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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支毛筆(隨筆)

記憶裡的夏夜常有小動物發出咂咂聲,餘音繞樑,蘆葦循節令葳蕤,氤氳著馨香,時光宛如母親那紡紗機般轉呀轉,一眨眼就到了上小學的年紀,那時上學都用鉛筆,但我對另一種筆更感興趣。

放學在岸邊折了蘆葦芯,撕掉外層翠綠如翡翠的新葉,擠出尖尖毛,跟毛筆有異曲同工之妙。於是,捎回家拿一個碗舀了井水,在地上作畫,這幾天總是拿著帶絨毛的蘆葦筆寫字,那一晚,父親說要給我看神秘的東西。

晚飯過後,父親引我到門前庭院,依偎短牆的枇杷樹上找亮點。我探了探頭,月光下密密的樹葉參差不齊,作對似的把亮點掩蓋起來,我急得臉紅,問父親是不是鳥巢?父親告訴我,再仔細地找,我嘆了口氣,左瞧瞧,右看看,終於在一枝長得像龍爪的樹梢上,瞧見吊著一捆小毛,像新生玉米的流蘇線條,我一蹦高,樹上鈴鐺響,我把樹枝抓在手裡,拉低高度耐心解下。

進屋後,父親告訴我這兩團毛髮已經浸泡過石灰水,跟手指般大小,是羊毛和兔子毛,提前一晚掛在樹上吸收的露水,我問父親為什麼要掛一晚上,父親說為了讓毛髮變得柔軟。

父親拿著家裡的木刷子,仔細刷著毛髮,我上前幫忙,梳理整齊,父親拿起剪刀修剪,剪刀清脆的聲響,猶如母親裁縫衣服的咔咔聲,清脆而動聽,我也抓了一簇毛,跟父親一樣剪齊,梳理整齊。

父親把彎曲的雜毛挑出——挑披毫。我上前幫忙,油燈下,晃呀晃,毛髮很難看得清。跟父親說我已挑好了,父親看著我的眼睛,我害羞地低下頭,更有耐心地去挑。父親拿著一捆細毛整齊的一頭,在油燈上一烘,微燙,快速讓毛髮凝固在一起,備好一根圓形筆株,筆株一端掏空了三釐米,像一個小洞口,刷上白黏漿,把毛髮粘在筆株上,再輕輕按進去,我也重複父親剛才的動作。

我剛想去舀一碗井水來寫字,父親從布袋裡變戲法般掏出一瓶墨水,我樂得咧開嘴。隨後,父親教我寫字,我一上來就書寫自己的名字,但歪歪斜斜的,父親說,學什麼東西,要一步一個腳印,先從筆畫開始練習。我害羞地低頭,父親手把手教我,忽覺得油燈的光用力汲取燈芯周圍的柴油,好像要讓房間更亮似的。父親的手很暖,他不知道,那一刻,燈下的橫折豎勾,便是孩子眼裡的星星,這一顆顆星星,將照亮孩子一生無數漆黑的夜。

那個冬天,常用墨水寫字,樂趣繁多。父親用清水想在牆上寫字,我問父親裂縫的牆面不影響寫字嗎?父親寫完後,指著牆笑了笑,那一刻,那流動的水滴,像珍珠一樣掛滿裂縫牆面。父親書寫時的享受,豐盈生活的情趣,陶冶情操。油燈的光倒映在牆上的漢字水珠上,像無數螢火蟲眨著眼睛,那時,我才知道,這就是漢字的美,父親的字和筆亦是如此神奇。

字如其人,人如毛筆,筆如人生。我想把這支筆,傳給我的學生,讓他們寫好人生中每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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