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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自己的夢想讓別人窒息 (中)

04

蘇秦知道自己的這個紙面上的方案,在具體執行上的難度絕不亞於在沙灘上蓋摩天大樓。因此,儘管已經拿到六國投資,他還是急需引進一名技術合夥人。蘇秦謀劃了下一步行動,要和這個合夥人一起把方案坐實,讓每一步都要在他自己的控制之中。他知道自己最大的價值不在六國,而在於秦國這個對手。只有秦國不斷的攻擊六國,蘇秦才能以“抗秦結盟聯絡辦公室”主任的名義周旋於各國之間,從中漁利。秦國就如同一個病毒,蘇秦想做的就是一個有效的防毒軟體。可是常規情況下,病毒永遠跑在防毒的前面,防毒說到底就是一種跟在後面打補丁的解決手段。可是在補丁打好之前,這個病毒的殺傷力到底有多大,這其中就有很強的不確定性。 蘇秦不要不確定,他要的是十分確定。讓病毒可控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去製造病毒,如果他能控制病毒,那麼即便病毒的殺傷力再大,對他來說也是可以預知的,那麼他就從原先的跟隨變成了引領,這一先一後的差距中釋放出來的利益是巨大的。

這個病毒就是秦國,蘇秦想到控制秦國的方法就是派出一名臥底。這名臥底要足夠的聰明,聰明到根本不需要他的任何解釋,就可以讀懂他的方案、甚至方案中的漏洞、以及下一步該做什麼。這個人需要對這個方案百分百的believe,能夠全身心all in。說白了,蘇秦需要的是另一個自己,甚至比自己還要厲害的人物。蘇秦在腦中快速的搜尋者自己的朋友圈,忽然在一個名字下停住了,這個人就是自己在“鬼谷培訓學校”裡的同學——張儀。他很興奮,張儀簡直再合適不過了,在上學的時候,蘇秦就自認為才學無法和其相比。

蘇秦迫不及待的撒開網去找張儀。只有從楚國回來的探子帶回了好訊息。這時的張儀確實在楚國,準確的說是困在楚國,他在哪裡並不得志,委身於楚相門下 ,卻經常受到侮辱。一次一幫人在陪楚相喝酒,席間,楚相非說自己的一塊玉璧丟了,其他的門口馬上就告了張儀的黑狀,說他那麼窮,不是他偷的還能有誰。張儀經受住了了拷打,始終沒有承認,被抬回家時已經昏厥了。他醒來後第一句話就是問妻子:“我舌頭還在不?”妻子說:“不在怎麼說的話?”張儀長舒一口氣:“足矣。”

蘇秦聽到這些,更加覺得張儀真是天造地設的人選。第一,以他的才能,他本應該在一國有所作為。但真要是他已經得志於一國,自己怎麼能請得動他呢?能開始創業的都是走投無路的,沒人會為遠方的風景失掉眼前的麵包。眼下張儀的生存狀態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創業者坯子。第二,張儀最在乎的是自己的“舌頭”而不是“面子”,這也是創業者第二個重要的特徵。他們都準確的知道,什麼能給自己帶來收益,會說的看重舌頭,會做的看重雙手,能跑的看重雙腳,總之不管是什麼,都比臉面重要,要臉就輸了。一開始就要臉的都成不了事,把面子找回來都是成功以後的事。

一個夠慘,一個夠不要臉,這兩個是能保證創業者成功的必要特徵,曾經的蘇秦滿足過,如今的張儀也滿足。蘇秦開始興奮起來,他決定馬上去和張儀聯絡。蘇秦特使秘密的來到楚國,並沒有將自己真實的身份暴露給張儀,只是以朋友的口吻去勸說他:“當初你和蘇秦同在鬼谷門下,如今蘇秦已經當權,投奔他不失為一個上策。”不論什麼時候最值錢的都是情報。張儀要是早知道蘇秦的現狀可能早走了,現如今也不晚,張儀即可動身前往趙國。

張儀懷著滿心的憧憬來到了蘇府門前,呈上名帖,就等著蘇秦四門洞開,列隊迎接。沒想到只是出來了一個老奴,把他引進府裡,在馬圈邊上安排了一間房,讓張儀在裡面等著。這一等就是好幾天,張儀每天在裡面吃的是奴僕們的飯菜,還得聽著這老奴的數落:“來找我們蘇相爺的人多了,沒一個不說自己有交情,沒一個不說自己有能耐。要我老漢說啊,你要是真有能耐,楚國怎麼會不用你,你怎麼會屈尊來這嗎?淨把能耐二字掛在嘴邊,你還真是不知道羞恥二字?要不,你跟著我養養馬,放放羊,也算是有口飯吃。”

如果來自尊貴人的侮辱可能激發一個人的鬥志,那麼如果這個侮辱是來自一個最底層的老奴,則會敲碎一個人心裡所有的尊嚴。張儀連夜就走了,他的心裡此時此刻裝滿的仇恨不亞於楚國。他恨這個人,這個曾經的同學,既然讓我來了,為什麼要想盡辦法羞辱自己?這難道就是成功之人的癖好嗎?難道就因為自己曾經成績比他好嗎?難道只有給與曾經強於自己的人無盡的羞辱,他才能得到快感嗎?張儀心裡的這些疑問他怎麼也想不明白,而解決這些問題的終極手段就是報復,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張儀想到了報復,就必須狠狠的報復。蘇秦可以做的事,自己一樣可以做到。一個人的能力就體現在,他能很快從單純問題的糾結中抽出身來,取而代之的就是具體的計劃。張儀顯然已經安排好了報復的第一步。單靠自己顯然無法實現,他必須找到一個國家依靠。蘇秦現在在趙國,還和六國有著瓜葛,那他能去哪呢?必須找一個比趙國還強的國家,是的,那就是秦國。

張儀前腳剛走出蘇府,後腳就有人通知給了蘇秦。他囑咐僕人遠遠的跟著,看看他最後選擇什麼國家,如果是別的國家就不要驚動他,回來覆命即可,如果是去了秦國,那你就要找機會去接近他,幫他見到秦王,然後照我的吩咐告訴他。

蘇秦從想到張儀這個人開始,就覺得此人是百分之九十九的適合人選。但多少還是缺那麼一點,對於這麼大的計劃,他必須做到完美,不能有一點缺失。所有對這個人的百分之九十九的肯定,都是基於之前的瞭解,可是變得最快的就是人了,如今張儀到底變成什麼樣,智商是不是依然線上,他必須給與最後的考察,方可萬無一失。所以他虐待張儀,就是要讓張儀徹底憤怒,他所要觀察的就是一個人在如此極端的憤怒之下所作出的選擇,到底是輕易就被憤怒矇住了雙眼,還是依然能作出最理智的選擇。

05

張儀果然走向了秦國。這個跟蹤的人也找機會上前跟他套近乎。在張儀最困難的時候,資助他車馬金錢,使得他能夠順利的到達秦國。到了秦國又是他上下打點,張儀才有機會拜見了秦惠王。這個秦惠王就是當年那個沒有重用蘇秦的秦王,當年他不愛聽蘇秦的那套對付六國的說辭,但是今天還是同樣的詞,從張儀嘴裡說出來,秦惠王就聽進去了。有什麼道理可講嗎,沒有,就是時運,三分靠打拼,七分天註定。因此別總因為沒成事就看輕自己,你往往需要的是,收拾好心情,再來一次。

秦惠王任用張儀做他的客卿,算是讓張儀在秦國落下了腳。一路隨他而來的人前來告辭了,張儀很驚訝:“我能來到秦國,非得你鼎力相助不可,如今我剛得顯貴,正要報答你,你怎麼要走呢?”那人趕忙解釋:“我哪有這個福分能得您的報答,我之所以這麼做也是我家主人的意思。那一切的侮辱都是我家蘇秦大人給您準備的最後的考題,如果您當時選擇去了六國中的任一國家,您可能都見不到我了。萬幸,您完美的回答沒有讓我家主人失望,選擇來到秦國。一路上的車馬贊助都是我家主人送給您的,他需要的不是去六國貪圖小利之人,而是需要在秦國成就大業之士。我家主人想與你共同馳騁天下,他的合縱計劃完成了一半,就足以讓他名顯六國,而您就是那另一半,他需要你在秦國的完美配合,你二人必將富貴於王侯。”

張儀多麼明白的一個人,聽了這位將實情和盤托出,他立即恍然大悟。很快他就向秦王貢獻了“連橫”的計策,專門用來對付“合縱”。一時間,“合縱”“連橫”相映成趣,可以說沒有“合縱”,就不會有“連橫”,沒有“連橫”,“合縱”也就失去了生命力。這倆人確實是創業的絕佳拍檔,他們彼此相隔千里,甚至不需要語言,就靠一個“合縱”“連橫”的概念,就能彼此成就,硬生生的在一片不毛之地,培育出本來就不可能存在的市場,硬生生的在一片沙灘上建起一座城堡,根本不在乎身邊就是驚濤駭浪。他倆就是那個時代的人精,就是那個時代的弄潮兒,過得就是刀頭舔血的日子,把整個天下玩弄於股掌之間。

06

張儀給秦國貢獻的第一個計策是進攻韓國,進而直搗洛陽,“挾天子以令於天下,天下莫敢不聽,此王業也”。這對一心想要東出的秦國來說吸引力極大,可是秦國畢竟是秦國,它之所以最後能完成統一大業,很關鍵的一點就在於秦國能在相當長的時間裡,不論國君和臣子如何變換,在戰略方向上的決策始終沒有犯過致命錯誤。

此時就有一個大將跳出來很強硬的阻止張儀攻韓的方案,這個人就是名將司馬錯。他直接指出攻韓以挾天子的不妥之處在於,真要這麼做秦國的名聲就臭了,“劫天子,惡名也”。周天子就在六國眼皮底下,他們彼此都能長時間和平共處,誰也沒想著把這個弱不禁風的天子給滅了,秦國當然更不能“攻天下所不欲”。如果真攻取了洛陽,才是將秦國直接推到了六國的對立面上,到那時,都不用蘇秦再勸著合縱了,六國自己就會聯合的更緊。這就好比街口地上長著一朵小紅花,雖然小,但是也給這死氣沉沉的街道添了一絲生氣。一條街的人天天出門都躲著走,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呵護著小紅花。咱們一年也不出門,今天剛出門就一腳給踩爛了,整條街不都得恨你嗎?再加上,天子居所的洛陽乃天下之中,四通八達,列強環伺四周,易攻而難守,即便是咱們真佔領了,想要守住它,這將是個無底洞啊。如今的合縱,各國都有自己的打算,並不是鐵板一塊,這樣的合縱不可怕,我們還可以逐個攻破。秦國是要贏得牌局,而不是掀桌子。因此,像這樣增惡名而少利的仗,秦國絕不應該打。秦國此刻應該集中力量攻取蜀國。蜀國弱小,“以秦攻之,譬如使豺狼逐群羊”,但是蜀國地足財富,正好可以彌補秦國地小民貧的狀況。以最小的代價換取了最大的利益。今後秦國面對六國,有的都是大仗惡仗,打仗拼的就是財力,秦國目前還沒有為此做好準備,必須趁六國沒有主動進攻之時,充實府庫,富民繕兵。“拔一國而天下不以為暴,利盡西海而天下不以為貪”,這麼划算的買賣才是秦國應該選擇的。

歷史從這裡開始就再也沒有按照蘇秦和張儀謀劃的神仙劇本走下去。任憑蘇秦之前經過時來運轉,規劃出多麼縝密的計劃,怎奈這個計劃實在太大了,他能說服一國,但說不了天下。長走夜路總能遇見狐仙,長煮餃子總有爛皮的。天下總有明白人,準確的說是更實際的人,比他蘇秦張儀還要看重利益的人,而這樣的人恰恰就在秦國。秦國從國君到名臣一切都是從實際出發,都是將國家利益放在首位。別扯虛名,秦國本來就是戎夷,只看得失,秦國本來就是虎狼之國。秦王並不是主動識破了張儀的居心,而是覺得司馬錯的規劃更加符合秦國現狀,更加有利可圖,如此歪打正著的拒絕了張儀。司馬錯揮軍南下,秦國從此得到了巴蜀,得到了一個大糧倉,得到了足以傲視群雄的資本。

人,一旦經歷過掙錢的容易,便再也無法忍受996,就像很多踏上歧途的失足婦女,根本無法忍受掙錢如此之慢。因此,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常見,回頭是岸的難尋,寺廟的香火再怎麼茂盛也永遠比不過煙花柳巷的門庭若市。張儀雖然被拒絕了,但是這讓他見識到了權力的魅力,也真正見識到了秦王的魅力。無論事前的設想再怎麼縝密,這真分明就不是一個可以被控制的人,也不是一個可以被說服的國家。這裡一直有一個貫穿上下的野心,而成就野心是要靠利益不斷的堆積,從來沒有什麼一蹴而就。張儀突然明白了,他的這顆棋子難成。這一剎那開始,他不甘心只做一枚棋子,他想做對弈之人。

蘇秦的眼光沒問題,他確實找到了和他一樣有權力慾望的張儀,但蘇秦只希望張儀成為自己龐大計劃中的一塊磚。蘇秦沒有意識到的關鍵所在,他宏大的計劃之中,最難搞定的就是人,最不確定的也是人,搞專案就是搞人。搞定人的方法從來就不是消滅他的野心,而是利益的勾引。蘇秦給張儀畫了一個天大的餅,張儀也願意上鉤,兩人一拍即合。可是這隻搞好了前一半,當他把這棋子丟擲去後,這個棋子就不受控了,他開始有了自己的想法,因為他看見了更大的利益。張儀開始盤算著,天下知道這場戲是假戲的只有兩個人,那麼自己完全可以真正把它唱好,取代了蘇秦,自己也能成個角。

現實告訴張儀他根本控制不了秦國,就連商鞅都是一個工具,更別說他了。可是秦國確實是如今天下最好的平臺,那就必須幹起來。他將之前定下的連橫計策拋給了秦王,秦王對他的這個政策很是感興趣。如今張儀已經不再是哪個曾經的張儀了,連橫政策也絕不再是曾經的連橫了。曾經的連橫是為了襯托合縱而存在的,而如今張儀要的是實打實的連橫,他要幫助秦國一個一個吞掉對手。

張儀開始琢磨著要對合縱下手了,他首先挑中了距離秦國最近的魏國。為了先把魏國從合縱盟約里拉出來,他甚至不惜放棄秦國國相的位置,再次去魏國做臥底。他來到魏國,成了魏國國相,他試圖說服魏王首先臣服秦國,然後讓其他諸侯效仿,可是魏王始終不肯接受張儀的建議。苦苦等待的秦王見臥底計策很難收到成效,在張儀的暗中指使下,出兵攻打魏國。聽到訊息的合縱諸侯最終到來增援的只有韓國。而秦軍則用韓國八萬戰士的頭顱深深的震撼了諸侯們,他們無奈只能按兵不動。蘇秦的合縱在這一刻實際上已經破產了,他高估了客觀條件,更加高估了人性的自私。

戰爭永遠都是談判桌的延續,利益都是談出來的。邊打邊談才是成熟統帥應有的智慧。有了這場勝利,張儀在魏王面前佔據了主動,他接著規勸魏王:“大王就是輕信了合縱的蘇秦,儘管大家歃血為盟,相約為兄弟手足,可即便是同父同母的兄弟,還有為爭奪錢財豁出性命的,更何況都是些逐利之人,您怎麼能奢求他們來救魏國呢?事到如今,您總該相信了,蘇秦的合縱本身就是一個必將失敗的策略。魏國不同於其他國家,我們這既無大山,也無大河,無險可守,一馬平川。南有楚國,西有韓國,北有趙國,東有齊國,為四戰之地。就這四家,您跟誰親近,都會惹得其他三家不高興。就不如與秦國合作,於雙方都有利。於秦國無疑是開放了東進的通道,勢必威脅到齊國、趙國、楚國。這就好比,秦國如豺狼一般明明是堵在東方六國的家門口,但是魏國卻做了看門人,第一個被咬的總是魏國,受益的卻是魏國身後的其他國家,就這樣也沒見這些國家念魏國的好處。既然這樣,就不如親近秦國,把門給他們開啟,讓秦國直接面對其他五國,豈不是更好。”張儀經過不懈的勸說,魏國兩代國君後,終於背棄了合縱盟約,臣事秦國。成功開局的張儀終於可以又回到秦國,重新出任相國。

07

東方合縱六國的帶頭大哥就要數齊國,秦國想要征服東方,齊國必定是最終的對手。恰恰齊國又地處最東邊,其他國家都擋在前面,想要打掉他勢必要先從他的周邊想辦法。秦國地處西陲,他一直的戰略就如同蠶食桑葉一般,一開始就從中下嘴是很難吃到的,得從邊上慢慢吃起才能吃得又飽又省勁。

人要是活到了沒有羞恥感的狀態,也就輕鬆到底了,好人之所以累,之所以難,就是因為給自己定的規矩太多。規矩如同一張皮,誰先把它扒下來,誰先爽利。如果說張儀對魏國還是以說服教育的攻心為主,那麼當他邁開了這第一步之後,他詐騙犯的無賴嘴臉就盡顯無疑。

要想搬倒齊國,先要除掉與之交好的國家。張儀來到了他的第二個目標楚國。他許諾以商於六百里的土地與楚國永遠結為兄弟國家。楚王大喜,不用調兵遣將就能得到六百里土地,就算由此得罪了齊國也挺合算。楚國也不是沒有明白人,大臣陳軫當即表示反對,秦國之所以重視楚國,是因為楚國有結盟的齊國。如今和齊國斷絕往來,廢除盟約,那麼楚國就孤立了。秦國為什麼不滿足地追求一個孤立無援的楚國,而給它六百里土地呢?張儀回到秦國,一定會背棄向大王的承諾,這是向北和齊國斷絕了外交關係,又從西方的秦國招來禍患,兩國的軍隊必然會一塊打到楚國。不如暗中和齊國聯合而表面上斷絕關係,並派人跟隨張儀去秦國。假如秦國給了我們土地,再和齊國斷交也不算晚。

縱然陳軫的算盤撥打的叮噹亂響,無奈他著實掃了楚王的興。當眾拉低了領導的智商,打了領導的臉,領導都是小心眼,當然也就不會給他好臉。楚王責令陳軫把嘴閉上,不要再講話了。

張儀帶著楚王賞賜的禮物和齊楚廢約的訊息回到了秦國,跟他一起回來的還有楚王派來接受土地的一位將軍。楚王在沒有收到土地之前,就已經與齊國廢盟,這就好比還沒收到錢,就先把房子過戶給別人了,往往是落得個人財兩空。此時的楚國深陷絕對的被動,卻不自知。

一踏上秦國的土地,張儀就在平地上摔跤了,摔得還不輕,據那位隨行的楚國將軍傳回來的訊息說腿都斷了,以至三個月都沒上朝。 一個不要臉的騙子要是再能對自己下狠手,基本如同練成了葵花寶典,能無敵於天下。但要是一個總是不斷自我反省的蠢貨也能對自己下狠手,基本如同只練了葵花寶典的準備工作,除了失去身體的寶貴之處外,也就只能淪為天下笑柄。張儀是前者,楚王恰恰就是後者。楚王聽到將軍傳回的訊息後,第一反應竟然不是感覺受騙了,而是反思自己是不是與齊國斷交不夠徹底,隨後還不辭辛勞的派了勇士借道宋國去齊國邊境辱罵齊王。這回楚王才長舒一口氣:“我盡力了。”

張儀巴不得齊楚斷交越徹底越好,直到秦國完成了與齊國的建交後,他摔斷的腿奇蹟般的康復了。當他生龍活虎一路小跑的站在朝堂上,楚國將軍聽見他說的第一句話竟是給楚王的地是六里不是六百里。楚懷王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政治無賴,也從沒想到過人心能如此險惡,國與國之間的契約在這樣的詐騙犯手裡就如同戲法一般被隨意玩弄。他無法容忍這樣的戲弄,要出兵攻打秦國。上次被勒令閉嘴的陳軫又站出來了:“我現在能說話了嗎?現在的世道變了,有的只是爭名奪利,哪還有仁義可言。到什麼山,唱什麼歌,您不緊跟形勢,您就註定會是那個容易受傷的男人。既然我們已經鑄成大錯,不如將錯就錯,抱緊秦國的大腿,哪怕再割地給他,跟他一起對付齊國,這才是權宜之計。最怕到最後,既跟齊國斷交,又得罪了秦國,兩頭不是人。”

聽人勸吃飽飯。他要是聽勸就不是楚懷王了。楚國兩度興兵與秦國決戰,最終落得個割地求和的下場。

08

已將巴蜀收入囊中的秦國點名非要楚國黔中一帶不可,因為只有這裡可以和巴蜀連成一片,從而佔據整個西南。秦王也說不白要,可以拿武關以外的一點土地交換。意氣用事永遠只能壞事。楚王回覆:“把張儀給我,我可以不要土地。”

此時就能看出張儀工於心計,善於揣摩君王心意的能耐了。自己已經為秦國立下數件大功,此時敵國要自己,是人就能明白就是為了殺之而後快。按照常人做法,無非就是在君上面前數擺自己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求君上把自己留下,莫要讓羊入虎口。而張儀根本就不是常人。他要是常人,現在可能仍然是蘇秦的一枚棋子;他要是常人,就不會捨棄秦國國相職位,隻身前去魏國做臥底,成功拉攏魏國;他要是常人,就不會連臉都不要,輕易將國家間的契約當成廢紙一張。他什麼都不怕,出來混就要玩大的。最主要他明白在君王心裡,人命永遠不會比土地值錢,強者考慮的只有天下,只有弱者才吝惜生命。在君王面前做徒勞的求情,只會讓自己先前的功績一次清零,與其這樣,就不如再博一次。這麼多年,在那麼多國家都死不了,就是因為在哪都有幾個有利益牽扯的朋友。

好的下屬最重要的特質就是寧願自己受苦,不讓領導為難。張儀沒等秦王猶豫,就大義凜然的站出來說:“我身負的是秦王命令,楚王怎敢殺我?即便用我的一條命,能給大王換來黔中土地,我張儀也算死得其所。”多麼動人的語言,多麼挺拔的勇姿,秦王當即表示出了高度的讚許。

張儀一到楚國就被楚懷王囚禁起來,就跟妖精把鍋都洗好了,天天等著盼著唐僧能來一樣。張儀之所以沒有像對待魏國那樣,對楚國也好言相勸,是出於他強烈的報復心理。別忘了,當年張儀在楚國受辱,被人打得就剩下一條好舌頭了。如今搖身一變,背靠上了秦國,怎麼能不報復呢?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小人不僅要報復你,主要更是要噁心你。但這次,張儀敢於隻身犯險,是因為他對楚國上下太瞭解了,知道以前的朋友可以用的上。

張儀在楚國最好的朋友就是大夫靳尚,而這個靳尚則能通達至夫人鄭袖面前。楚王又對這個夫人言聽計從。給我一個支點我能撬動地球,給張儀一個合適的人,他就能打通一片關係網。

靳尚貌似匆忙的對鄭袖說:“您快被大王拋棄了,您還不知道嗎?楚王把秦國來使給囚禁了,說時候就要殺。這個張儀,您打聽打聽,在秦國也是響噹噹的一號人物,深受秦王的賞識,位至國相。秦王怎能眼看著張儀送命,那就必然要拿東西贖,東西無非就是土地和美女。土地對咱倒算是實打實的好處,可是這秦國的美女一到……您也知道懷王這人的愛好,看見這些能歌善舞,年輕貌美的女子,對您是大大的不利啊。”

好話開心鎖,話不在多,就看能不能說到點子上。靳尚這幾句話就觸動了夫人鄭袖的心病,她感覺到了恐慌,便日夜不停的對著楚懷王嚼耳根子:“張儀殺不得。秦國正愁著對六國出師無名,前腳張儀一死,後腳緊跟著秦軍就到了,楚國必定生靈塗炭。你要是真下定決心要殺他,不如趕緊送我們母子去江南藏起來,免得受他們凌辱。”

賣柺的總得有個腦袋大脖子粗的伙伕配合才能精彩。對楚國的詐騙成為了張儀一生的巔峰之作。這一切就像煙花一樣,看著賞心悅目,但終歸填不飽肚子。對秦國的實際作用並沒有太大的幫助,即便是張儀隻身去楚國要換回的黔中之地,最終也沒有真正歸到秦國。“合縱”時看不出來大家有多親,“連橫”時也更不見得有多仇恨。這些國家的日子還是照常過著,只是為這些說客們憑空開創了一個巨大的虛幻的市場,他們在裡面吃的腦滿腸肥。秦惠王死後,張儀失寵奔於魏,轉過年,就死在了魏國。

而楚懷王,一輩子受秦國的騙,今年買了拐,明年就買車,後年還等著擔架。最終,他也很悽慘,被秦昭王騙進武關,客死在了秦國,成了秦楚之間解不開的仇疙瘩。九十年後,一個“力拔山兮氣蓋世”的猛人打著這個仇恨符號,在鉅鹿完成了左右歷史走向的驚天逆轉。

當狡詐者變得有利可圖時,狡詐就會被迅速模仿。從市場上講,這種行為的投資收益率最高,最有效,但從道德層面上講,就會出現劣幣驅逐良幣的現象,社會道德水平迅速下降。人們變得都只關心成功,而有意的忽略了成功者的原罪。並且把他們奉為導師去信仰去崇拜去模仿,一旦一個人成功了,彷彿他說什麼做什麼都是正確無比的。大家哪有功夫去討論什麼對錯,大家只是都都想快速的成為那個人罷了。從此華夏大地上,仁義至上的風氣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多的爾虞我詐和無毒不丈夫。

就這樣,張儀大搖大擺的從楚國的監獄裡走了出來。不過,他剛出來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說蘇秦死了。

(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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