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十年前，有一次我奉命出差，原本是計算好的，到站是夜裡六點多鐘，再打輛計程車去酒店。哪知道長途班車半途趴了窩，等了三個多小時才修好，繼續上路後又遇到堵車，等到了站，已經是午夜了。

這是南方的一個小城，除了車站外，放眼望去，幾乎都是黑燈瞎火的。出站口有幾個面目模糊的人在拉客，見到我就一窩蜂地過來問：“姑娘，住店嗎？”我雖然不常出門，但也聽說過這些人，自然不會跟他們去。我擺脫他們，悶頭往外走，希望能遇到一輛計程車，但是一路走來，莫說出租車，就連人也沒見幾個。

身處異鄉，又是在這深夜，不能不讓人感到害怕。下意識地一回頭，看到那幾個拉客的人似乎還不想放棄我，一直在後面跟著。我悶頭疾走，總算上了大路，路燈給了我幾分安全感，而且，我還看到了一家開著門的小超市，我毫不猶豫地走了進去。

櫃檯上有個中年人正在吃泡麵，我說：“老闆，給我也來一桶。”然後我掏錢，但是心底一沉，錢沒了，我甚至不知道錢包是什麼時候掉的，或許是那幾個拉客的人在拉扯我時偷的。我努力裝作一切正常的樣子，接過老闆遞來的泡麵，撕開包裝，倒熱水。

老闆說：“姑娘，聽口音你不是本地人？”我相信言多必失，並沒有回話。面泡好了，我吸溜溜地吃起來，吃到一半時警醒過來，不能吃得太快了，要不付不了錢，而且，還很有可能會被趕出去。我放慢了速度，問：“你這兒24小時營業？”

老闆還沒開口，身後有個聲音響起來：“開玩笑，24小時營業，他請得起人嗎？”我回過頭，這才發現貨架邊有個小夥在理貨。老闆笑著對我說：“你別聽他的，我這兒就是24小時營業。”

吃完了泡麵，我對老闆說我的錢已經被偷了，老闆像是意料之中一樣，笑了笑，說：“等你有錢時再給我吧。”那小夥聽了插了一句：“哈，這生意做得真划得來，大晚上的，墊了面又墊了水，還虧了本。”老闆好像早就習慣了他這夥計的陰陽怪氣，對我說：“別理他，人挺好的，就是嘴損。”然後，他又讓小夥拿了瓶水和一些餅乾麵包來。

我問老闆，這附近哪有旅館飯店。老闆想了想說：“有是有，但都不大正規，正規的價錢又很高。沒事，你就在這兒待著吧，反正還有幾個小時天就亮了。”我看了看老闆，注意到他身邊有副柺杖，原來，他是個殘疾人，又看了看那小夥子，歪在那裡都打呼嚕了，也就放了心。

這時，有人進來買菸，我睜開眼睛，這是幾個花臂男人。他們看到我，愣了愣，指著我用當地話跟老闆對了幾句話。我頓時緊張起來，但老闆跟他們說了幾句後，他們笑笑就走了。我問老闆跟他們說了什麼，他笑著說：“他們問你是誰，我說你是我堂妹。”

到五點多時，天開始亮了，路上有了行人。老闆叫醒小夥子，讓他帶我去找飯店。小夥顯得很不滿，嘴裡嘀嘀咕咕的，我謝過老闆，出了門，然後坐上了小夥的腳踏車。

路上，我好奇地問他：“你們是24小時營業，怎麼沒在門口寫清楚呀？”小夥“切”了一聲，說：“哪有什麼24小時營業，昨晚我們在盤貨，你進來了，老闆看你一個女人沒地方去，就沒關門。”我頓時愣住了。

直到現在，我有時還會想到那老闆和小夥的模樣。這其實是一件很平淡的事，卻給我留下了很深的記憶，生活險惡，但總是有一些能讓你感動的時刻。

（圖文無關，圖片來自網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