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陽：一個碩大的驚歎號

近期，每當深圳老王掃臉開啟自家智慧門鎖，20年前關停的衡陽中華牌彈子鎖就浮現腦海……

對於衡陽人，甚至於湖南人來說，衡陽輕工業曾經是一個碩大的驚歎號：三個五鋁桶、湘江電池、回雁峰白酒、芙蓉手錶、

中華牌彈子鎖

……尤其是後者，在1987年，其35毫米彈子掛鎖榮獲國家質量銀質獎，登上行業最高峰。創造這個輝煌的便是衡陽市制鎖總廠，本地人也簡稱其為衡陽鎖廠、鎖廠。

藏品市場的中華牌彈子鎖

所以到今天，每當益海嘉裡深圳生產基地財務部老王掃臉或用指紋開啟自家智慧門鎖時，眼前飛跳的金龍魚全都會消失，躍入腦海的，總是工作過十餘年的衡陽制鎖總廠及其中華牌、雙喜牌系列彈子掛鎖、腳踏車鎖。

然後，佇立一會，他深深歎服當代中國鎖具轉舌鎖、葉片鎖、電腦鎖、彈子鎖、車鎖等的進步；更觀止世界鎖業的品類層級拓展到電源鎖系列、彈子鎖系列、蝴蝶鎖系列、家俬鎖系列、葉片鎖系列、箱櫃鎖系列、密碼鎖系列、分級鎖系列等……；而鎖具本身不僅僅成為人類生活用品，更成為文化（民俗）物質，代表著一個國家和民族不同歷史時期的文化。

完後，他又向北望去。那是家鄉衡陽，又名雁城，自古有大雁至此北迴，不再南飛這一說，而自己卻遠離故鄉，怎能不懷念呢？

衡陽制鎖總廠在雁峰山下的巷蔭嶺。老王有理由記念它，甚至為之自豪，倒不僅僅是因為在此參加工作就業，而是上世紀的80年代到90年代中，差不多整十五年或以上，都是衡陽制鎖總廠的輝煌時期：產品有11個系列、品種有100多個；職工有2200多人，年生產總值超6000萬元，年生產大小鎖具4500萬把，遠銷韓國、緬甸、越南等。

1986年，它又憑藉它的出色業績順利升級為國家二級企業。

這些榮光，已經深深楔入當時在衡陽制鎖總廠工作過的員工們的骨子裡。

再熱愛鎖業，也得說再見

廣東電白漢山鎖業日益在增長，衡陽制鎖總廠，最終還是倒下了

而本地開出租車的羅長山，感受則有不同。他每回駕車接送客人沿南三角路到巷蔭嶺附近，都會來衡陽制鎖總廠的大門外看一看後再離去。

是的，他曾經是鎖廠一員，對於中華牌彈子鎖，自小就充滿敬佩和愛戀。

輝煌時期的衡陽制鎖總廠大門

還在少年時代，生於衡陽牛角巷的羅長山，就做過一件傻事。

某天，當他經過學校一座木橋的時候，看見橋中有個小洞，居然將家中門鑰匙從洞中試玩，一不小心，失手將它掉入河中，眼睜睜看著它被河水沖走。最後只得上街，重新去配一把門鑰匙。

結果發現彈子鎖結構並深深熱愛上。

在他看來，彈子鎖很有意思。它不過是使用幾個高低不同的圓柱彈子來鎖住銅芯。只要放入相合的鑰匙，各圓柱彈子便會被推到相同的高度，銅芯便自動放開；如未放入鑰匙，鎖內平頭彈子會往下推至鎖芯，令其不能轉動。當彈子之間的空位與轉線對齊，黃色的鎖芯便可轉動。

自那以後，羅長山就對中華牌彈子鎖特別有感情，即使讀書上課中，也會忍不住掏出它來，在課桌下銼銼，擦擦，挑挑。

而自打同學們知道他有修鎖這個愛好和特長後，凡掉了家中門鑰匙的，學習課桌抽屜鎖的，就不再把彈子鎖送往城裡或校外的鎖匠處，而是擠在他身邊，睜眼看著他用刮刀刮掉鎖漆，用銼刀銼掉鎖底，用錐子挑出彈簧和彈珠；又找出一片新的鑰匙，齊齊整整的用彈珠在鎖芯孔中反覆校正，再用保險鉛絲把鎖孔堵住塞滿，敲敲打打之後銼平，一把新的彈子鎖就誕生了。

但羅長山撞上的入廠時辰，卻不如老王好，待他如願招工進入衡陽制鎖總廠工作後，不幾年，就到了90年代末，該廠在市場經濟開放大潮下，開始鯨落。

當時是整個鎖業行業，像廣東中山、山東煙臺、浙江溫州、湖南衡陽四大鎖業基地，無一不受到一定程度的衝擊，一是來自境外技術升級的鎖業，一是來自勞動力更低廉集中的廣東茂名電白鎖業。以至於他們紛紛改行，而尤以中山固力鎖業改做樂百氏的今日集團最為成功，名造一時。

以至當年的羅長山，只享受到衡陽制鎖總廠工人較長的上班時間，而鎖廠那些曾經有過的510元蓋衡陽輕工行業季度獎金，職工福利所發放的電風扇、100多元的全毛料奢侈品西服待遇，似乎都是擦肩而過。

而他所在車間工作崗位，儼然與早期自己修鎖配鎖的那些程式已完全不同。看上去挺簡單的一把鎖，卻有100餘道的工序，而每一道的工序，全得依靠手工來製作。

這時候的羅長山身邊，既沒有早年圍著他睜眼看他修鎖配鎖的同學，也沒有上峰欣賞他一生熱愛鎖業的喝彩聲。

儘管工人加班還是由廠食堂將饅頭等食物送到身邊；每個員工都熟悉十幾道工序，隨時可調動到另一個工種崗位頂崗作業，但加班時長辛苦，收入減少的現實導至鎖廠崗位不再是外人眼中的“香餑餑”了。

儘管國際國內有公司不斷在研發新款的彈子鎖，現代大型鎖具公司，甚至憑藉創辦人發明出一款新式彈子鎖，便建立跨越全球的業務，真實反映出彈子鎖的潛在市場規模，甚至於廣東電白漢山鎖業日益在增長，衡陽制鎖總廠，最終還是倒下了。

真是：再熱愛，也得再見。

老王走時，應是中間那一撥鎖廠人，但不是最早的。而羅長山告別鎖廠熱愛的崗位時，也不是最後那一撥鎖廠人。

鎖廠大門巷蔭嶺

鎖廠真正的潮落，是2002年徹底關停，廠房靠出租，變賣是裝置。2007年，破產後改名中興鎖業有限公司，不知還有沒有可能，再一次迎來輝煌。

時代變遷下的鎖廠命運

站在中國經濟社會全面向上的時代電梯上，便能做到好風憑藉力，一路上青雲。

如果從2002年衡陽制鎖總廠徹底關停算起，20年，衡陽制鎖總廠已經關停20年了！如果再往前推，到它建廠的1962年，還得加上40年。

屈指一算，60年時光就這麼過去了。都道六十年一甲子，人生有幾個甲子呢？最多就一個多點。

這正是老王、羅長生等曾經將青春與熱血獻給衡陽制鎖總廠的鎖廠員工的情感所在、記憶所浮真。

但他們也都明白：一個工廠的命運，是與時代的發展相聯絡，還是在社會轉型的過程中被淘汰，取決於它所處的時代和位置。

隨著中國加入WTO後與世界各國接軌越來越緊密，國內各大鎖廠之間的競爭也日趨激烈。

而隨著中國社會經濟水平逐漸提高，市場上對鎖具產品的技術要求也越來越高了。

在這當中，沒能及時接軌，對接轉型的鎖具企業，大多都會中落，沒有什麼奇怪的。

而世上路也不只一條道。老王到深圳，羅長山在衡陽開出租車，都是很好的選擇，生活得有滋有味。

只要站在中國經濟社會全面向上的時代電梯上，便能做到好風憑藉力，一路上青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