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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旅遊】這裡是全村人的飲水中心,它的名字是你知道嗎?

大井,是一眼水井,村裡人叫她“大井”,這裡是貫通村子東西與南北兩條路的交叉點,是一頭向東、一頭向北、一頭向南三個方向的交叉,中心點就是這口水井,以這口井為中心,整個村子呈馬蹄形散居。

這眼井是全村重要的飲用水井,村東北也有一眼水井,那眼井不大,提水不方便,所以全村人都到村中心這口大井來打水。這既是全村的取水中心,也是全村的資訊釋出、交流中心。

這口井在路口中心,中間隆起,用條石鋪起來的。還用條石砌了井臺,做了轆轤。轆轤是鐵製的,有長長的繩子在上面纏繞著,一圈一圈的,溼漉漉的,據說繩子愈是潮溼其強度和韌性就愈大。這就是大井的全部裝置了。

冬天的時候,繩子上結滿了冰碴,隨著繩子的絞動,咔咔作響,可以看到冰碴的崩落,亮晶晶的。一擔水挑到家裡,水桶已經結成一層冰面,使得水不再因晃動而溢位,先溢位的水也已經結成亮晶晶的冰溜。我想,父親擔水的時候,一定沒心思欣賞這些亮晶晶的美麗的冰碴與冰溜,但是一直記得這種亮晶晶的美麗。

那個時候,祖父和他的幾個哥哥分家後,搬到了村東頭的這所房子。這裡是新建的三間房,外牆外層是青磚,內層是土坯砌築。由於當時經濟條件的限制,房子蓋好將近一年還是沒有裝上窗戶。到了冬天,得了母親的五舅的資助,算是把窗戶給裝上了。就這樣,祖父祖母就在這個房屋帶著他們的孩子們開始新的生活,也是那年,三叔參軍了。老叔那時候還小,三叔參軍後,這個小院能夠幹體力活的男人就只有爺爺和父親了。

除卻春種秋收的莊稼活,日常生活中較為繁重的就是擔水了。我最早的記憶就是父親擔水。那是很重的水桶,是合金板製成的水桶,一根扁擔,兩頭是帶彈簧的鐵鉤,在老家稱擔水為挑水。挑水是要排隊的,每天早上,村裡人都要把一天的用水都挑足,天不亮就開始了。每家的用水量都不小,特別是養著牲口的、人口多的人家,用水量更大。每天都是排隊,就我家來說,要把兩口大水缸挑滿水,這樣的容量,要有10擔的水能夠裝滿。我記得每天叫醒我的,是父親在外屋向水缸裡倒水的聲音,譁,一聲,是水注入缸裡,然後是咯噹一聲,水桶放地下。再譁一聲,再咯擋。這是一擔水進缸。夏季天亮的早,我也起來的早,當我在黎明初起的院中,常會看到父親挑水迅速走過,前後水桶有節奏的隨著扁擔上下悠動,伴隨著有咔咔的聲響,後面的地上則留下細細的一條溼潤。

井水很涼,當地俗稱“井拔涼兒”。特別是夏季,行人走過,見井上有人提水,上前討得一口,那股清涼的井水入口後,可以感到那口水在腹內走到哪裡,一段段的移動。我實在想不出在哪裡還有這樣美妙清涼的吃水感受。喝一口水,怎麼喝?當然沒有瓢啊、勺啊,更別想有杯子,要喝的話,上得井臺來,蹲下身子,雙手搬住水桶兩端沿口,用力傾斜,嘴含住水桶邊沿,只管大口的喝吧。怎麼樣?夠痛快吧?足夠痛快。

冬季的井臺又是一番樣子。整個井臺全被冰所覆蓋。太陽出來時候,閃閃耀耀,晶瑩剔透,如水晶鑽石砌成一般。從臺階到井沿,無一遺漏,全部蓋滿這種晶瑩。在臺階中心會有一條由爐灰鋪墊的一條小通道,那是防滑的。

這眼井有多深我不清楚。在炎炎夏日,她給村民提供清涼的甜水。在嚴嚴冬日,她也不結冰,繼續提供那股清涼,但與嚴寒的天氣相比,我相信那股清涼的井水應該是熱的,我依稀的記得,在冬日的清晨,灑滿陽光的晶瑩冰面上,井口會有熱氣流淌出,淡淡的,輕輕的,不容易被看見,但是我看見過。

井臺外圍,包含路面在內,有一個較大面積的空場,那不是平整的場地,是高高低低傾斜的,幾個方向都有坡面,有點像不規整的倒扣的盆,全是碎石子、爐灰等隨意傾倒鋪就的。

這個地方是村子的一個集會中心,也是村裡的“電影院”所在,就是那種露天電影。露天電影不分季節經常會有,當年看過的影片有些也留下了一點記憶,那只是一些電影的特定鏡頭。不知道為什麼單單的就只記住了那些鏡頭,而有關露天電影的人和事卻全部忘卻了。我描述一下唯一記住的那幾個鏡頭,免得時間再久我也忘了。

兩個女子在天空飛動,背景是山,青青的山。一個女子一襲白衣,一個女子一襲綠衣,之後的畫面是白衣女子還曾經口銜一個什麼花。之後,記憶空白;之前,記憶空白。想一想,這應該是《白蛇傳》吧。這樣推理,那朵花就是靈芝,電影裡叫仙草。

一條大河,河水沒有顏色,河岸山巒也沒有顏色。這是黑白電影。河對面一個碉堡,是用橋頭樓改建的碉堡。橋是鐵索的,幾根粗粗的鐵索,遠遠的通向橋頭碉堡,近景的鐵索很粗。畫面是靜止的,靜止的,一動不動,鏡頭不動,畫面裡也沒有移動的,是正透視的平視角…。。。。這是電影《大渡河》。

地面上,一張席子捲了起來,裡面有個人,男的?女的?老人?青年人?全無印象,一概忘記了。電影名字記得:《卷席筒》。

沒記憶了,很遺憾,那時候經常看電影,看了很多。而記憶只有這麼些了。不不不,又想起來點,不過不是電影鏡頭,是電影放映機嘎嘎嘎吱吱吱的響聲;是換片子,那時候的電影放映只有一部放映機,一部電影的放映中間要更換幾次複製。中間電影銀幕上閃爍的數字或是大大小小的圓圈;是透過大隊部的喇叭裡傳來的電影預報資訊,或是村民口頭傳播的電影資訊;還有樹上、牆頭上看電影村民的黑影,黑影中就有我,有時候我還會跑到銀幕的背面看看後面有什麼。這回真的是再想不起什麼了……

井臺這個地方,一直是村民聚會的場所,一切新聞的傳播都在那裡開始。除了張貼的官家的通知以外,更多的則是人們口頭的流轉。時間多數都是在盛夏的傍晚直到午夜。其餘的時間、季節不在這裡,都在各家的炕頭上。

盛夏時節,到處悶熱。村民吃過晚飯,自然規堆,集中到一個地方,納涼,閒談。有事論事,無事閒扯。東東西西、南南北北。天上地下,國內國外。東家西家,買豬種地,娶媳嫁女,無一不談,無所不知。全是專家,全是媒體。充分顯示了言論的自由、新聞的自由。

夏夜在外納涼有三個好處,一是有時間驅趕屋裡的蚊蟲,辦法是“燻蚊子”。用幹艾蒿點燃,火不能大,以出濃煙為準。關閉所有門窗,這股悶在屋裡的濃煙會將蚊蟲驅逐、殺乾淨,放淨艾蒿煙後,就可以睡一個好覺了。那股煙的餘味,驅蟲可持續到天明。第二個好處是以省電的方式打發因悶熱而無法入睡的時間。三是可以實現資訊的有效交流。小孩子則可以在這個時間瘋狂的玩耍,沒有約束沒有制止,也沒有呵斥,有的只是笑罵。

在外納涼時,男的一堆,女的一團,孩子一窩——孩子不分男女,就是一窩。各有領地,互不干擾,不相往來。唯一可以往來穿梭的是蚊子,這時候拿來一把艾蒿,放在空地上點燃,那股濃煙,足可以驅趕直徑三米開外的蚊蟲。嚶嚶的鬧聲是沒有了,於是地裡、池塘裡的青蛙大合唱就開始此起彼伏。高音嘹亮,低音清透,整齊而劃一,我曾猜想,一定是有個天才的指揮家在這盛夏之夜排練並直播著這夏夜音樂會。

突然有一天,水井榦枯了,不記得是在什麼季節。我曾爬到井邊向裡看過,長滿青苔的井口往下是黑黑的,什麼也看不到。對裡喊一聲,唯一有的就是迴音。

全村人開始去村東北的那個小水井去取水。這口井離我家較遠,挑起水來更困難了。而那口井也太小,水量也小,很快就支援不了全村了。

全村停水。

唯一解決的辦法就是到鄰村去取水。取水是用水車,在一輛牛車上裝一個大的鐵桶,是特製的大水箱,方塊形的。頂面開一個口,鬥形的方口。每天拉一箱水回來,每戶2桶,不論人口數,按戶分配。突然間水成了及其珍貴的日常生活消耗品。我不記得那時候家裡是怎麼應付的,更不知道村裡其他人家是怎麼應付的。

拉水取水的工作是爺爺來做的。拉車的是一頭大黃牛,是一頭長著極其完美的牛角的大黃牛。每次拉水回來,都是到大井臺這兒停下。家家戶戶都挑來兩隻空桶來取水。一根黑色粗粗的橡膠管子,一頭接在水箱底部,一頭是出水口,那股清清的水流應該是村民最珍貴的寶物了。但是奇怪的很,之後許多年直到如今,村裡沒有一個人再次提到過那股注給每家每戶的清清的清水。也許是水太清了,沒有任何痕跡,所以人們都已經忘卻。

缺水吃的年月,我記得的卻不是吃水的困難,記得的是坐在拉水牛車上的那種愜意,那種愜意無法形容。在水箱前面的車板上,有個平板,半米左右吧,正好能夠坐下我小小的一個人。爺爺把我放在那兒坐著,從水箱上拉下一段繩子教我抓住。就這樣跟著爺爺去拉水,當時我根本不在意都去哪裡拉水,就是坐在車上晃晃蕩蕩的跟著玩。

車很晃盪,土路上彎彎扭扭的車轍一直延續開去。牛車的兩隻橡膠輪子正好夾在車轍裡面,順著車轍滾動,因此會伴隨著“扭”的動作產生,幅度很大,顛顛噹噹扭扭晃晃的,煞是好玩。在晃盪之間,水車裡的水會大股溢位。車一晃,一股水陣嘩啦一下出來,然後恢復。再一晃,再嘩啦一下出來。幾下過後,我的全身就溼遍了。我坐在車頭,但是小小的體量還是沒有高過牛屁股。看不到牛的前面是什麼,只看見牛的屁股在一起一伏、一晃一晃,牛屁股上綠綠的,黃牛怎麼會是綠色的屁股?那是牛糞。還有它那條大尾巴,啪啪在拍打著牛蠅。牛蠅真是厲害,黃色的,也有黑色的。咬上你一口,除了刺痛起包撓癢外,可以直接出血。這是我最害怕的。好在牛尾巴在煽動的同時也給我驅趕了牛蠅。牛尾巴還經常翹起來,隨後就是幾團牛糞的湧出,很大的幾塊,啪啪落地。還有時候是稀的,直接噴濺到我的身上,綠綠的,淅淅的,嘖嘖。

路兩邊都是莊稼地,種的是玉米,高高大大的,葉子密密的,深綠色。整個路面上只有兩道深深的車轍,車轍裡面沒有草,其餘路面全被雜草覆蓋。說是雜草,其實整齊的很,純粹的很,青青綠綠的。牛車走的慢極了,咯咯噹當、咯咯噹當。爺爺坐在車左前面的木板座上趕著牛,晃動手裡的鞭子。爺爺應該是捨不得抽打那頭黃牛,一下也沒打過,只是搖晃手裡的鞭子吆喝,有時候甚至連吆喝也沒有,鞭子也不晃動,老黃牛就那麼自由的行走。大黃牛也是聽話,絕對順從爺爺的指令,哪怕是更多的時候沒有指令,它依然慢慢踱步,一直前行。有時候大黃牛會昂頭“哞”的一聲長叫,聲音傳去好遠,能夠穿透厚厚的莊稼地,有時候會有一兩聲狗叫回來作為迴應,狗叫聲很小,沒有老黃牛叫聲的深透。

我想起魏晉時的名士,流行一種叫做“嘯”的叫響,據說這是相當專業的發聲,極有內涵,聲調豐富,響且霄漢,並且是知音行家才能聽懂。遺憾的是我只見過文字描述,未得親耳聽見。我現在常常想:那些名士的“嘯”和老黃牛的“長叫”是否會是一樣的呢?

牛車就在這個道路上從春天走向冬季。大井裡的水依然沒有出來。

村人開始選址勘探,要再打一眼井,並一次到位,做電井,用電力抽水,並直接通到各家各戶,就是接通自來水。

打井開始了,打出來的一個個一段段的圓柱形石頭很好玩,用腳踢著可以滾出一段距離來,這是新的玩具,玩了好長時間。

後來就是每家出人力分攤,開始挖掘地道鋪設水管。水管是白色的塑膠管,很粗。溝要挖到凍層以下,這樣才可應對東北的冬季。於是以電井為中心,輻射出來密集的地道通向各家各戶。穿過莊稼地、穿過小路大路、穿過院牆、穿過菜園。應該像挖的戰壕,縱橫交錯。

很快家家通水了,但流出的水並不清澈,是黃色的,肯定夾帶著泥土。“是新的井新的管道嘛,”村長說,“流段工夫就好了”。真的很方便,龍頭一擰,水自然就流到缸裡,不用半個時辰,三個大缸全滿了。這是村民從來沒有享受過的便捷。水是按時供應,二天一供水。跟挑水一樣,來水、儲存、使用,來水、儲存、使用……,直到今天仍然是……。

村民開始享用自來水的便捷,在春旱時節,臨近電井的幾家是最先接到水的,他們開始用自來水澆灌菜園,於是村落其他家戶便遲遲接不到水,只有前面的水龍頭關閉,後面的龍頭才開始流水。因此,自來水帶來的麻煩也開始攪亂村民鄰里的關係,為此的紛爭吵鬧經常在天旱時展開。慢慢的,為水開始的吵鬧不見了,原因不知道。不過水很充足,一直很充足,既使在天旱時節澆灌菜園如故。

以後,村中那口大井再沒使用。過了幾年,我還會扒到井口向裡張望,好像有水了,因為我看到了圓圓的、小小的光亮,那一定是水。我喊一聲,有濃濃的迴音在迴應我。

生活的改善,電視機的普及,青年人的外出,生活方式的改變,井臺也不再是消遣的中心、新聞傳播中心、電影中心,都不是了。人們也就不再注意它了,再次注意的時候,則是它使命的最後終結。

水井不再使用,空留的井身會給村裡帶來隱患,村民就用大石條把井口蓋住,封閉起來。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個鐵製的轆轤也被拆走。不知道供應給村民多少年甜水的大井,完成了它的今生使命。

從此,沒人提起水井的過去,包括有關水井的一切。

如今,沒有轆轤的井臺上是幾塊大石條覆蓋。冬季白雪覆蓋;秋季枯葉散漫;春季草芽拱出石縫;到了夏季,野草依然豐滿。■

(封面照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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