殭屍片作為香港
電影
的代表產物,曾經風靡90年代的亞洲市場。
而隨著黃金時代的落幕,林正英,午馬,
許冠英
一行大師的逝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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殭屍電影的榮光也在新時代的滾滾浪潮中褪色。
斯人已逝,昔情難追,唯有緬懷成了致敬他們的唯一方式。
於是,在英叔去世的第16年,導演麥浚龍呈上了這部無比震撼的處女作:《
殭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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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用它給香港的殭屍電影劃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而這種圓滿,似乎透著幾分蒼涼與悲憫,以及揮之不去的執念。
第一幕:自殺
伴隨著童聲合唱的《鬼新娘》,故事緩緩展開。
過氣的殭屍片演員
錢小豪
事業跌入低谷,加上妻離子散,極度抑鬱的他獨自來到一處破舊的居民樓,準備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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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頭中灰暗冷酷的色調,陰鬱無光的背景,四處透露著一股壓抑的氣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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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僅暗示著錢小豪悲慘的命運,同時也為後期到來的恐怖奠定基調。
這裡有三個細節。
1。當保安燕叔強調男主入住的凶宅2442“乾淨”的時候,他自己卻心虛的敲了三下門才開鎖。
這裡通常是進入長期無人居住屋子的禮貌儀式,意思是生人入住還請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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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在進屋之後,錢小豪給了燕叔小費,並說之後還要麻煩他。
這裡則是在暗示著之後的自殺,屍體之類的事還得燕叔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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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隨後燕叔請了6柱香,並讓錢小豪也跟著拜一拜。
上面說道,進屋敲門是對待滯留遊魂的禮貌,而現在的燒香則是以示客氣,讓鬼魂吃飽,驅散怨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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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燕叔走後,錢小豪翻出隨身雜物。
這些都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紀念:泛黃的合影,殭屍片、賭片、武打片三種戲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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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代漸遠,曾經合影的一班人,有些躋身國際,有人陰陽兩隔,留在原地的卻是惘然四顧,痛快放手,倒也乾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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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接下來的上吊一戲,著實講究。
在佛教的理論中,死亡狀態要進入幾個元素散盡的時期。
1。錢小豪剛上吊的時候身體乾爽但無法自主行動,此為土元素的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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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燥的身體
2。接著身體被逼出水分,大汗淋漓,此為水元素被清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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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汗淋漓
3。最後象徵生命的氣體被蒸發,此為風元素排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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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出氣體
之後便是魂魄出竅,肉體的徹底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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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道士友叔趕到,飛刀砍斷上吊繩索,幾招咒術,驅散附身女鬼,救下小豪。
第二幕:三個故事
被救下的小豪為了感謝四目道長友叔,來到了樓下友叔打工的大排檔。
友叔為小豪炒了一份糯米飯,默默吸了一口煙,並感慨生不逢時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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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友叔提到道士的基本設定:糯米。
看過殭屍片的觀眾應該不陌生,糯米對殭屍有巨大的殺傷力,也是道士必備的隨身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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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性本草》中提到過糯米的功效:“能行榮衛中血積,解芫菁毒”
芫菁是一種毒性很強的甲蟲,屬於劇毒生物,那麼從這裡可以得知,糯米有排毒,解毒的功效。
從陰陽學上說,糯米屬於五行齊全的物品,吸收天地陰陽之氣,代表福氣,吉祥之意。
而在電影中,原本平定一方的驅尸利器,到了今天,也只能成為飽腹充飢口糧,可笑又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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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的劇情中,交代了三個故事。
1。阿鳳與丈夫是2442原本的住戶,可身為老師的丈夫卻在一次輔導學生的過程中,強姦雙胞胎姐妹。
其中一位在搏鬥中死亡,另一位上吊自殺,姐妹在死後化為厲鬼,長期盤踞在2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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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製清水崇在設計這一對女鬼的時候,融入了日式恐怖片的元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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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動作和形象外形的樣式來看,有些許咒怨的神態,再加上特有的爬行方式,給人耳目一新的衝擊感。
2。此時住在樓里老好人梅姨的丈夫冬叔下樓倒垃圾,被角落裡孩子的哭聲吸引,意外失足墜樓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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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耀漢飾演的冬叔
3。小豪回到2442,遇到了因為兩姐妹一事瘋癲的女人阿鳳與兒子小白。
小豪想追上去探個究竟,卻遇上了陰兵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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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兵借道
幾個外貌奇特,身材異常高大的幽魂打著傘在樓道中漫步,他們是來勾魂的。
也就是等待著將死去之人的魂魄帶離陽間,這是導演埋下的一條暗線。
陰兵借道的說法,自古已有記載。
一者是在大戰過後,死去士兵的冤魂留在原地,集結成群,把守這片地區,並會向過往的路人發動攻擊。
二是陰曹地府的使者,通常會在有人去世的地方出現,將死者魂魄帶離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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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便是後者,它預示著大樓即將有血光之災,同時也是表示冬叔的去世。
原計劃這個場景是留給許冠英和樓南光的,但前者在開拍之前就去世了。
於是導演大刀闊斧的刪掉了大部分原有的劇情,只留下一小段來致敬。
第三幕:煉屍還魂
自從雙胞胎惡靈出現,大樓內的另一位高人也開始行動,他便是同為道士的阿九。
不同於落魄的友叔,阿九依靠自己的本事吃香喝辣,日子要好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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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卻因為肺癌晚期身體非常之差,需要不斷的吸取小鬼骨灰續命。
不過即便如此,依然無法緩解病情,阿九的身體狀態每況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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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至於在電影的劇情發展過程中,阿九每次出現,臉色都變得越來越差。
於是,阿九萌生了取陰補陽的想法,他想設計殺死冬叔,用他的屍體作為容器,裝載雙胞胎姐妹的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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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來供給自己延續壽命,繼續活下去。
他讓梅姨餵食烏鴉血,用藥劑掩蓋氣味,隨後又給冬叔戴上銅錢面具鎮壓屍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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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代表陽,是喚醒太陽的生物,因此在很多殭屍電影中都會有用雞血做法的場景。
用公雞血沾染過的法器,會有很強的衝煞功效。
而烏鴉與雞相反,是極陰之物,通體漆黑,叫聲悽慘,常在墳墓等陰氣聚集之地盤旋。
因此,在電影中,烏鴉血也是作為彙集陰煞的媒介,來複活殭屍。
而後面將屍體置於懸空的杉木棺材當中,也是為了達到吸取陰氣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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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的計劃還算完美,但沒想到接連出現了兩個意外,使得事態愈發嚴重。
1。阿九特地叮囑梅姨,裝有冬叔的棺材不可落地,可由於老房子年久失修,棺材墜地。
梅姨以為是冬叔待得不舒服,便將他徹底取出,立於地上,這加速了屍變。
2。阿九讓梅姨千萬不可摘下冬叔的銅錢面罩,梅姨卻沒有聽從,擅自取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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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錢面罩
銅錢面罩可以從以前很多港產殭屍片中看到,銅錢劍伏屍,口含銅錢或眼瞼上放銅錢這樣的橋段。
錢屬金,在人手中流轉又沾陽氣,故銅錢能剋制殭屍,鎮住屍體。
這也就是為什麼面罩未脫之前冬叔的屍體只能睜眼不能動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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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叔所戴銅錢面罩
而由於梅姨的這兩次意外,冬叔並沒有成功還魂,近乎瘋癲的梅姨找上阿九,問出了第二種方法。
阿九給出的答案是童子的鮮血,目的是讓梅姨知難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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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沒想到小白的出現卻讓梅姨徹底喪失理智,她將小白誘騙到廁所當中,將他獻祭給了殭屍。
而冬叔也因為童子血的緣故,從一個容器變成了強大的殭屍,並殺死了趕來的道士阿九與為子復仇的阿鳳。
第四幕:道士與法器
殭屍的出現讓四目道長友叔多年不動的法器“羅庚盤”轉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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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自行轉動的羅盤
此物屬於道家法器,是在現實中存在的,又名羅盤、羅經、羅經盤等,是風水大師在堪輿風水時用於立極與定向的測量必備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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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的道士驅鬼是副業,看風水才是賺錢的主業,羅盤是用來測風水的,可以說是道士的傳家寶。
道士的羅盤只傳給自己的嫡傳弟子,高階的羅盤可能是一個宗派的傳宗寶,有特殊的地位,一般也有著歷代主人的強大法力。
友叔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把早已變成癢癢撓的桃木劍重新開刃,換上道袍,準備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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變成癢癢撓的桃木劍
這裡有一個的道士常見法器:桃木劍
雖說為桃木劍,其實桃木次之,棗木為上,非雷擊次之,雷擊為上。
且必須為晴天降雷,雷氣入木,對陰煞之物破壞力極強,劍身刻上南斗六星或是北斗七星。
攻擊時配合踏罡步鬥,以炁攻之,防止劍體被汙穢侵染,失去靈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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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友叔遇見了奄奄一息的小豪,在小豪的堅持下,友叔向天借命,在他身上以血畫符,暫時留住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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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再用拖把在地上畫符,建立法陣,而透過這個鏡頭可以得知,此符名為敕令大將軍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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敕令大將軍到此
將軍是指鍾馗,因為鍾馗專於捉鬼,用此符可消災避難。
香港殭屍片裡,頭上貼常見黃色符紙的就是“大將軍鎮”或“大將軍在此”。
而符紙的樣式也有金色、銀色、紫色、藍色、黃色五類,金色威力最大,也最難驅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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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使用的紫色符紙
大部分道士,終其一生,都只能停留在使用黃色符紙的程度上,不然就會像阿九一樣,被紫色符紙的強大力量反噬,導致身體虛弱。
而在電影最後的決戰中,友叔以自身精血驅動五行羅庚盤運轉,時限為一支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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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演在這裡也別具用心,將水,木,土,金,火的五行之力融入了驅屍道法當中,非常具有跨時代的新奇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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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在本片中,桃木劍並沒有發揮太多功效,由於友叔作為陣眼不能配合踏罡步鬥使用桃木劍,所以他只能將劍擲給不會使用的小豪。
因此,除去情懷之外,桃木劍在電影裡不過雞肋而已。
散不盡的執念
誰都有執念,無論人鬼,或是六道之外的殭屍。
電影結局很悲涼,猶如人一生的夢想與現實的碰撞。
與殭屍同歸於盡的錢小豪癱倒在地,他瞳孔放大,鏡頭切回電影的開始。
錢小豪只是一個落魄演員,在空無一人的房間中孤獨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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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實中已經去世的錢小豪
友叔是大排檔中普通的廚師,寡婦阿鳳與小白過著平常日子,保安燕叔打著瞌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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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殭屍,沒有道士,更沒有轟轟烈烈的生死大戰。
所有的故事都是錢小豪死前的一抹執念所化。
就如同畫框上音容宛在林正英與許冠英,心心念念,卻終獲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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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為將自己前半生都獻給殭屍片的錢小豪,他儘管沒落卻無法自拔,無法直面現實而最終選擇自殺。
直到脖子伸進繩套裡的最後一刻,也希望真能有那麼一個道士,或者一隻殭屍的出現來證明他的前半生不是一場春秋大夢。
可當歷史和現實,都輕輕地撞碎在那冰冷的停屍臺上時,觀眾才發現,這不僅是錢小豪的夢,也是所有人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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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片式微,無可避免。
殭屍片的無人問津也在情理之中,而錢小豪作為象徵,代替逝去的亡魂,試圖重現黃金時代的意氣風發。
可執念這件事,似乎已經意義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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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電影整體走低,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當人們都在懷念那個年產300部的全盛時期時,又有多少電影,能像這部《殭屍》一樣。
片名樸實無華,內容卻格外用心呢?
答案似乎顯而易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