黃滕酒,滿園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浥鮫綃透。桃花落,閒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託。莫,莫,莫!

山盟雖在,錦書難託!她早已忘記我了!這個無情的女子,她竟然可以那般平靜如水,在我面前毫無波瀾的走過。她可知道我這些年都是怎麼過的?

我的這首詞,也許有些人看著是在發洩。是我氣她放下了。然而,我的愛意,誰又看懂了呢?我從來都沒有放下過我們的感情!

我以為我們會是一樣的痛,這有什麼錯?

緣絕:陰陽兩隔

後來,我聽說琬妹死了。聽說她又一次回到了沈園,看到了我留給她的《釵頭鳳》。她知道了我在怪她,我在傷心,也知道了我的心意。

於是她特意回了我一首,作為解釋。

詞雲: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這一次,站在沈園的牆下,我比從前還要撕心裂肺。琬妹這是在給我解釋啊!

她說她也愛我,她說她是:怕人尋問,咽淚裝歡!

然而,我卻沒有懂她,誤會了她。

放棄了我們的婚姻,休了她的人是我;如今冤枉她、指責她、怨她的人還是我!

琬妹死了!

她從來沒有背叛過我,從來沒有愛過別人。她一個人瞞著別人,偷偷愛了我一輩子。

琬妹死了!

她是憂鬱成疾而死的,她終究還是因為我而死去了。

從今往後,我和她二人都會陰陽相隔,我要如何在這世間獨活?

我的一生都是錯的

我本以為我沒錯!我以為:

孝順母親不是錯

休掉妻子不是錯

寫《釵頭鳳》不是錯

我本以為:

我深情

我無奈

我孝順

然而,我這一生金戈鐵馬又如何?筆耕不輟又如何?為人稱道又如何?

我害了自己最愛的人——兩次!

是我殺了她!

如今,我將自己困在這沈園中又能如何?

傷心橋下春波綠,沒有驚鴻照影來!我再也不能看到心上的她了。

聽說後來迎娶琬妹的趙士程之後再未續娶,於四十多歲戰死沙場了。與他相比,我算什麼?我算什麼?

我一直不喜歡別人叫我渣男,可是思緒隨著時光走了一圈,連我自己都恨透了自己!如果我這樣都不算渣男,世界上就沒有渣男了。

她為我丟了一條命,可是我呢?我為她做過什麼呢?

在她死後,我只能數次走進這沈園,寫很多首詩來懺悔。然而我內心的空寂,卻怎麼也無法填補。

是啊!我為的是自己,是自己啊!她已離去,她又何須我作詩?

我就這樣,一次一次走進沈園,麻痺自己。

八十四歲的那年春天,我最後一次來到沈園。我知道,不久以後我將作古了,我不知道我放下了沒有。也許放下了,也許沒有。

可是琬妹,我付出的又何嘗不是一輩子呢?我寫的最後一首關於你的詩,你看到了嗎?我再給你讀一次:

《春遊》

沈家園裡花如錦,半是當年識放翁。也信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

我知道,我的夢早該醒了。美人已經做土,而我也將入土。只是,這一生太過匆忙,我始終沒能抓住自己想要的!

說與後世的你聽

跨越千年,你是否看過了我的故事?我知道,千年之後的風景會不一樣。可是,千年之後的愛情卻一樣。不管你身處何時何地,我都希望你能夠不負遇見,不負愛人。千萬不要像我一樣,痛苦一輩子,恍惚一輩子,錯過一輩子,悔恨一輩子。

我已經沒有重來的機會了,希望你們不要像我一樣!

我是陸游,一個悔恨了一生的渣男詩人。我不想再為自己辯白了,只希望我的悲劇不再有人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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