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快網

導航選單

【五色石文齋】

歡迎走進“五色石文齋”。如果您喜歡,請點選關注,也歡迎您分享、評論。在這裡隨時有精彩的文章釋出。

她站在樓下的院子裡,像一隻黑色的烏鴉。

幾乎是一張固定的側面圖。憤怒,憂鬱,惓

,恍惚,時間又一次不經意地從她的身邊吹過一片落葉,在地上留下了沙沙的拖地音。黑框眼鏡裡透射出了疑慮不安的目光,灰白的頭髮齊於衣領上方兩釐米的地方,與脖子之間形成一條狹窄的空隙,頭和身體其它部分有了一種明顯的分離感。發稍向後翹起,似乎身體在向前奔跑,頭髮被風撩起。深藍色的卡布衣服,幾顆黑色紐扣閃著幽深的光芒。它們是她的另一些眼睛?憂鬱而絕望。身體矮小,消瘦,單薄,像一隻褪色的木質衣架,衣服顯得空蕩,擺動,卻露出了一些蒼硬的質感,似乎裡面包裹著一些可以觸控到的硬度。臉上的皺紋像起伏的波紋,濃密,豐富,時光的滄桑刻下了可以印證的刀痕。她手裡拿著一把用舊的掃帚,旁邊放著鐵垃圾鬥。最主要的是她臉上的器官,完全沒有一種墜入暮年的祥和或時間的耗損中所伴隨的無奈:眼睛怒睜著,嘴角上翹,不時地在走動和轉身的過程中透出斜視的目光和一種憤怒的力源。她在觀察,哪兒又有一點垃圾,誰又把垃圾倒在樓下的兩棵常綠葉樹下。她惱怒地把靠近她家樹下、裝著垃圾的塑膠袋,當著眾人的面扔到同一院子的另一棵樹下。

又一個清晨,她端箇舊木凳坐在院子裡,嘴角叼著一支菸,頭髮亂糟糟的。那是一種沒有煙巴的煙,菸葉很粗糙,兩三塊錢一盒。吸菸的動作拙笨,故意把煙吸得梆梆響,一看就是個生手,眼睛盯著院口過往的人,不時地從嘴裡吐出一團煙霧,偶爾嗆得彎腰咳嗽。她似乎是小區的免費衛生監督員。有一個賣煤的,被她結實地擋在了院門口,死活不讓人家跨進小區的院門一步。賣煤的說,我賣我的煤,與你何干?她兇悍地說,你把煤星弄到院子裡了,你不嫌髒,我還嫌髒呢。賣煤的是個憨厚的漢子,說,不會掉煤星的,即使掉了我會掃淨。她說那也不行,不看看你穿的那髒鞋,把地都踩髒了。賣煤的還想跟她理論,旁人給他擠了個眼,他才悻悻離去。

在《鐘錶的心臟》一文中,我寫到的那個洗路的老太太就是她。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時間保持著同一流淌的痕跡。她一年四季的主要精力都用在了洗樓房東側的水泥路,特別是下雨後天晴的時候,她吃力地從樓上提下一籃子

灰,鋪在有水的路上,然後再掃淨,甚至俯身用一片大大的抹布,將路面擦淨。另一部分時間,她揭開下水道的鐵蓋,伏下身去清理髒物。有時候她戴著白白的口罩,或用手帕捂住自己的鼻和嘴。還有一部分時間,對著空無一人的院子,漫無目的地謾罵,特別是有人走過時,更是帶勁。她住在這個院子裡,沒有人跟她搭話,成為無法容身於小區的老人。

她的子女們似乎從來就沒有來過,或許是我沒有看到過。她經常一個人在院子裡走動,嘴裡自言自語。我知道她很孤獨,也許心裡藏著很深的傷痕,沒人知曉,無人理喻,而她自己也許早已被這個傷痕灼痛和麻木。只是在洗路的過程中,俯下身去,面對堅硬的水泥,面對每日必來的灰塵,面對無數的風雨,她會忘記那塊真正的隱傷有多深。

掃,洗,擦,彷彿她不停地給生活去汙。我無法知道她家裡是什麼樣子,每天是否要徹底地將屋子清掃一遍,將那些不斷擠入玻璃、門縫和空氣中的灰塵一塊一塊清除?她走下樓下,絕對沒有悠閒自在過,似乎院子裡的一切都與她有一種對立的關係,在與這種假設的對立關係中她不停地行動,地上的灰塵,人們的生活垃圾,天上刮過的風,下過的雨,甚至是太陽和月亮走過的痕跡,對她來說都是應該清掃的。她把自家廚房外的窗子上掛上了一些紅塑膠布,或者紅布,以驅除那些從地面上泛上來的汙濁氣息。

她卻孤獨寂寞,無人同情,成為一個公共空間的棄兒。她說的那些話,似乎是給過路的人說的,給院子裡的那些兩扇鐵柵欄說的,給那幾棵樹、幾株草說的,給偶爾從院子裡跑過的小狗小貓說的,甚至是給那些聳立的樓房和低矮的院牆說的,她也許很想找一個人說,但真正的聽眾是她自己。

(文/肖建新)

敬請關注“五色石文齋”!

上一篇:人的一生,會有四個錯誤,千萬不要犯
下一篇:女人在愛與被愛之間,會有什麼行動呢?看完你會有什麼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