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遊公子不叫馬冬梅@bigfun社群
AlphaGo之父戴密斯·哈撒比斯曾是牛蛙工作室的員工，開發過像《公園也瘋狂》《杏林也瘋狂》《上帝也瘋狂》這樣的頂尖模擬經營類作品——
在我眼裡，如果要評史上最佳模擬經營遊戲的排行榜，這三部遊戲一定會排在最前面。
但他沒有繼續在牛蛙任職。2016年他接受採訪時曾言：
人工智慧還處於一個初級的階段，只有它的進步才能真正改變電子遊戲。
之前我跟大家聊過了雲遊戲和VR這兩個被吹上天的遊戲相關的新技術，今天聊聊因為特斯拉Autopilot和FSD鬧得沸沸揚揚的人工智慧——在遊戲當中的作用。
下面我儘量撈例項講，提到的演講可以私信我發你連結，論文發你pdf或者arxiv的連結和編號，或者你自己搜標題。
這篇比較短，三四千字。
怕大家不好理解，所以原本想引用的程式碼、公式、引理，全部砍掉。但這不妨礙核心的乾貨。
抽根菸或者喝點能量飲料再慢慢看。
1
第一個方面，模仿人類行為習慣，提升智慧水平。
對於開放世界遊戲或者養成類遊戲，固然是需要更細緻的、更像人類的反應和回饋。
《看門狗2》，你有一整套的表情輪與NPC互動，你可以尬舞，可以打招呼，也可以挑釁。
其實這套玩意兒仍然很粗糙，你可以自己去試一試（自己動手是最好的老師），先挑釁幾次再逗NPC笑或者表示愛意會怎麼樣。
等到了18年的《荒野大鏢客：救贖2》，這種AI預設才算是被玩到了極致。
這種屬於改善觀感，當然，人工智慧主要還是進一步改變遊戲體驗。
比如說提高NPC的能力。
單純提高NPC數值並不能實質性地改變遊戲體驗，玩家真正需要的對手是智力上接近但有差距，數值上略強於玩家的NPC。
關於這一點，我很喜歡拿一部叫做《回聲》的遊戲舉例。
每次燈光亮起，就會出現與你完全一樣的“回聲”對你發起攻擊。
這種完全一樣不只是外表，還有行動的風格。
如果你在上一次燈亮時採取進攻型打法，那麼“回聲”也會對你悍然攻擊。
反之，如果你之前採取的是潛行暗殺的套路，那麼“回聲”也會悄悄地接近你，發起致命的襲擊。
在GDC 2017上，頑皮狗的AI工程師馬修·加蘭特談到了他們做AI的思路，這個時候《神秘海域4：盜賊末路》已經發售一段時間了。
他們將AI的構建基礎劃為skills（能力）和behaviors（行為）。
能力指的是高階的狀態，控制NPC判斷局勢。
他們為不同情境下的能力做出預設和優先順序，譬如正面戰鬥中會開啟射擊戰鬥、短兵相接、恐慌等一系列技能，再從開啟的技能中選取優先順序最高者，主導NPC的接下來的反饋。
並且他們為技能設計了狀態機，完成進一步判定，射擊又進一步分為開闊地帶攻擊和掩體後攻擊，諸如此類。
那麼NPC的具體動作就需要依靠行為，行為是一些可重複使用的基礎動作構成要素。
在技能作出決定後，會把一系列的行為堆入棧中，例如先移動，進入掩體，之後掃射，NPC的驅動由行為控制器（LC）完成，而行為是控制器的介面，接下來就是動作生成，這個我們後面也會講到。
我們再往更高的層次去談。博弈論中有一個安全博弈的概念，主要應用於刑事、軍事體系的安全保護和人員調動。
我在去年年初讀過一篇論文，作者是克萊蒙特·麥肯納學院的帕維爾·瑙莫夫和拉法耶特學院的賈濤（音譯），主要是闡述安全博弈中的罪責性問題。
就這篇論文中提出的例子來說，某機場有兩座航站樓，都有可能遭到攻擊，那麼如何根據可能的攻擊情況預先配比安保人員？根據應對預測，在攻擊發生時如何應對？
放到遊戲中，這種層面上的AI就不只是管NPC搖頭尾巴晃的動作，而是全域性的NPC如何對玩家組織起有效的預先佈置和迎擊、回擊。
最完美的一種結果就是根據不同的難度設計出不同的AI兵種配比和戰術，高難度下的戰術足以讓玩家感受到壓力，但AI的攻勢和守態又絕非天衣無縫。
19年初《全境封鎖2》發售後，很多人就在抱怨，NPC相比於前作來說太聰明瞭，知道什麼時候該正面交戰，什麼時候進掩體縮著等待增援，什麼時候分為佯攻和包圍的兩組。
你說它成功嗎？
成功，因為AI足夠聰明；不成功，因為AI沒有弱點，玩家只能一力降十會，靠數值的提升殺出血路。
想達到儘可能滿足玩家的結果，必須要大量的玩家資料來喂。
難倒是不難，只是沒有哪家開發商願意這麼折騰，總修改刷兵點和站位也費力不討好。
2
第二個方面，交通和尋路，主要是RAC遊戲和開放世界ACT-AVG遊戲。
這方面一言以蔽之就是triple A，advice建議，assistance輔助，automatic-control自動控制。
先說advice，建議。
我第一次玩到的有地面道路指向的競速遊戲是《極品飛車：街頭狂飆》，但我沒記錯的話最早的應該是《極限競速》。
單單是指向還不夠，還需要結合玩家當前的車速、車身的狀態和彎道的彎曲程度進行判別，透過地面上路線的顏色反饋給玩家。
11年的《極品飛車：變速2：縱馳》因為給出的減速時機不準確被老外群嘲過，沒過多久官方給了個免費更新補丁，更新好了。
再說assistance，輔助性的自動尋路。
輔助性的自動尋路例子其實不太多，你可以自己試一試《孤島驚魂4/5/新曙光》，在沒有急彎的路上，不開啟自動駕駛，同時按右鍵/左扳機鍵舉槍，看看是什麼效果，有急彎的路上再試試什麼效果。
簡易飛行器和大象不用試
答案先公佈一下：
你會減速，就算偏離路中間，也肯定開不出路肩。
這一技術的本質大抵是地圖構建nav-mesh，駕駛過程中有trigger，也就是有其它“分心”的動作，觸發之後強制車輛在路徑上運動。
接著說automatic-control，自動控制。
《刺客信條：英靈殿》讓我比較惱火的一點就是自動行船時碰到丁字形的河道岔口，以下面這張圖當例子，碰到丁字河道，如果想向左轉，那麼會先偏右一些衝向河岸，再急轉彎，順著河邊劃一段，再回到河道中央，如下圖所示。
仍然是覆蓋nav-mesh打路徑點，但為了節約硬體資源，需要強制性到達路徑點再判斷，所以顯得很呆板。
17年的時候英偉達官網有一篇文章，大概講的是英偉達和育碧合作，用《看門狗2》作為實驗物件進行城市道路交通規劃的模擬，也不知道最後怎麼樣了。
3
第三個方面，自然語言學習和聲音合成。
前段時間我在畢方看到一個帖子，樓主認為《原神》的男女主角都有自己的名字，系統又讓玩家自行輸入一個名字，但最終還是被稱作旅行者。
不只是《原神》，很多遊戲裡對腳男都處於一種，要麼沒稱呼，要麼以一個稱呼代替，勇士、蒼藍星、旅行者、特工、“你”，諸如此類。
商用的聲音合成早已有之，譬如說雅馬哈的VOCALOID引擎，國外有初音，國內有洛天依，問題是說什麼話，唱什麼歌，音多高多低，重音在哪，全都是人工調的。
在人工語音合成和自然語言學習融合這塊，目前還沒有比較好的商業化範例。
想象一下，未來在玩Galgame的時候，在遊戲開始時輸入自己的名字，等到了結局，男主/女主深情地以你的名字呼喚你，也未嘗不是件頗為浪漫的事。
4
第四個方面，這個與第一部分有關，動畫處理與播放。
先說反面教材，戰馬的《天國拯救》。
《天國拯救》的戰鬥系統中包括了武器的慣性，舉個例子，我從左上出手劈，那麼劈的動作結束後，我的手和劍會因為慣性位於我的右下方。
而這裡的問題就在於，為了保證動作的可持續性——也有可能是技術問題，連招接手的下一個出招，以及大師反後跟連招就會出現動作丟幀。
不是畫面掉幀，而是慢動作播放的時候明顯出現動作的丟幀。這一點大家可以去看看B站上做戰鬥教學和動作演示的慢動作播放影片。
就算真是技術問題也沒什麼錯。
《全境封鎖》，2016年的遊戲，一個街頭場景的製作成本就是20萬美元，NPC死亡動畫還是30幀，用的是老派的死亡動畫接ragdoll，沒有關鍵骨骼。
一方面是他們沒錢，沒錢就等於技術會有所欠缺，沒錢就等於程式設計師只會呼叫單執行緒，所以《天國拯救》的最佳化是一地糨糊。
要是有錢也不至於在捷克找個十八線小俱樂部對著劍譜硬比劃，直接請馬丁·費邊不香嗎？連宣傳的預算都省出來一截。
我們再說正面例子，育碧蒙特利爾的《榮耀戰魂》。
GDC 2016上育碧的老牌動畫程式設計師西蒙·柯拉維特提出《榮耀戰魂》要做“正確的遊戲性”和“有說服力的動畫”。
這遊戲的遊戲性正不正確，大家看年4更新內容心裡都有數。但動畫確實很有說服力。
他提出的方向是motion matching，理論基礎是威斯康星州立大學的計算機科學部研究員盧卡斯·科爾瓦等四人著作的一篇論文《接合運動：組合實時動畫》。
這篇論文的設想比你想象的還要簡單粗暴，所有動作完全由AI進行處理，只需要狀態樹判斷各項引數後判斷就能直接生成需要的動畫。
理論畢竟是理論，原型機不可能直接投放到市場上，因為沒有考慮到現實的情況。
現在動畫生成的普遍做法是FSM/HFSM/BT+blend，簡單點說，決策樹或狀態機判斷，
然後做狀態遷移，過程中根據gameplay狀態進行判斷，
此時做動畫blend，最終到達動作結果並播放動畫。
而育碧的方式一言以蔽之，並非完全讓AI完成動畫播放的判定，而是利用AI完成動作銜接。
雖說也是簡單粗暴，但也考慮到了家用機的機能限制，這套東西純粹是用大資料喂出來的。
先匯入動捕資料，然後tag，方便呼叫。
根據gameplay的狀態發出請求，高層系統呼叫，動畫系統選擇最接近的動畫。
當然，這裡面有很多引數，比如運動狀態、關鍵骨骼的位置、hitbox位置諸如此類。
並且還要考慮到角色的體態和所處地形，由動畫師為每個動作進行微調，否則會出現嚴重的穿模。
還有一個方面是破壞效果動畫，這一點不知道未來的浩劫引擎（Havok）和寒霜引擎（Frostbite）會不會帶來新的驚喜，或者說，機能能否支撐起來足夠大的運算量。
5
AI這玩意，在遊戲裡看不見摸不著，我要是今天不說，很多玩家都不會意識到很多遊戲在動畫技術上的發展程度。
AI是一種工具，要做的是拉近玩家和遊戲世界的距離，不論是難度上還是沉浸感。
再過多少年後，大家想的可能不再是強化NPC的能力和行為習慣了。
到時候，就該好好掂量掂量恐怖谷理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