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在經過一熱一冷的反覆後，今晨終得雨霽，朝暉如洗。到醫院體檢健康無恙後，心情舒暢，遂徒步到白河邊一走。

萬物註定要在夏天裡盡情綻放蘊蓄一冬的深情。而太陽，註定要以她無比的熱力催生、孕化一切富有生機的物種。

白河安靜而平常，不似長江、黃河般的波濤洶湧，更沒有載渡輪船的氣量，只像雋秀的女子，脈脈含情，潤物於無聲。白河水流不大，舒緩而清淺。人工築壩後，下游河面很寬，如平湖嫻臥。輕風拂處，鱗波瀲灩，生動不絕。河岸外是人工綠化帶，這個季節正恰蝶飛蜂舞，處處花香，兩行垂柳尤添綠蔭。燕子在河面上掠下剪影，其它鳥雀飛在樹間、花草間，吱吱啾啾不停。幾艘小船系在河沿。

天清藍，雲清白，而水清亮。藍或白或藍白，相互映襯、滲透，在極遠處，清亮亮地接成一壤。

風大時，水面催起微浪，拍打河堤，在堤沿或臺階的角上，就吐出咕嘟的聲響，隨之泛出晶亮的泡沫來，一粒粒，似薄脆的珍珠，層出不窮。太陽灑下一層金輝，炙得火熱。但在這輕微的風裡長久地待著，也竟忘了面板的焦灼。

我是被這水中的魚群所感動的。那是多麼細小的魚崽喲！長不過半寸，銀灰的色彩，輕盈而敏捷，靈動而警惕。一大群，像個閱兵的隊伍，沿著河邊清淺的水域，自西向東，安靜而勻速地遊過。

我就選貼近水面的極低的臺階坐下來，呆了一樣地端詳。每十秒，大約從我身前遊過一百多條小魚。不是一大群，是如長征的隊伍，浩浩蕩蕩，沒有盡頭。我就一直地坐在那裡，專注地看，入神地看，不顧天熱。及至下午回到住處，因臉上長久的異樣的滾燙，才去照鏡。天哪，從未有過的通紅！誰能想到，這面上的面板竟在河邊不知覺的長時的駐足中給曬傷了。卻也曬傷得值！

河水在清淺的岸邊顯得如此透亮，水底的沙地與石、草清晰可見。陽光明晃晃的，落在清水的面上，魚兒們的身下便都一個個地投下影子來，活似真的蝌蚪，隨著那細小的銀灰的色彩遊動，一刻不離。

它們是在遷徙呢，還是在運動？幾個小時的遊進，毫不間斷，我莫名地疑惑。那成群結隊的數量不是百千可計，是成千累萬，是無所勝數，是確乎的浩浩蕩蕩，不見終始，是密佈遊進的不懈不休！我喟然感嘆那生命的力量，隱隱知覺水底世界的廣漠無垠、幽不可測……如果說陸地是人類為主宰而棲居的世界，水底又何嘗不是另一個生物群系的宇宙？難道能因為它比我們居處低微就輕視了它的活性？這廣袤的佔了地球絕大部分面積的水的世界呵！

你看那魚兒，像有個引路人在前方攜領，溫暖地團結在一處悠遊。遇到大的阻擋，分散開去了，不多時，又從四面八方齊聚一起。每遇河岸上人為的干擾，哪怕一個輕小的手勢的晃動，或者腳步的挪動，它們都能瞬間警覺，並以迅快的遠避作為迴應，直至確認安全無礙後，才又試探性地彙集向那水流清淺的主幹道，繼續使命樣的遊進。多麼聰穎的生靈！我想這白河遙迢綿長，它們從哪裡來又將游去哪裡呢？

令人不可思議的是，當我後來在河岸的柳蔭下稍歇半晌並準備離去時，猛地發現，那魚兒們居然又浩浩蕩蕩地逆著先前的方向往回遊了！同樣的成群結隊，同樣的不可勝數，同樣的密佈前進，同樣的沒有終始，叫人滿是說不出的讚歎和遐想……

金色的夏日的白河邊，一種無聲的力量！

一如·明良

２０１１年５月２２日

（文中配圖來自網路，版權歸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