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賽萌/文

前有丞相諸葛亮，後有軍師劉伯溫。

在民間傳說中，劉伯溫是一位神機妙算，有鬼神不測之機的高人、奇人和神人，他曾撰寫《燒餅歌》，向朱元璋暗示明朝之後所發生的事，甚至預言了靖難之役和明朝滅亡。

當年，朱元璋攻下浙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處州總制孫炎前去禮聘劉伯溫。然而，孫炎數次聘請，劉伯溫卻拒絕出山，最後還給孫炎贈送了一把寶劍。

孫炎把寶劍退回，給劉伯溫寫了一封長信，在信中他說：“劍當獻天子，斬不順命者，人臣不敢私，封還之。”

正是這封帶有些許威脅意味的長信，讓劉伯溫改變態度，決定出山。

到了朱元璋帳中，劉伯溫當即獻上時務十八策，條條都說到了朱元璋的心坎裡。得此大才，朱元璋非常高興，下令修築禮賢館給劉伯溫居住，對其恩寵、禮遇備至。

經過連年征戰，朱元璋最終奪得了天下，在這個過程中，淮西軍事集團逐漸壯大，並漸漸成為朱元璋陣營的中堅力量。

淮西是朱元璋的老家，也是他起兵的地方，淮西集團裡的大多數人很早就跟著朱元璋打天下，徐達、藍玉、李善長、胡惟庸等人在建國後先後擔任要職，政治地位極高。

劉伯溫儘管一直在朱元璋身邊擔任幕僚，但由於他是浙東人，很難擠進鄉土觀念濃重的淮西集團，而朱元璋在浙東和淮西兩派的明爭暗鬥中一直拉偏架，劉伯溫因而逐漸失寵。

後來，在李善長的排擠下，劉伯溫只好交權保命，告老還鄉，徹底退出政壇。

在老家，劉伯溫深居簡出，毫無開國功臣的架子，當地青田縣令求見，被他拒絕，於是縣令穿著便服，裝成鄉野之人去見劉伯溫。

當時，劉伯溫正在洗腳，便讓堂侄將縣令引入茅舍，以黃米飯招待，縣令這時才告訴劉伯溫：“我是青田知縣。”

劉伯溫聽後大驚，起身自稱草民，然後謝罪離去，終不相見！

當時，恰逢有逃兵叛亂，劉伯溫讓長子劉璉將此事上奏，請求在談洋地區設立巡檢司守衛。

劉的政敵胡惟庸此時已身居左丞相，於是給朱元璋打小報告，稱談洋這個地方有帝王氣，劉伯溫想將它作為自己的墓地，當地百姓不答應，劉伯溫便請求設巡檢司將百姓趕走。

先後被李善長和胡惟庸兩位重臣彈劾，劉伯溫心中害怕，於是入朝謝罪，呆在京城，不敢返鄉。

洪武八年正月下旬，劉伯溫偶感風寒，朱元璋讓胡惟庸帶御醫去給他看病，劉伯溫吃了胡惟庸的藥後，腹中便出現了像拳頭大的異物。

二月中，劉伯溫抱病覲見朱元璋，婉轉地向他稟告服食御醫所開藥後更加不適的情形，朱元璋卻只是講些安慰話，這讓劉伯溫非常心寒。

病情惡化後，劉伯溫自京師返鄉。臨終前，他對兒子說：“我本想寫一篇遺表，但胡惟庸還在，寫了也是枉然。等胡惟庸敗了，陛下必定會想起我，那時你們再將我的話向陛下密奏！”

果然，如劉伯溫所預料的那樣，不但胡惟庸倒了，淮西集團的李善長、藍玉等重臣也先後落馬，沒有浙東集團的制衡，淮西軍功集團越來越成為朱元璋的眼中釘，最後被他連根拔起。

劉伯溫的悲劇在於，他以一己之力與龐大的淮西集團對抗，註定無法全身而退。

更重要的是，擅長讖緯之學的他，以鬼神、天命、預言等理論幫助朱元璋登上帝位，增強其政權合法性，可一旦朱元璋成為天子，這一套就必然要被束之高閣。

打天下時，朱元璋可以積極配合劉伯溫的神秘理論，以增強自己的合法性和神秘感，可一旦他成為皇帝，那就是真命天子，天意和天命的解釋權只能掌握在自己手裡，怎麼任由劉伯溫說了算？

於是，洞曉天機的劉伯溫只能靠邊站，最後在政敵的打擊下連命都沒保住。

這就是皇權，用你的時候恩寵備至，用完了就棄之如敝履，甚至宰殺如豬狗，不服都不行，因為皇帝就是天子，代表上天的意志，小小草民難道還敢逆天不成？

作者：胡賽萌，好果文化創始人，知名評論人，曾在新聞晚報、教育時報，新加坡聯合早報等國內外知名媒體發表評論文章。公號：好果胡賽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