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巴頓

（1885-1945），美國陸軍四星上將，以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歐洲戰場先後指揮美國陸軍第7集團軍和第3集團軍而聞名。

1

軍人應死於最後一役的最後一發子彈

提起巴頓將軍，絕大多數人的第一念頭應該是那部經典的同名電影《巴頓將軍》。電影剛剛開場，在巨大的美國國旗背景前，簡潔明瞭的幾個鏡頭，就把

巴頓將軍好勝、自信的性格勾勒出來。

在開場演講裡，巴頓將軍說“沒有一個蠢雜種贏得戰爭是靠為國犧牲的，他是讓對方的那個雜種為他的國家犧牲而贏得戰爭的。”這句精闢地總結了巴頓對於戰爭的態度。

那段豪情威武的演講、標準的軍禮、堅毅的眼神、腰間佩戴的象牙柄手槍，讓人想到他那句名言——

一個好的軍人應該死於最後一場戰爭中最後一場戰役的最後一發槍彈

。似乎戰場天生就是他的歸屬，需要

凌厲的鬥志、無情的勇敢與無畏的疆場。

這樣一位統領者，有著近乎偏執、難以駕馭的個性，但也同時具有在戰場上身先士卒的領導風範。而巴頓將軍為激勵部下，用對第三集團軍的這類演講來鼓舞士氣，已經成為美國軍官隊伍中新的領導哲學。

他高度重視快速和咄咄逼人的攻勢，從而催生了多兵種協同作戰的新戰略。但他也向來揹負爭議，盟國領袖對巴頓持有不同的看法，而他在德國國防軍最高統帥部的對手卻都給予他高度評價。

而這樣一位天生勇猛的戰士，在戰爭的途中，竟然也不忘給兒子寫下一封談論何為士兵優秀品質的家書。

在信中，他竟也坦誠道

“所有的人在參加戰鬥時都會怯懦”

，進而告訴遠在美國西點軍校學習的孩子喬治，

應當如何具備一名優秀士兵應該具備的良好品格。

2

父與子的傳遞，將領與士兵的傳遞

這封信的背景是於1944年6月6日凌晨，以英美兩國軍隊為主力的盟軍線頭部隊總計十七萬六千人，從英國跨越英吉利海峽，搶灘登陸諾曼底。

與此同時，巴頓將軍則按照盟軍最高統帥部的安排，在法國加萊對岸的英國海岸，指揮第三集團軍等待時機率部隊假意登陸加萊，藉此誘使德軍分散兵力。

希特勒原以為盟軍主將一定是巴頓，而登陸地點也會在加萊地區。他未能料到當時自己緊盯不放的巴頓將軍所領導的，只是一支影子部隊，而這隻部隊的所有排程不過是佯裝要在加萊登陸的“假動作”。

故而就在盟軍展開諾曼底登陸的當天，巴頓將軍便有機會給他遠在美國的兒子喬治提筆書信。

在這封信裡，

巴頓不僅以一個父親的身份，也是以一位將軍的身份，在對自己計程車兵在傳遞自己的人生體驗，以自身為出發，告訴兒子該如何成為一名優秀計程車兵。

在這封信裡，巴頓的形象十分鮮明。他果決、絕對、還帶著幾分不由分說的自信。其中，他提到5點獲勝的關鍵：

首先是摧毀武器使用者的意志；第二是百分之五十的勝算，再加上百分之五十的冒險，兩者需要達到某種平衡；第三，不僅要有堅毅的作戰精神，還需要具備一種極端的自信。第四是具有良好的軍事判斷力，在此他向兒子提到了客觀閱讀歷史書與人物傳記的重要性；最後一條，無論戰場上或戰場外，一位優秀計程車兵都需要具有良好的品質。

他在信裡對兒子喬治坦誠道，人性皆有恐懼的弱點，皆有懦弱的底色，

但勇敢與不勇敢的差別，就在於我們是否放任這種怯懦，任其生長。

正所謂巴頓所言那般

“膽小鬼是那些任由怯懦主宰自己的人

”。

畢竟在巴頓看來，

戰場看似是武器與武器的競爭，本質核心仍是人與人的競爭，或者說意志與意志之間的較量。

恐懼，很有可能就成為絆腳石。而戰勝恐懼，往往是贏得勝利的最基本元素。

在信中，不難見巴頓強硬的領導風範。但我們要知道的是，巴頓其實是一個矛盾而複雜的形象，因為他同時具有著一位指揮官的成功與一位政治家的失敗，而這也是他飽受爭議的原因之一。

歷史學家特瑞·布萊頓評價巴頓

“傲慢、想出風頭而且有個人缺陷，但……仍然是那場戰爭中最偉大的將軍之一”。

他去世後，美國陸軍將巴頓的許多戰術也加入到訓練課程裡，很多軍官都聲稱曾從巴頓身上受到過不少啟發。戰後設計的首款美國坦克也被命名為M46巴頓坦克。

在巴頓36年的軍旅生涯中獲得過以下軍事榮譽：

毫無疑問，巴頓是歷史上一位飽受爭議的將領。有人不接受他的作戰風格，也有人是他的忠實擁護者。

如亨利·吉羅將軍1945年底聽說艾森豪威爾解除了巴頓職務時深表懷疑，並邀請巴頓到巴黎出席國宴，還接受了總統夏爾·戴高樂的授勳。國宴上，戴高樂總統在演講中把巴頓的成就與拿破崙相提並論。

而在這樣一封寫於烽煙中的書信中，他以父親的形象，但又同是將領的身份，展開了一場與兒子的對話，亦是男人與男人之間的對話，充滿著他個人戰爭理念的延續與傳遞。

此時想到一句巴頓將軍的名言，天生熱愛戰場的他曾說

“誰說戰爭是對人的耐力的折磨？戰爭把人從獸類中提升出來，表現出他的良好品質：勇氣，自我犧牲，忠誠，樂於助人，忠於責任。”

而這些，大抵也是他在信裡，想要傳遞給兒子的吧。

附：信件原文

所有的人在參加戰鬥時都會膽怯

巴頓將軍寫給兒子喬治

1944年6月6日

親愛的喬治：

今天早晨七點，英國廣播公司的廣播電臺說，德國電臺釋出訊息，盟軍空降部隊和登陸艇大規模在海岸登陸。就是這樣。

我所率領的這支不可征服的英雄部隊還沒有登陸歐洲，但很快就會在那裡了。我真希望自己能在戰場上，因為今天陽光燦爛，是個作戰的好日子，我可不願意就這麼閒坐在這兒。

我想我還不會這麼快就戰死，但誰也說不準，沒有人能長生不死。所以，如果我走了，你不用多想，只要能努力比我做得更好就夠了。

所有的人在參加戰鬥時都會膽怯，不管是第一次參戰還是最後一次。但膽小鬼是那些任由怯懦主宰自己的人。你永遠不會這樣，因為你的身上流動的不是這樣的血液。記得我跟你說過那個跟路易十四一起作戰的馬歇爾·杜蘭嗎？他征戰四十年。在他最後幾次上戰場的一天早晨，他上馬時一名從未捱過一次餓，也從沒聽過戰場上槍響的年輕副官對他喊：“杜蘭先生，我很驚訝，像您這樣本該很英勇的人，怎麼腿抖得都快從馬上掉下來了？”

他回答說：“我承認我的膝蓋在發抖。如果它們知道今天的目的地，會抖得更厲害。”就是這樣。你的雙膝也許會發抖，但它們仍然會帶著你衝向敵人。好了，不談這個了。

優秀計程車兵可以分成兩種。不莽撞的與莽撞固執的。我是後者，似乎這樣的人要少一些，而且不那麼受歡迎。但這是我的方式。人必須選擇自己的一種方式，然後堅持下去。那些不能支配自己的人什麼都不是。

要做一名優秀計程車兵，你要讀點歷史，要客觀地讀。那些日期和煩瑣的細節沒什麼用，你必須知道人們是怎樣作出反應的。武器在更新，但使用武器的人並沒有變。要想贏得戰爭，你要打敗的不是武器本身，你要摧毀那些使用武器的人的精神。你應該多讀些人物傳記，尤其是自傳。這之後你會發現，戰爭很簡單。找準在你能力範圍之內，你能給敵人造成的最大打擊是什麼，然後去做。在謀算之後可以冒險，那不同於魯莽行事。我個人認為，如果你有百分之五十勝算，就可以去試。我領導下的優良善戰的美國士兵，可以為你加上必須的那百分之一的勝算。

在西西里時，透過我得到的資訊，我的觀察和直覺，我曾判斷敵軍不會進行另一次大規模進攻。我對此下了賭注，並且贏了。當然，你不可能讓戰爭絕對安全，只有死了的將軍才不會受到指責。所以只能如此。

我相信，如果一個指揮作戰的人，在上戰場時對自己承諾，要麼成為征服者，要麼戰死，那他必然會勝利。“活著，為了下一次征戰。”這是一個信條。毫無疑問，失敗不是由損失造成的，而由將帥的精神是否高漲造成的。

士兵最重要的品質就是極端地自信。徹底、完全，甚至自以為是地自信。你可以不滿意你的相貌，可以對你的智力沒有信心，擔心自我控制的能力，但要贏得戰鬥，你絕對不能懷疑你有能力做個好士兵。

我所取得的成就在於，我一直相信我對軍事的判斷是正確的。許多人不贊成我的看法，他們是錯誤的。歷史這無誤的評判者，在你我過世多年後，將證明我是正確的。

談到軍事判斷力，這也並非與生俱來。就好像強健的肌肉不是與生俱來一樣。你或許生來就有這樣的素質，或許你的體格可以讓你有強健的肌肉，但它們都需要後天努力來獲得。是否特別強烈地想要獲得某種特別的能力，這會因人而異。你決定這個夏天去學習，而不是放鬆自己、享受一番，這就表明你有願望、有抱負，這是很好的品質。士兵，或者說所有的人，都崇拜英雄。熱愛指揮的將領們都明白這一點。而且，他們會在自己的穿著舉止上，刻意突出一些他希望他計程車兵們也擁有的品質。

我做少尉時，有一名非常懶散的上尉經常會遲到，結果他就因為這些缺點落在別人的後面。他並不成功。我所率領的軍隊總是軍容齊整灑脫。他們作戰時驍勇敏捷，因為我自己以身作則，給他們樹立了榜樣。我時常感嘆一個人可能對無數他人所產生的影響。那些懶散或者一心想引人注目的軍官會違反軍紀、忽視軍容，而這些敵人看不見的因素，同樣會導致戰爭的失敗。一旦他們輸掉戰爭，就等於是在謀殺自己的部下。士兵不會只在戰場上優秀，你要麼是優秀計程車兵，要麼就不是好士兵。

好了，這封信有點說教的意味，但是別把這誤會成天鵝的絕唱，因為我還沒完成我的使命呢。

我愛你。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