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位老牛突然戒菸，完全是讓病床上父親的慘狀嚇到了。

同事老牛，今年五十七歲，煙齡三十三年。十二歲上初中開始偷偷抽菸。十六歲招工進鐵路，力氣小，個頭小，出不了大力氣，一直幹巡道工。

巡道上夜班，走洞子害怕，傳言“鬼怕火”，一上道，趕緊把煙點上，一根接一根壯膽。

隨著年齡增長，煙癮越來越大，除吃飯睡覺，什麼時候見他，手指都夾著煙。一天抽三盒煙，火柴卻用不了幾根，人送外號“一火到底”。

大前年，那麼大煙癮的人，煙說戒就戒，一口都不再抽。抽菸的同事，不管怎麼勸說、引誘他復吸，他都像大徹大悟般笑著搖手，堅決不吸。態度堅定的，簡直不像個抽了三四十年煙的人。

大家猜想，他突然不抽菸了，大概，是身體檢查出毛病了吧。

其實，老牛身體好好的。

有一次，上班路上，正好同行，我一直好奇他為什麼戒菸，且戒得這麼徹底，忍不住問他原因？

他告訴我，前一段時間，父親住院了，他一直在身邊侍候。

父親得的是肺癌，咳嗽起來，一夜一夜睡不成覺，疼痛起來，嗷嗷慘叫，甚至抓起家人的胳膊就咬……幾個月下來，人瘦得沒有了人形，像骷髏一般。

具體怎麼慘，他沒有再細說，但一直唉聲嘆氣，反覆用“太嚇人”、“太受罪”、“太痛苦”這樣的感嘆，表達內心的恐懼。

他父親不抽菸，只抽“黑棒子”，就是那種便宜雪茄。住一樓，煙一點上，站在五樓樓道都能聞見煙味。

戒菸，完全是被父親生病後的慘狀嚇住了，也許，煙一點上，父親生病在床時的慘狀，馬上就浮現眼前。

聽他這麼一說，我心裡也害怕起來。從他戒菸的堅定態度中，好像能看見肺癌病人痛苦的臉和表情。

老牛，是我見過的戒菸最成功的。看似並不費勁，但我知道，精神上得受多麼大的刺激，才會有如此決絕的決心，終於戰勝彷彿不可戰勝的肉體依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