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熊貓故事 | 徵文《熊貓是個啥？》（張星）

作者：張星

1990年初秋，在陝西渭河以北的塬上，三個放羊的小娃娃圍坐在土坡上正討論著什麼。其中個子最高的一個是老張家的小子，因出生那年他爺爺六十五歲，所以取名張六五，小名五子，剛滿七歲。旁邊一個矮胖且紅下巴的小娃娃是老孫家的小子，因為出生時下巴是紅色的，家裡人怕他得病，盼著他能健健康康的，所以取名孫紅康，小名康康，今年也七歲。另外一個黑壯的娃娃，是老趙家的二小子，取名趙坤，小名石頭，比其他兩人小一歲。此時三人正在討論昨晚在電視上看到的北京亞運會。

五子嘴裡叼著一棵毛毛草，含含糊糊地說：“這個盼盼，是個啥？”

康康答道：“我爸說是個熊貓！”

“哦，啥是熊貓？”五子一臉疑惑地問。

“熊貓不就是貓嗎？六五哥你咋連這都不知道。”石頭得意地回答。

“胡說呢吧，我就沒見過能站起來走路的貓。”五子反駁道。

石頭想了想，用手指著一隻奶羊，說：“你看，這奶羊是羊，狼狗是狗，那這個熊貓就是貓嘛！”

聽到這話，康康恍然大悟，說：“哦，所以名字的最後那個字是啥，這東西就是個啥嘍？”

“就是這樣的！”石頭肯定地點點頭。

“可咋看也不像貓啊，就是不像貓……”五子還是一臉疑惑，嘴裡喃喃道。突然，他的神情變得堅定起來，他抓起一顆土塊使勁扔了出去，然後肯定地說道：“絕對不是貓，貓沒那麼大的！”

“那為啥不是貓呢？”“就是，為啥不是貓呢？”康康和石頭二人反問。

就這樣，三個人為此爭執了一下午也沒個結果。還是“機靈鬼”石頭提出了一個解決辦法，他說：“我舅爺家裡養了豬、羊、牛、狗、雞，還有騾子呢，說不定我舅爺也養過熊貓，咱們去問我舅爺吧，我舅爺絕對知道熊貓是個啥。”“就是，咱們去問石頭他舅爺！”康康應和道。“那一會兒把羊趕回去咱就走。”五子也同意了。

太陽還沒落山，三個娃娃便匆匆把羊趕回自家羊圈，相約去了石頭舅爺家。石頭的舅爺姓屈，家就在相隔不到二里地的鄰村，老伴早些年死了，兒子兒媳住在村頭新房，只有老漢一個人住老屋。雖然已經是七十多歲的人了，但是他的身體很好，自己在家裡飼養了很多家畜，農忙時還趕騾子套犁去給別人翻地掙錢。唯獨就是耳朵有點背，但石頭年紀小，不知道這回事。

天色擦黑，三個小夥伴來到了屈老漢家裡。此時，屈老漢正在飲牛（給牛喝水）。突然一回頭，就看到石頭和兩個娃娃已經來到跟前了。

石頭大聲說道：“舅爺，我喊你半天，你咋不理我呢？”原來石頭一進門就看到舅爺在飲牛，在門口就喊了幾聲“舅爺”，可屈老漢耳背沒聽到，直到石頭站在他跟前，他才察覺。

屈老漢一邊飲牛一邊問石頭：“吃飯了沒？”

石頭沒接屈老漢的話，直接問道：“舅爺，你養過熊貓嗎？”

“啥貓？”屈老漢沒聽清。

“熊貓！”石頭再次說道。

“養過，以前咱家好幾只呢，後來每年都要下兩窩貓崽，我嫌煩都送人了，一隻都沒留。”屈老漢其實沒聽清，但是不好再問，以為問的是貓，便說起了以前家裡養貓的事情。

三個娃娃聽到屈老漢的話，又驚又喜，紛紛上前問屈老漢這熊貓究竟是不是貓。屈老漢本來就耳背，三人這麼亂嚷嚷，他就更聽不明白了，只能糊里糊塗地答道：“貓貓貓，對，貓，貓咋了？”

此話一出，他還沒搞明白咋回事，三個小傢伙就已經開心地跑了，留下屈老漢一個人一邊飲牛一邊在那裡直搖頭。

五子和康康來到村東頭的小學，他們都是一年級的學生，小石頭還在學前班，在村西頭。此時課堂上，班主任楊老師正在給大家講北京亞運會的事情。

突然，楊老師問道：“同學們，誰知道北京亞運會的吉祥物叫什麼啊？”

五子和康康都將手舉得高高的。

“孫紅康，你來回答。”老師點名道。

“叫盼盼。”康康回答。

楊老師點點頭說：“很好，請坐，那麼哪位同學知道盼盼是什麼動物呢？”

“我知道！”五子積極舉手迴應。

楊老師手掌向上一揮，示意五子站起來回答。

“盼盼是一隻熊貓，熊貓就是貓，石頭他舅爺養過。”五子站起來驕傲地答道。

楊老師微微一笑，揮揮手示意五子先坐下，然後說道：“對的，盼盼是熊貓，但不是貓哦，小朋友們可不能亂說。而且熊貓是我們國家的國寶，是受國家保護的，不能隨便飼養。”頓了頓，楊老師看向五子，“張六五同學以後可不能亂說了哦。”

五子臉上的驕傲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臉通紅。

這時康康開口了，說：“老師，石頭他舅爺真的養過熊貓，是他自己說的。”

“這樣吧，你們兩個一會兒下課後到我辦公室來，現在先不要說這個問題了。”楊老師結束了這個話題。

下課後，五子和康康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地跟楊老師去辦公室。臨出教室門時，兩人還對視了一眼。

來到楊老師的辦公室後，楊老師並沒有訓斥他們，反而和藹地讓他們兩個先坐下，然後道：“張六五、孫紅康，你們今天在課堂上回答問題很積極，很主動，老師表揚你們。”

聞言，兩個小傢伙把耷拉著的腦袋抬了抬，滿眼疑惑地一起看向楊老師。

楊老師用手輕輕拍了拍五子的手臂說道：“張六五同學你今天表現很好，但是老師要糾正熊貓可不是貓哦，它可是貨真價實的一隻熊，可厲害了，明白了嗎？”

五子此時一腦袋的問號，但是又不敢反駁老師，就輕聲說道：“明白了……但為啥奶羊是羊，狼狗是狗，熊貓不是貓呢？”

楊老師將身體坐直了些，將頭向斜上方抬起，似乎在思考這個問題。片刻後，楊老師長出了一口氣說道：“這個老師還真的不知道，但是記住老師告訴你們的話，熊貓真的是一隻熊哦，可不是貓，要不然以後你們出去給別人說熊貓是一隻貓，會被笑話的，記住了嗎？”

五子和康康忙一起點頭“嗯”了一聲。

楊老師站起身子似乎要走，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轉過身意味深長地看向五子和康康，說道：“老師希望你們好好學習，等長大了去動物園看看熊貓，見見世面，不能一輩子窩在這兒，連熊貓是啥都不知道，老師相信你們一定都能考上大學，去大城市。要記住老師的話！”

楊老師說完這些話，神情有些凝重，對著兩個懵懵懂懂的小娃娃揮揮手，道：“走吧，去上課吧。”

五子和康康走出了辦公室。其實對於楊老師說的話，他們似懂非懂，只是，小小的種子已經埋在兩顆稚嫩的心靈裡面，那就是長大了要去看熊貓，要考上大學，走出農村。

三十餘年過去了，五子、康康都考上了大學，走出了農村，在不同的城市裡生活、工作，但是每每看到熊貓，他們都會想起楊老師和楊老師說的話，想起當初那個稚嫩的理想：走出農村，去看看熊貓。

作者簡介：

張星，就職於陝西省交通控股集團有限公司商界分公司商洛東管理所路政中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