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則新聞時,我十分心痛。
3月24日晚上將近11點,包鋼鋼管公司鍊鋼工王龍在值夜班的時候突然消失。
從監控影片中才發現,他經歷了什麼。
當天是王龍值晚班,他獨自站在一個鋼爐邊,徘徊了很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燒的通紅的鋼爐和燈光,將黑暗中王龍的身影稱得很渺小。
他站在爐口,用頭往裡探了探,然後他取下安全帽和手套,再往裡探了探,隨後,他毫不猶豫地跳進了高達1000多度的鋼水中。
他跳下的動作,沒有一絲留戀。
王龍是自殺。而造成他自殺的原因,據知情人士透露,與他負債過多、無力償還有關。
王龍今年34歲,未婚,性格也比較內向,長期購買期貨和股票,就在他自殺當天,虧損了6萬多。
這或許是造成王龍選擇結束生命的直接原因。他接受不了這個失敗,更無法承擔這個鉅額的虧損。
我無法想象,在鋼爐邊徘徊的時候,他的心裡究竟想了些什麼?是否有對生命的留戀?是否有猶疑和害怕?是否有對親人的不捨?
可毫無疑問,這些都沒能戰勝最後他內心的崩潰。他跳下去的背影是那麼決絕。
我們都有過被開水燙手的經歷,不到100度的開水即使濺到手上,也足以讓我們疼得齜牙咧嘴,手上立刻紅一片。
跳進1000多度的高爐鋼水是什麼概念?人在這種情況下,會瞬間融化,沒有任何施救的可能。
選擇在這裡結束生命,可以說王龍沒有給自己的生命留任何的可能性。
成年人的崩潰,有時候只要6萬塊就夠了。
看到這則新聞的時候,我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沉默。
很多人可能會對他的離世感到可惜和想不通:連死都不怕,為什麼害怕活著?6萬塊錢,和親友週轉一下就能解決,為什麼要結束生命?
沒經歷他的痛苦和崩潰,旁人根本不能去評價什麼。
你不知道跳下之前的那段時間,他經歷了怎樣的驚濤駭浪。不知道他是否經歷了連番的打擊,最終選擇決絕離去。
我們看到的,是一個為6萬塊結束生命的人,而對王龍而言,那6萬塊,擊潰了一個成年人生活下去的勇氣,也帶走了他的生命。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通,有的人吃一頓飯就能消費幾十萬,而有的人,6萬塊就能摧毀他的生命。
有很多人,活著就已經是竭盡全力,他們很難承擔什麼動盪,更害怕遭受打擊,有時候在外人看來很小的一件事情,就足夠壓垮他們。
那個跳入1000多度鋼水的34歲男子,讓我想起了那個在爆炸中住進ICU的32歲湖南男子。
32歲的蔡先生剛買下一套房,揹負鉅額的房貸,他在一家企業面試的時候,去廁所抽了一根菸,然而就在他抽菸的時候,廁所發生爆炸,巨大的氣浪將他掀翻在地。
整棟樓的人都出來了,救護車也很快到了,蔡先生受了重傷,燒傷面積達到40%,被送到ICU裡面搶救,他面臨著生命危險。
可躺在救護車上,被送到ICU搶救的時候,蔡先生還是不停地痛苦地喊叫和呻吟,一遍遍重複著說:我還欠著房貸,我要面試的……
即使在生命遭受威脅之際,這個揹負著沉重壓力的年輕人,想到的第一件事,是面試去不了了,房貸該怎麼辦?
因為他清楚地知道,沒有人可以替他背,即使遭遇這樣的意外,那些都是他避不開的負擔。
未來該怎麼辦?生活該如何維持,他不知道,那成了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
他的境遇,讓周遭的人聽了都無比心疼。
成年人的心酸,莫過於此。
他難道不痛嗎?當然痛,可是比起肉體上的疼痛,那無形的生活壓力,才更讓人窒息。
房貸、車貸、贍養父母、撫養孩子……這些壓力對成年人來說,無異於一座座大山,壓得他們喘不過氣來。
每一步,都走得戰戰兢兢,生怕生活這輛列車不小心就脫軌了。
成年人不敢生病,因為沒有額外的錢負擔昂貴的醫療費用。
不敢失業,因為一家老小都指望著自己生活。
任何不在自己計劃之內的意外,都足以讓成年人的生活崩盤,因為維持現狀,已經耗費了他們全部的力氣。
成年人的世界,就像溺水一樣,隨便一個浪潮打過來,就可以淹死你,你再小心翼翼,也抵不過生活中的風浪呼嘯而至。
曾經在網上看過這樣一本賬單:
這是56歲的網約車司機劉師傅的賬單,從這本賬單我們可以看到,他記錄的日期是2019年12月10日。
那一天,他在載客途中,因為太累了,就把車輛停在路邊想要休息一下。
可是,這一休息,他卻再也沒有醒過來。
劉師傅的兒子說:父親每天早晨7點多出門跑車,晚上11點才到家。
也就是說,除了必要的吃飯睡覺外,他幾乎整整一天的時間都在工作,都在路上。
可以想象出他的工作強度,而且那個賬本詳細記錄劉師傅已經持續工作了160天。
沒有想到,他永遠閉上眼睛的那一天,就是自己休息的那一天。
他的家人,看著劉師傅生前的賬本,一邊看一邊流淚。
有時候生活的艱難要遠超我們的想象,若不是生活所迫,誰願意以命相搏?
一個客戶,點了一個簡單的外賣,卻要求外賣員帶一桶20升的水到高樓上去,不然就給差評。
當時又是下雨,樓又那麼高,這個要求和威脅,幾乎是帶著侮辱性質,而且這個單子因為佔時太多,幾乎不賺錢。
然而外賣員,還是擠出來笑容,買來水,給客戶扛過去,因為他不想遇到投訴而被扣錢。
他說的話一下子擊中了我:我不是向這個客戶低頭,其實我是向生活低了頭。
成長的過程,就是把哭聲和委屈聲調成靜音的過程。
一名網友曾說:我自問這輩子沒做什麼壞事,為什麼要被生活勒住喉嚨?
對很多如我們一樣的成年人來說,又何嘗不是如此?
我們努力生活,可生活的風霜雨雪,一樣沒有放過我。
生活不饒人,我亦未曾饒過生活。
《奇葩說》有一期聊到了成年人壓力的這個問題,臧鴻飛說了一段話讓我感同身受:
“每個人都要獨自走過一段長長的路,有各種心酸委屈。
走過之前,你無人可說;走過之後,你也不必再說。”
我想起那個在深夜送餐,不慎摔倒的外賣小哥。整個人趴在地上無法移動。
路人上前檢視情況,發現他的頭盔擋風罩摔破了,嘴裡和鼻子不停地流血,意識已經不是很清醒。
在等待救護車的時候,他醒過來。可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機打電話溝通,希望不要因為投訴而扣錢。
他不是什麼工作狂,他只是一個承擔不起投訴的普通人。這個錢,可能是孩子的輔導費用,可能是父母幾個月的生活費。
生活優渥的人,從來也不能理解,為什麼一個人為了賺錢,連健康都丟一邊?
你沒有為錢發愁過,你不懂。
正如這名貨車司機,在高速上犯困,不停地用手扇自己耳光保持清醒。
劈劈啪啪打在臉上的聲音,就是成年人對生活最大的對抗。
還有這位在醫院崩潰痛哭的男子,他又是誰的父親,是誰的丈夫?他到底藏著什麼樣的悲傷,才會在人來人往的醫院扶牆痛哭?
可是啊,有些東西,捂住嘴巴,就會從眼睛裡面流出來。
我還想起那名95後程序員,連續多天加班到深夜,在和父母通話過程中,突然崩不住,情緒崩潰失聲痛哭。
想起那位因為低血糖昏倒在地鐵站的20多歲女孩,醒過來的第一件事竟然是怕失去全勤獎,起身繼續趕往公司。
這些,其實都是生活中的每一個你我,是我們普通人的真實生活。
哪有那麼多康莊大道,哪有那麼多花團錦簇的未來,成年人的世界裡,就連崩潰,都是無聲的。
慢慢地,我們開始藏起自己的情緒,習慣在別人關心的時候,用一句”沒事“來回答。
是人前強顏歡笑,深夜捂著被子痛哭一場。
是家人面前的頂樑柱,獨處時坐在車裡的沉默不語。
是咒罵過一萬次工作的煩惱,隔天醒來還是按時打卡繼續上班。
成年了,不再如從前一樣輕狂,即使再委屈,也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因為沒有人再給我們兜底,沒有任性的資本。
生活的諸多坎坷,只能由我們自己踏過去。
在網易雲音樂《父親》這首歌的評論裡,有一條特別戳心的評論。
“父親打來電話,用特別內疚的語氣和我說:‘我明年…不幹了,幹不動了’,言語中像是在徵求我同意一樣,我當時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我想告訴父親,愧疚的不是你而是我。”
成年的世界裡,又有多少這樣的無能為力和心酸?
想讓父母安享晚年,可實際上他們頭髮花白,也還是在幫我們減輕負擔。
想讓孩子贏在起跑線,可拿起工作就無法擁抱他們。
曾發誓要讓伴侶幸福,可生活長期的打壓,彼此之間只剩抱怨和疲憊。
成年人的世界,壓力肩在身,真是萬般不由人。
看過這樣一個新聞,一名小夥因為生活壓力太大,選擇跳河輕生。
可是,當他跳入河中,忽然想起自己是獨生子,一了百了後,父母的痛苦又怎麼排解?父母的晚年誰來照料?
他有一千個離開的藉口,卻有一萬個不能走的理由。
於是,他又掙扎著游上了岸。
人生有時候就像火車經過隧道一樣,雖然目前眼前的一切是黑暗的,但是隻要你勇敢地往前走,用力挺住,總有一天會穿過這漫長又幽深的隧道,迎來光明。
我們每個人的人生中,都會有一段至暗時刻,前路沒有光亮,身邊無人陪伴,唯一能做的,就是熬,熬著熬著,天就亮了。
李誕曾說:
開心點吧朋友們,人間不值得。可是你值得。
你獨自穿過了那麼多至暗的時刻,你熬過了那麼多彷徨無助的夜晚,你一次次被生活打倒又一次次站起來。
你揹負了那麼多期望,承擔了各種身份,你始終在前行,即使步伐踉蹌,也依舊堅定。
這樣的你,早已是生活中的勇士。
我們有時可能脆弱得一句話就淚流滿面,有時,也發現自己咬著牙走了很長的路。
正如倪萍所說:
人命不是撂下的,而是咬著牙挺著,挺到天亮。
人生哪有什麼勝利可言,挺住就意味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