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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的女兒 梅豔芳將重返大銀幕,回憶母親生活窘迫

1993年,梅豔芳放棄已經拿到的加拿大護照,決定留在香港為國家盡一份力。這個4歲半就為生計所迫走上舞臺的小歌女,憑藉一股江湖義氣,成為曾經整個香港娛樂圈的主心骨,被稱作“香港的女兒”。

傳記電影《梅豔芳》日前釋出預告,將於今年在香港上映。這位影響了無數人的絕代風華偶像的一生,將在她逝世18年後,重新在大銀幕上展開……

1963年,梅豔芳出生在一個貧困的家庭,父親出海跑船再也沒有回來,一家人的活路全寄託在其母覃美金經營的“錦霞”歌舞團上,生活非常窘迫。

幼年梅豔芳

雖然梅豔芳在家裡排行最小,還差點被覃美金“賣掉”,但她依然很懂事。別的小孩躺在父母懷裡撒嬌吃糖的時候,4歲半的梅豔芳就跟著姐姐登臺唱歌,賣藝賺錢。

梅愛芳梅豔芳姐妹

從童年到少女時期,梅豔芳就這樣奔波度過。那時候,歌女是被人看不起的職業,而梅豔芳這麼小就做了歌女,更是遭到學校同學和老師的白眼。平時她和姐姐為了趕時間,直接穿著花花綠綠的演出服趕公交,自然也得不到路人什麼好臉色。

世間冷暖更讓她懂得了知情知義,梅豔芳從小就磨練出不服輸的鬥志,在別的女孩夢想著成為公主的時候,梅豔芳的心願卻是成為一個鬥士,對抗那些厭惡目光和嘲諷譏笑。

或許是天生的演藝天賦,或許是長時間的耳濡目染,小小的梅豔芳一開嗓,就能吸引臺下看客的目光。為了更賺到更多錢,她便專挑那些調子高的曲子來唱,博得滿堂彩的同時嗓子也被過早地消耗。

把她當做搖錢樹的母親為此頭疼不已,梅豔芳卻不在意,“唱不了鄧麗君,我就唱徐小鳳。”這話一語成讖,1982年,梅豔芳參加新秀歌唱大賽,便是以一首徐小鳳的《風的季節》脫穎而出。

當時評委席上有“統治”香港音樂界半壁江山的黃沾和顧嘉輝,黃沾給了她100分,而顧嘉輝表示藝術沒有止境,給了她99分。年紀輕輕的她,早就顯出了前途無量的苗頭。

作為第一屆比賽的冠軍,公司對梅豔芳非常重視,她也成為中國第一個被系統化包裝的明星。第一張專輯《心債》推出後,主打歌稱霸金曲榜長達43周之久,但是梅豔芳沒來得及體會走紅的滋味,便被如潮的辱罵淹沒了。

彼時的香港樂壇還是小甜歌的天下,為了迎合市場,梅豔芳每次亮相也得穿著小洋裝,看上去一副乖乖女的模樣。偏偏有人爆出她從前的歌女生涯,罵她裝做鄰家女孩欺騙大眾,對她口誅筆伐,梅豔芳剛剛起步的事業就這樣陷入危機。

這時候,金牌經紀人陳淑芬決定重新設計梅豔芳的定位。她找來香港知名的服裝設計師劉培基,為梅豔芳量身打造服裝風格,他們合作得天衣無縫,深切的友誼更延續了一生。

的確,在戲園江湖中摸爬滾打多年的梅豔芳,早已不適合走甜美路線,劉培基別出心裁的設計和她特立獨行的性格不謀而合,也讓她在舞臺上更加自在地揮灑魅力。

1983年《赤色梅豔芳》的推出,讓梅豔芳重回頂峰,拿下了五白金銷量。

到了1985年,劉培基幹脆讓梅豔芳穿上寬墊肩西裝,帶上墨鏡,演繹出與其他女歌手截然不同的中性風格。在同年的《壞女孩》專輯中,梅豔芳更是剪掉一頭長髮,前衛叛逆的造型和妝容,讓整個香港的年輕女孩趨之若鶩。

劉培基又為梅豔芳打造了《妖女》中性感嫵媚的埃及豔后、《慾望野獸街》中火辣風情的邦女郎、《小心》中邪魅英朗的獵人裝、《夢裡貴婦》中復古鬼魅的中世紀女人…梅豔芳“百變天后”的稱謂不脛而走。

梅豔芳逐漸在香港樂壇站穩了腳跟,在此期間,她也陷入了戀愛的旋渦。1983年,勢頭正勁的梅豔芳到日本參加音樂節活動,認識了日本歌手近藤真彥。

近藤真彥 梅豔芳

在兩人的戀愛中,梅豔芳的卑微到了讓人難以想象的地步。她頻頻飛往日本,只為了見他一面,甚至為了近藤在東京買了房,而劉培基如果日本前去探望時,親眼目睹在香港萬人崇拜的一代天后梅豔芳,正在近藤真彥家裡洗廁所。

梅豔芳付出了這麼多,而近藤真彥卻一次都沒有主動飛到香港看過她,他給到梅豔芳的是早就與中森明菜戀愛的新聞,梅豔芳毫不知情地被捲入了這場三角戀情。心碎的梅豔芳雖然果斷與近藤真彥分手,但終其一生都沒能放下。

同樣受近藤真彥所害的中森明菜

分手後的梅豔芳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事業上,歌唱、電影全面開花。1984年,張國榮出演電影《緣分》,他嚮導演推薦了女配角人選,這個角色不但是梅豔芳踏入電影界的處女作,更讓她一舉拿下了當年的金像獎最佳女配角,她和哥哥相守一生的友誼也就此拉開序幕。

隨後,梅豔芳在香港紅館舉行了首次個人演唱會《百變梅豔芳盡顯光華演唱會》,連開十五場,打破了香港歌手首次個唱的場數記錄,1987-1988跨年更是連開28場,常常爆滿。從1985到1989年,梅豔芳連續五年奪得香港十大勁歌金曲“最受歡迎女歌星”,還被美國媒體稱為“東方麥當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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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藉《胭脂扣》中的如花,梅豔芳登頂“四科影后”,專心搞事業的女人真的太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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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梅豔芳在香港連開三十場個人演唱會,被歌迷成為“梅三十”。同年,她在自己的生日會公開宣佈退出音樂獎項的競爭。在91年的首張國語專輯《親密愛人》後,梅豔芳又開了30場告別舞臺演唱會,揮淚暫別歌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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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時梅豔芳出道已經近10年,對於浮華和尊榮都已見怪不怪。漂泊不定的童年和對她壓榨剝削的原生家庭,放大了她對婚姻的渴望。她說其實自己是一個很傳統的女人,理想是像山口百惠那樣急流勇退,在事業成功之後追尋一個幸福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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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近藤真彥之後,一直在尋找真愛的梅豔芳似乎是迷了路,她和鄒世龍、劉米高、保羅、林國斌,有過短暫的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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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在張國榮的介紹下,已經29歲的梅豔芳認識了初出茅廬的趙文卓。兩個人的姐弟戀公開後,並沒有得到祝福。趙文卓吃軟飯、梅豔芳生活不檢點……各種負面新聞滿天飛,早已經見識過大風大浪的梅豔芳毫不在乎,而趙文卓卻沒能頂住輿論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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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次誤會後,趙文卓還是向梅豔芳提出了分手。有一次梅豔芳接受採訪時,說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一定會解釋清楚導致兩人分手的那場誤會,一定會挽救他們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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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得到完整的關心和愛,外表堅毅倔強的梅豔芳,內心竟然是如此的脆弱和卑微。而這世界有那麼多人,活在梅豔芳飛揚的青春,卻沒有一個願意給她一個一生一世的承諾,讓她穿上婚紗,成為某某的太太,得到一個幸福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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復出後,在1997年的專輯《女人花》中,梅豔芳每一首歌都透露著她對愛情的嚮往。脫去往日的年少輕狂,她淺吟低唱,《一生愛你千百回》《我是多麼值得愛》《受不了沒有愛情》……全部都是抒發嚮往愛情的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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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花》更是成為她一生的註腳,她在默默地等待著自己的夢中情人,啟發她走出矇昧,走向成熟,可是這些心事在人生中又等不來實現的機會。從此之後,她的演唱愈發深情,愈發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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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千年前的梅豔芳,已經入行近20年,感情黯然失色,事業成就反而節節高升。《審死官》《東方三俠》《半生緣》《鍾無豔》……奠定她日後入選“中國電影百年百位優秀演員”的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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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成立了梅豔芳四海一心慈善基金會、香港演藝人協會,並且成為首位女會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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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豔芳已然是香港娛樂圈的大姐大,大方豪情,義薄雲天,她提攜了草蜢、陳小春、謝霆鋒、陳奕迅等後輩,人人尊稱她一聲“梅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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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德華說,阿梅的性格是“寧可天下人負她,而她決不會負天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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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張國榮眼中,梅豔芳也是無話不談的知己,“她是一個永不言敗的女孩子,信心強,野心也大,所以她會用盡自己的能力去爭取應得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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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年的香港個人演唱會上,梅豔芳一襲紅衣翻唱了歌曲《血染的風采》。在1993年的專訪中,梅豔芳坦言要有國家意識,因此放棄剛拿到的加拿大護照,決心留在香港為國家盡一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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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梅豔芳首度登上央視春晚,演唱了寄託思鄉情緒的《明月幾時有》,因為風格迥異過於前衛,這次表演十分不成功,下臺之後梅豔芳痛哭買醉,認為自己的表演有失水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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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這次滑鐵盧比起來,不久後發生的這件事更讓梅豔芳感覺到危機。早在1990年的時候,姐姐梅愛芳就確診了子宮頸癌,並且在與病魔抗爭了整整10年之後,不幸病逝,年僅41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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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梅愛芳

梅豔芳心有餘悸,前往醫院進行檢查,結果非常不幸,自己和姐姐一樣也有同樣的病症。原本病情發現得早,及時治療還是有希望的。但是這件事情很快就被無孔不入的八卦媒體得知,他們日夜守在梅豔芳家樓下,希望得到更多驚天訊息,導致梅豔芳根本沒有辦法前往醫院進行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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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在成龍、劉德華等圈中好友的陪伴下,梅豔芳在記者會上首度公開自己得癌症的訊息,她反覆強調是腫瘤是良性的,並且4次重申自己有信心戰勝病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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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她骨子裡一貫的堅強,她反覆強調的信心,也是給彼時的香港的一針強心劑。2003年,因為非典肆虐,張國榮離去,給香港蒙上一層憂鬱的色彩。作為香港演藝人協會會長的梅豔芳,不但帶病上街為民眾分發醫療用品,更堅持舉辦了八場演唱會,鼓勵大家共度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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訊息公佈後,眾人紛紛對梅豔芳能否撐過這八場演唱會打了個問號。當年11月,梅豔芳如期在紅磡體育館登臺演唱,她還在臺上回應別人對她的質疑,高呼:“我可以做到,你們也可以!”拼盡全力的演唱後,歌迷的掌聲經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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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知道梅豔芳是穿著尿片演唱的,因為她的身體正控制不住地流著鮮血。她以身作則,告訴人們絕不輕言放棄,這是她最後的禮物,也是她足以被稱作“香港的女兒”的全部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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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落在維港的梅豔芳銅像,劉德華題字“香港的女兒”

歷經半世滄桑的梅豔芳,在那次演唱會上用另一種方式完成了畢生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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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上劉培基設計的潔白婚紗,把自己嫁給音樂、嫁給舞臺、嫁給歌迷,因為她知道自己再也沒有機會了。伴著最後一曲《夕陽之歌》,梅豔芳拖著美麗的婚紗尾,腳步沉重,走上那延伸向遠方的樓梯。在大門即將關上的那一刻,她轉身,用盡了最大的力氣揮手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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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梅豔芳因為癌症導致的心肺功能衰竭,在香港養和醫院病逝,年僅41歲。那時候她已經拿到了翌年初春的北京演唱會批文,但一切都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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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龍、劉德華、譚詠麟、張曼玉、楊紫瓊、梁家輝……幾乎所有香港娛樂圈的巨星大佬都趕到醫院,陪她走完最後一程。一生轟轟蕩蕩,喜歡熱鬧的她,在臨終時說:“不要叫我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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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她還是沒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安寧。儘管她不計前嫌成立信託基金,每月提供七萬元生活費給其母覃美金,還資助其二哥及姐姐的四名年幼兒女讀書至大學畢業。覃美金和哥哥梅啟明還是為了她的剩餘遺產大打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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敗訴後,覃美金了變賣梅豔芳所有遺物及物業,包括最重要的新秀冠軍獎座、金像獎最佳女配角獎座,甚至還有貼身內衣褲這種私人物品,絕代女星的身後尊嚴竟然毀在親生母親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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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想想,人活這一遭,到最後真的沒有什麼意思,這輩子就算了,下次不來了。可梅豔芳短暫的一生卻成了無數人生命中難忘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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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美金拍賣梅豔芳遺物時,很多被認為沒有價值的東西全被扔到了垃圾堆裡,一車車丟到垃圾收集站,梅豔芳歌迷會的副會長聞訊後帶人前往一件件找回。在這過程中,他們還發現了很多感人的故事,整理後在梅豔芳逝世十五週年時推出了紀念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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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梅豔芳》傳記電影的監製江志強,也因為曾經受到梅豔芳的仗義相挺,而決定完成梅豔芳的遺志。當時他與張藝謀特地為了梅豔芳在《十面埋伏》中設計了一個角色,誰知不久後,梅豔芳離開了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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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面埋伏》中宋丹丹的角色原先是為梅豔芳設計的

從四歲登臺到人生謝幕,這個女子把自己大半輩子獻給了音樂,她是真正屬於舞臺的百變女王。沒有家庭背景,被生貧寒,卻一生努力不止,對他人慷慨相助,無論遇到任何困境,都從不放棄的梅豔芳,更是真正的人生偶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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