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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影: 電影《無雙》, 那些被混淆的真與假

在文字中證道。——唐淚

電影《無雙》。

可稱華語商業電影的一場大勝。

故事精彩紛呈之餘,又尤其經得起推敲。

最特別的地方。

是劇情中那些有意混淆的真與假。

令一部分人,即便已經得窺電影全貌,仍不知其所以然。

莊文強將真相與謊言編織成網。

而觀眾身在網中,所以分不清何處為真,哪裡為假。

這個問題很有趣。

嘗試覆盤,剝離“真與假”。

電影開場的一段戲,就尤其精緻。

一般來講,商業電影會直奔主題,圍繞著犯罪、槍戰、追車、爆破等元素展開,以快速撩動觀眾的視聽和挑動腎上腺激素上升,帶來觀影愉悅。

當然也會有娓娓道來的情況,但做到《無雙》這個程度,幾乎可謂鳳毛麟角。

魚骨的陰影,李問從斑駁的墨綠牆面上摳下漆塊,在湯匙裡攪勻,然後用剔透的魚刺在麻紙上作畫,一筆一筆勾勒,細緻而規整,在全貌呈現之前,觀眾是不明覺厲的,對面囚籠裡,一個面部漆黑的獄友和觀眾一樣專注,似乎在等待著揭示謎底。

一筆又一筆,虛焦運鏡下,李問的筆法,專注、專業而從容不迫,很有一種大師級畫家的韻味。

但其實他畫的只是一張郵票。

而就憑這場戲的設計、排程和運鏡,莊文強就不容忽視,因為只有極少數的商業電影,會有這樣視覺與節奏上的美感。

至於很多人拿來對比的《非常嫌疑犯》,開場時長達兩分鐘的鏡頭,僅為字幕展示而設,單調、枯燥、乏味,直令人昏沉欲睡,而同樣的初始過渡鏡頭,《無雙》明顯要高階太多,不但交代了人物的特點,順便提到了偽鈔,與“畫郵票”一起,為後續劇情埋下了伏筆。

從此刻開始,到供述開始前,皆為真實劇情。

有人說,李問被引渡回香港的警車上,有個刻意的眼神,暴露了他可能“有問題”。

這種觀影觸感很敏銳,但其實卻正好是劇情設計的“剛剛好”。

懸疑電影,並不是一籠包子,要等熟透才能揭開蓋子,而是要適度給觀眾提供一些小提示,在預設好的尺度下,在觀眾的記憶裡埋下一個個微型爆破點,待到高潮解謎劇情,這些提示會自動“串爆”,從而令觀眾獲得充足的觀影愉悅。

讓我們繼續回到“真與假”的問題上。

審訊開始前,前來保釋李問的畫家“阮文”是假的,實際上是犯罪團伙成員之一的秀清整容假冒,而很詭異的是,在之前警方丟擲罪案和相關資料時,並沒有提到秀清這個人物。

秀清的入夥,是在金三角馬林游擊隊事件之後。

從邏輯上來講,刨除加拿大公路搶劫和金三角馬林游擊隊案件,後面的屯門染廠縱火謀殺案和酒店槍擊案,秀清都應該牽涉在內,但不知道是編劇上的百密一疏,還是因為秀清系中途被入夥而未獲定罪,僅片末有一個畫像情節。

警方的視線,則始終聚焦在那個並不存在的首腦“畫家”身上。

這其實是李問始料未及的。

他利用這個盲點,大腦超頻運轉,編造了一個毫無破綻、真假交織的供述。

故事正式開始。

懷才不遇的歲月。

李問說,自己和阮文小姐,是在溫哥華認識的。

兩個人都剛剛出道,希望能夠出人頭地,哪料過了十年,一幅畫也沒有賣出去,只能靠做零工潦倒度日,甚至入不敷出,連燃氣費和電費都交不起。

迫於生計,李問開始打起了製假的主意,也就是幫人臨摹那些名畫。

而阮文的天才開始閃耀,但她為了李問,拒絕了畫商駱先生,而這一幕恰好被歸家的李問所知,為了不拖累愛侶,李問謊稱有畫商買下了自己的作品。

但這個謊言旋即被戳穿。

兩個人正在因為“人生價值”彼此糾結的時候,場景被一陣敲擊聲中斷。

這裡非常有趣。

急迫於為男友復仇的何蔚藍督察,並不想聽李問複述他們的濃情蜜意,但秀清假冒的“阮文”卻想要深入瞭解這段故事。

觀影時其實也疑惑於“阮文”的態度,難道是想要重溫舊夢?

這個謎題,要一直維繫到電影片末的反轉時刻,才令人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這段故事裡面,十年落魄是真的、臨摹假畫是真的,畫家駱先生幫阮文舉辦畫展是真的,唯有二人的濃情蜜意是假的。

這是李問的臆想,也是為現實中“阮文”的前來保釋,給出一個合理解釋。

接下來的供述,畫風突變。

畫家吳復生出場。

魔方、紅酒、紫紅色筆挺西服,與李問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而那幅臨摹的《騎士、死亡與魔鬼》賣出五萬美金、李問的作品《四季》被吳復生揶揄以及二人在酒吧交流製假心得、燒掉自己的那幅《四季》,甚至包括“主角論”和情緒的沉落、性情的轉變,這些事情都是真實存在的。

只不過人物身份不同。

除了揶揄他的那個人不知所蹤,他在想象中與阮文相擁、與吳復生交流,在心底埋葬舊日自我,決心要做人生的主角,這些都是可以推斷的事實。

另外一場戲,吳復生讓李問複製美金,招致強烈反彈,這裡李問給自己加了不少戲,意味著他在警察面前表演了一場“戲中戲”,甚至李問怒踢石子和兩個人在公路上的對話根本都不存在,但成功將踏上製作偽鈔這條路的罪責,全數放到了“三代做偽鈔”的吳復生身上。

而這個“三代”就可真可假,因為真正知道李問根底的人,都早已死於非命。

飛機上的一場謀劃,其後租廠房、繪製電版、解決紙張和變色油墨、浮水印問題、購買印刷機等等事項都真實存在,基本上沒有經過太多加工。

但謀劃地點存疑,弄不好就在一個簡陋的地下室。

然後其他劇情其實也如前述,事件為真,細節作假。

所以應該把重點放在“虛假”與“真實”李問的行為對比上,也就是吳復生和李問的異同。

這句話可能有點拗口。

李問在供述中將自己一分為二,不存在的吳復生做了他自己做的所有事情,把自己變成了一個旁觀、輔助和見證者,另外則還有一個李問,在反轉中揭幕。

對比劇情包括公路搶劫案、浮水印的製作、殺違背行規的鑫叔、金三角槍戰、酒店槍擊案及買賣交易這六個場景。

覆盤去看,吳復生有一種瀟灑快意和從容淡定的氣場貫徹,而李問則表現為亡命、狠辣及粗鄙、神經質特徵,二者的關係,或可定義為理想與現實。

李問在供述的過程中,在脫罪的主要目的之外,重塑了另外一個自己。

即舉止極有魅力、懂得人生哲理,無所畏懼的吳復生。

這是他自我的理想型。

比如李問暗戀阮文,而吳復生則是“極少數不為女人而活的男人”,比如殺掉鑫叔的李問嘶吼痛哭,而吳復生雲淡風輕,又比如吳復生發現偽鈔製作的秘密,從容而睿智,李問則輕佻自負,再比如偽鈔交易,吳復生大氣守禮,而李問囂張粗鄙。

兩個小時的時間裡。

郭富城用了絕大部分的時間去塑造“旁觀者”李問。

而反轉部分的劇情,只給了他不到一分鐘的碎片時間,又用了不到十分鐘的時間,去回顧那個亡命粗鄙的李問,警察跟前和逃脫之後的李問,其實和常人又非常接近。

這種劇情結構的設計,給了很多人一個錯誤的印象。

那就是周潤發瀟灑快意,而郭富城毫無魅力,甚至很多人可能都不覺得李問是一個亡命之徒,但如果觀影足夠仔細,會發現李問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亡命之徒,也就是那種衝動躁怒、視人命為草芥的性格。

所以《無雙》這個故事,要的就是周潤發的雅痞從容,而郭富城以慫弱為殼、以粗鄙為底,所以若郭富城和周潤發表演趨同,整個電影的架構就會轟然坍塌。

莊文強的電影語言很強大。

有隱約的晦澀,卻並不影響觀眾獲得觀影愉悅,比如那些金句,戲謔之餘,又引人思考。

不同情境,進退自如,將或文藝舒緩、或爆裂刺激、或緊張迅疾的劇情雜糅在一起,卻毫不違和,反而給人以張弛有度的觀影體驗。

這是一部充滿創造力的電影。

直如一場偷天換日。

也像一出盛大的公開魔術表演。

緊張而有趣。

值得大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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