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大多數人而言，烏克蘭是一個遙遠而陌生的國家，然而近年來，這個國家卻屢屢因為國內族群的分裂而登上國際新聞頭條。

很多人將烏克蘭的國內紛爭歸因於烏克蘭族與俄羅斯族兩大族群的不合，這其實是不對的，至少不全對。在2001年的一項人口調查中，俄羅斯族只佔烏克蘭總人口的17。3%，視俄語為母語的人口比重卻達到了29。7%。在2005年的一項調查中，更有58%的烏克蘭人主張給俄語以國語地位。

這些資料多少可以說明，烏克蘭的分裂遠不止是兩個族群的分裂那麼簡單，烏克蘭民族內部也存在重大的裂痕，這種裂痕深深植根於烏克蘭民族的歷史之中。

與俄羅斯一樣，烏克蘭屬於東斯拉夫民族。然而又與俄羅斯不同，在蘇聯解體之前，烏克蘭從未成為獨立的主權國家，事實上，直到公元14世紀，烏克蘭人才開始逐漸形成具有獨特語言文化和生活習俗的單一民族，直到三百多年前的17世紀，現代意義上的烏克蘭民族才正式形成。這比我們晚了幾千年，也比世界上絕大多數民族要晚得多，能在歷史方面與他們比肩的，估計也就美利堅民族了。

這樣的“大器晚成”，使得烏克蘭的國族認同相當脆弱。

除了民族的“大器晚成”，烏克蘭長期被異族侵略和同化的歷史同樣是缺乏國族認同的重要原因。

在東斯拉夫民族的基輔羅斯國家被蒙古人攻滅後，烏克蘭就失去了獨立發展的機會。

從十四世紀起，烏克蘭先後被併入立陶宛、波蘭以及合併後的波蘭立陶宛聯邦，然而波蘭人的統治並未“恩澤”所有烏克蘭人，烏克蘭南部仍在土耳其與克里米亞韃靼人的統治之下。

雖然同為斯拉夫人，波蘭卻與烏克蘭有著頗多不同，其中，宗教的差異最為明顯：波蘭是東歐最著名的天主教大孝子，而烏克蘭則大多信仰東正教。

公元1596年，在羅馬教皇的攛掇下，烏克蘭的天主教會與東正教會強行合併，合併後的教會轉而聽命於羅馬教皇，這造成了烏克蘭民族的分裂：贊同合併烏克蘭人得到波蘭的支援和優待，而反對合並的烏克蘭人則成為了二等公民，受盡了迫害。

這種分裂在1648年演變成了反對波蘭的大起義。為了對抗強大的波蘭人，烏克蘭人引入了沙俄作為外援，承認了同為東正教的沙皇對於烏克蘭地區的統治權。起義“成功”之後，烏克蘭東部成了沙俄的一部分，而西部則仍然在波蘭人手中。

18世紀下半葉，隨著波蘭的三次被瓜分，原在波蘭境內的烏克蘭人又分屬沙俄和奧地利管轄。

儘管烏克蘭人與俄羅斯人同源，沙俄統治者卻對烏克蘭的文化發展並不熱心。從尼古拉一世開始，沙俄歷代統治者始終對烏克蘭實行同化政策。

烏克蘭語書籍被禁止出版，烏克蘭語戲劇被禁止演出，烏克蘭語課程被禁止教授，境外的烏克蘭語書籍被禁止進口，已經跟著波蘭人改信天主教的烏克蘭人也被迫改宗。這大約可以解釋為何那麼多烏克蘭人視俄語為母語。

一戰結束之後，隨著奧匈的瓦解和波蘭的復國，烏克蘭的局勢再度複雜。1922年蘇聯成立時，超過700萬的烏克蘭人生活在波蘭、捷克斯洛伐克和羅馬尼亞境內。

二戰爆發後，蘇聯軍隊進入波蘭，佔領了西烏克蘭地區。二戰勝利之後，波蘭、羅馬尼亞和捷克斯洛伐克相繼放棄了境內的烏克蘭人聚居區，沃倫、北布科維納、特拉斯卡帕提亞等地區併入了烏克蘭，這些地區都位於烏克蘭西部。

在蘇聯的羽翼下，烏克蘭的領土獲得了歷史性的統一。

當所有人都以為烏克蘭民族將重生的時候，歷史再度讓人失望了。長期處在沙俄和蘇聯管轄之外的烏克蘭西部地區以及十七世紀就與沙俄合併的東部地區始終格格不入，兩者歷史發展的獨特性使得它們在語言、宗教和文化上存在著顯著差異。

烏克蘭西部表現出明顯的親西方特性，而東部則更傾向於俄羅斯。

烏克蘭西部講烏克蘭語，而東部則多操俄羅斯語。

烏克蘭西部有著較多的天主教徒，東正教徒也大多屬於脫離莫斯科東正教會管轄的自主東正教會，而東部的教會則很多隸屬於莫斯科大牧首。

在對民族歷史的認知上，兩者的對立更嚴重。西部的烏克蘭人把二戰時曾和德國合作的舒赫維奇、班傑拉等人視為民族英雄，一些城市甚至為他們豎起了紀念碑，而東部則把他們視為叛國者，東部城市樹碑紀念的物件是俄羅斯的沙皇和蘇聯的元帥們。

在國族認同已經確立了幾千年的我們看來，這樣的反差是很難理解的，然而在烏克蘭，這是現實的一部分。

有人把烏克蘭的分裂歸結於被某些國家忽悠了，這可能連直接原因都算不上，真正的原因還在於烏克蘭民族自身。

如果把國族認同看成是一門功課，那烏克蘭還處在我們春秋戰國時期的水平，他們需要補的課太多了。

退一萬步講，一個國家能被忽悠成這樣，其實也證明了這個國家的脆弱。脆弱如此，是不是被忽悠，已經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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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烏克蘭東西部紛爭的歷史根源》《國家認同視野下的烏克蘭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