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是長篇系列文章《激盪四百年》的第211篇

慕容寶從參合陂大敗而歸，深以為恥，請求再次出兵攻打北魏。慕容垂也希望他能一雪前恥，為自己正名，準備同意他的請求。

慕容德嚮慕容垂進言道：“魏虜因為參合陂的勝利，一定會輕視太子。陛下應該親自制服他們，不然將後患無窮。”

慕容垂仔細想了想，深以為然。慕容寶已經敗了一次，絕不能再敗，更不能讓拓跋珪再次獲勝，一念及此，他決定御駕親征，以絕後患。

這一年，慕容垂已經七十歲，但為了後燕和慕容寶，他不得不強撐病體親自掛帥。這是一個悲情的老父親。

太元二十年（公元395年）十二月，慕容垂以清河公慕容會為錄留臺事，領幽州刺史，代替高陽王慕容隆鎮守龍城；以陽城王蘭汗為北中郎將，代替長樂公慕容盛鎮守薊城；命令慕容隆與慕容盛率領他們的全部精銳回到中山，準備在明年大舉進攻北魏。

太元二十一年（公元396年）正月，慕容隆帶領駐防龍城計程車兵來到中山，軍容精壯整齊，後燕計程車氣這才重新振作起來。

二月，當慕容垂在整軍備戰時，徵東將軍平規突然率領博陵、武邑、長樂三個郡的部隊在魯口背叛了後燕，他的弟弟海陽令平翰也在遼西起兵響應。慕容垂派鎮東將軍餘嵩進攻平規，卻戰敗而死。

大戰在即，內部卻出現叛亂，慕容垂怒不可遏，親自領兵攻打平規，剛到魯口，平規便帶著妻子兒女以及侄子平喜等棄眾而逃。

隨後，平翰帶領部眾直指龍城，慕容會派東陽公慕容根等人進攻平翰，將其擊敗，平翰逃到山南。

平氏的叛亂雖然很快就被平定，但透露了一個很不樂觀的訊號，後燕內部並不看好慕容垂能夠獲勝，開始提前跑路了。

三月二十六，慕容垂留下慕容德鎮守中山，自己率部秘密出發，翻過青嶺，經過天門，鑿山通路，出乎北魏的意料之外，直奔雲中。

當時，北魏陳留公拓跋虔統領的部落約三萬多戶鎮守在平城。慕容垂來到獵嶺後，讓慕容農和慕容隆作為前鋒突襲拓跋虔。

後燕軍剛剛遭到慘敗，都很畏懼北魏，只有慕容隆統轄的龍城軍隊勇敢果決，個個爭先。

閏三月十二，後燕軍來到平城，一向疏於設防的拓跋虔倉促迎戰，戰敗而死，後燕軍就此收編了他的部落。

拓跋虔是北魏的猛將，拓跋珪聽說他陣亡後，又得知慕容垂親出，大為震恐，不知所措，打算放棄雲中逃走，其他部落也都生出異心。

這就是慕容垂的策略，以最快的速度打掉拓跋珪的左膀右臂，動搖其軍心，然後一戰功成，不給他喘息之機。

然而，悲情的一幕發生了，感性的慕容垂終究敗給了自己。

慕容垂率軍路過參合陂的時候，看到那裡屍骸堆積如山，擺下香案，為死難者祭奠，軍士們也都跟著放聲慟哭，哭聲震撼山谷。

目睹此情此景，慕容垂心中五味雜陳，既慚愧，又憤怒，一口鮮血噴湧而出。他就此得病，不能騎馬，乘坐馬車繼續前進，然後停駐在平城西北三十里遠的地方。

慕容寶等人聽說這個訊息後，都從前方撤回。後燕軍裡有叛逃的人，跑到北魏道：“慕容垂已死，後燕用車拉著他的屍首準備返回。”

拓跋珪本打算前往追擊，聽說平城已經淪陷，就帶著部隊回到陰山。

之後，慕容垂在平城養病，十天之後，不僅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重。不得已之下，慕容垂先在平城興築燕昌城，然後班師回朝。

四月初十，慕容垂在上谷的沮陽去世，後燕秘而不宣。

四月二十三，後燕大軍回到中山。四月二十五，正式發喪，將慕容垂諡為成武皇帝，廟號世祖。四月二十九，太子慕容寶即位。

慕容垂的一生，是坎坷的一生，奮鬥的一生，悲劇的一生，在他身上，我看到了堅韌不拔，看到了堅貞如一，如此深沉而博大。

南北朝時梟雄很多，但像慕容垂這樣豐富迷人的並不多見。

五月初九，慕容寶以慕容德為都督冀、兗、青、徐、荊、豫六州諸軍事，車騎大將軍，冀州牧，鎮守鄴城，以慕容農為都督並、雍、益、梁、秦、涼六州諸軍事，幷州牧，鎮守晉陽，又以安定王庫傉官偉為太師，扶餘王餘蔚為太傅。

五月十二，又以慕容麟領尚書左僕射，慕容隆領右僕射，慕容盛為司隸校尉，慕容鳳為冀州刺史。

慕容令和慕容寶是慕容垂髮妻段氏所生，繼室小段皇后又生了慕容朗和慕容鑑，慕容麟、慕容農、慕容隆、慕容柔和慕容熙都是其他姬妾所生，他們都是慕容垂最為欣賞的。

慕容寶剛當上太子時，還頗有美譽，不久便開始荒怠，朝廷內外大失所望。

小段皇后曾嚮慕容垂進言道：“太子如果生逢太平盛世，足以成為守成之君。但現在國家舉步艱難，他不是濟世之才。慕容農和慕容隆是陛下的賢能之子，應該從他們中間選擇一個託付大業。慕容麟奸佞狡詐，剛愎自用，終會成為國家大患，應該儘早除掉他。”

慕容寶平日裡傾力結交慕容垂左右近臣，他們經常稱讚太子。所以，慕容垂認為慕容寶賢明幹練，便毫不客氣地對小段皇后道：“你打算讓我成為聽信驪姬讒言殺死太子申生的晉獻公嗎？”

小段皇后含淚而退，對妹妹范陽王妃道：“太子無才，天下共知。我為了江山社稷而直言，主上卻把我當成進獻讒言的驪姬，何其苦哉！我看太子一定會把江山社稷斷送，而范陽王（慕容德）卻有不同尋常的氣度，如果燕國氣數未盡，莫非是應在范陽王身上嗎？”

慕容寶與慕容麟聽到這些話後，對小段皇后恨之入骨。

五月二十三，慕容寶派慕容麟去對小段皇后道：“您常說主上不能守住國家大業，您看現在能不能守？請早日自我了斷，以全段宗！”

小段皇后大怒道：“你們兄弟如此逼殺繼母，還談什麼守住先人大業呢？我並非貪生怕死，只是擔心國之將亡。”憤而自殺。

慕容垂前後兩任皇后，一個比一個剛烈，不愧是出自同一家族。

六月，慕容寶下令重新核定士族的舊有戶籍，分辨清濁，校閱戶口，撤銷那些受到軍營保護照顧的戶族，使他們全部歸屬郡縣管轄。

此舉誠然對國家有利，卻也觸犯了既得利益階層的理由，引得士民對朝廷怨聲載道，後燕開始離心離德，盛極而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