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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給陌生男孩300條簡訊後,他回我3個字

01

2016年9月的一個星期三晚上10點50分,在學校開設的心理諮詢室,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也是唯一一次。高高瘦瘦,衣服肥大,棒球帽壓得低,看不清正臉。這是我僅剩的印象。

平常40-60分鐘的諮詢,他一個人足足花了100分鐘。

值班的鄧老師簽完字後,又立刻追著他離開。宿舍門禁是23點,來不及思考,我一路狂奔,在最後一秒衝進寢室樓。

圖 | 晚上回宿舍的必經之路

我一直沒有忘記那晚的情景。一週後,再次翻開登記簿時,我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迅速翻閱那晚的諮詢記錄:名字、性別、專業、年齡這些都沒填,只留下了一個電話號碼。

把本子放回抽屜時,我不經意看到了老師的患者記錄本。

上面記錄著:重度抑鬱症,有強烈的輕生念頭,需要緊急自殺干預。

我趕緊合上本子鎖上抽屜,腦中反覆回放著一週前的畫面。究竟發生什麼令他喪失了活著的意志?

我試圖做些什麼。

我在網上發帖問有經驗的人,還打電話去免費心理諮詢中心詢問,獲得的建議都是儘快讓專業人士插手。

在快放棄時,有人回覆我說:

“或許你可以每天給他分享一些開心的小事,讓他慢慢發現生的樂趣”。

可我根本不認識他。

我想起那本登記簿上有他的電話號碼。我決定記下號碼,然後發匿名簡訊。

“他肯定會好奇這人是誰吧?說不定會為了找出這個人而不斷活著。”我越想越覺得有譜,臨發簡訊前,換上了老家的電話卡,以防他猜到我的身份。

“今天下午的雲多好看!有沒有覺得像鳳凰的翅膀?我小時候特別喜歡看日落,天空真美啊!”

我長舒一口氣後按下發送。一個小時過去,兩個小時……一天後還是沒有任何回覆。我的心情急轉直下,意識到這個人可能對一切事情都失去了興趣。

就在這時,我收到了簡訊:“發錯了?!”

我再次興奮起來。如果要顯得神秘,每天發一條效果會不會更好?

02

第二條簡訊的編輯過程比較複雜,我刪刪改改寫了100多字,大概意思是說去圖書館的路上,看到烏黑的磚縫裡整整齊齊地長出一排紫色小花,真佩服它頑強的生命力,相比之下我們人類卻脆弱多了。

在我沾沾自喜時他打來了電話,我嚇得差點把手機摔地上,響了好幾遍一直不敢接。

幾分鐘後他發來簡訊:“你到底是誰?我們認識嗎?”我在簡訊框輸入“一個關心你的朋友”後又刪去。

這種滋味不好受,像做賊般緊張,卻又相信能使他有所變化。我決定一藏到底。

第三天我膽子大了許多,分享了一本書,還互動式地問:“你呢?”。隔了一會兒後他連著發來四條訊息,除了表達煩躁外,還希望我自曝身份。

我不敢回覆,還是每天編輯一條簡訊。今天吃的紅燒肉不錯,晚上看了兩集紀錄片,包括一朵雲的形狀、雨後的心情都悉數記錄。

在這之前,我從未發現自己生活裡有這麼多值得記錄的時刻。

一連四五天沒收到回信了。我開始害怕他已經自殺了。有一次,我看到鄧老師紅著眼走進諮詢室,便試探著問她怎麼了。她擺擺手離開。這更佐證了我的猜測。

那天我的社會醫學隨堂小測沒及格,還和父母吵了一架,精心養護的植物也枯了,再想到他可能也死了,心情極其沮喪。

沒吃晚飯,一個人回到寢室早早爬上床,蜷進被窩。我劃拉簡訊框,想哭卻哭不出來,最後給他發了一條簡訊:“其實有時候我也挺羨慕敢做選擇的人,活著總有無窮無盡的煩惱。我不敢像你一樣,我還有很多想做的事沒做完,但我會永遠記得你。”

發完簡訊後,我忽然輕鬆許多。但很快又收到來信:“你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了嗎?”

他沒有說自己最近經歷些什麼,見我不願露面,也不再追問。

我照例每日一條分享生活碎片,他回覆“真好”或“那就好”。我們好像形成了某種默契。

有一天他主動和我分享起最近讀得一本書——《秘密》。我立刻下單,希望能和他多一些共同語言。慢慢地我們的話題開始延展了。他說自己和室友很難相處,藥理太難想轉專業。

像是得到終極答案般,我一下洩氣。

在諮詢中心兼職的那兩年,我見過太多對學業迷茫的人,從大一到博士,他們或許曾憑藉一腔熱血報了醫學,但現實困境明顯,問題主訴裡是否要轉專業和退學佔了相當大的比例。

我從最初的同情,到逐漸麻木。

遍地都是類似經歷的人,這麼點事兒就值得輕生嗎?

我的語氣裡夾著火,說:“我在重男輕女的家庭裡受盡冷落,差點連書也沒讀完。村裡分遷,爸媽給不到20歲的弟弟買了兩套房,我一分錢沒有,他穿7000多的運動鞋,我每個月的零花錢還得自己掙。但我偏不放棄,我學習成績就是好,自己賺錢,還經常旅行,我要讓他們看看我有多厲害!”

我好面子,事事都想爭第一,從不和任何人提起我的家庭,怕放大自卑。但不知道為什麼,我竟和一個陌生人發洩一通。

我過於急迫地想要找到致病原因,卻忽略了“死”在我們彼此心中分量的高低。

一天後,他回覆我:“其實我也不喜歡我的家庭,實在是太窒息了。”

後續的對話中,我明顯感覺到他的情緒正在加速低落。

03

2016年11月末,他發來一條簡訊:“告訴你一個秘密,我準備在明年4月1日死去。”那時我坐在教室中央,耳邊是老師講課的聲音,但好像又置身於一個靜音空間。

我不知道該報警還是立刻通知鄧老師。深呼吸幾次後,我給他發去一些鼓勵的話,但都沒有收到回覆。我只好坦白身份,說:“我是你的同學,一直都很關心你。”

我把視若寶貝的一盆綠植放在圖書館天台,請他去取。那是半年前,我在園藝治療師培訓班獲得優秀生的獎勵。園藝老師告訴我們:“見到生長著的植物,人會充滿希望。”

一個禮拜後,那盆植物仍孤零零地立在角落。

圖 | 本打算送給他的那盆綠植

我找過他。揪著“藥理好難”這個資訊,向正好轉專業到藥理的同學詢問,對方只說沒有注意到。

很快,期末考試到了,我開始把重心放回學習,準備拿到獎學金以緩解開支。從那之後,我們的聯絡就中斷了。本以為能幫助他,到頭來卻是一場自我感動,還如此潦草地收場。

2017年1月,大三第一學期期末的散學典禮上,全體師生罕見地彙集在黑壓壓的廣場。領導在臺上歷數了這半年來所斬獲的成績,但我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散會後,我逆在人流中,踮著腳尖仰著臉,試圖找到和他相似身形的男生。我打算向他坦白一切,並告訴他一定要活著。這也許是唯一確定的能和他相遇的場所。可仍是徒勞。

臨近春節,因為和父母吵架,我賭氣買了火車票去到千里之外的浙江。除夕的汽車站空無一人,我在路邊吹了好長時間的風,才終於說服一個願意送我到旅館的麵包車司機。

他問我回家過年嗎?我不吭聲。晚上七點多,廣播迴圈播放著熱鬧的祝福曲,車窗外菸花漫天。

手機震了一下,我收到一條的簡訊,只有三個字:

“謝謝你。”

那個號碼很陌生,但我知道一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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