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語“虛與委蛇”大家都能理解，“蛇”字怎麼讀，未必人人清楚！

引語

漢語言是世界文化寶庫中最具魅力的語言文字，歷史悠久、豐富多彩，其中就有一種句型非常固定的片語或短句，那就是人們常說的成語。通俗來講，所謂成語，眾人皆說，成之於語，故成語。成語有很大一部分是從古代相承沿用下來的，它代表了一個故事或者典故。

簡單地說，成語就是說出來大家都知道，有明確出處和典故，並且使用程度相當高的用語。比如“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典出《史記·淮陰侯列傳》。秦末項羽滅了秦以後，自封西楚霸王，背叛誰先攻入咸陽的人為王的約定，劉邦極為不滿，領兵進入四川，沿途燒了巴蜀的棧道，封為漢王，劉邦得到韓信的幫助，明裡在修棧道，背地繞道輕取項羽的大將章邯，進而取得中原為王。“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原指從正面迷惑敵人，用來掩蓋自己的攻擊路線，而從側翼進行突然襲擊。比喻用假象迷惑對方以達到某種目的。

虛與委蛇

正是因為成語有著這樣的“歷史特性”，所以，在現代語言環境中，人們使用成語時，往往因為不理解其歷史成因，誤用誤讀的情形也時有發生。今天老黃要給你介紹的這則成語，就是使用率較高的“虛與委蛇”。

“虛與委蛇”的意思大家都理解，“虛”意為表面的。“委蛇”委蛇本是中國神話傳說中的蛇，人首蛇身，並且有兩個頭。它的身子是紫色的，頭則是紅色的，長度差不多和車轅相當，特別討厭雷聲，每次打雷的時候都會呆立不動。此處意為隨便應順、敷衍。

“虛與委蛇”的意思是指對人虛情假意，敷衍應酬。比如“我雖然不喜歡對方，但是為了辦成事，也不得不跟他虛與委蛇一番。”“有些應酬場合，參加的人都在那裡虛與委蛇地相互應付著，真是令人生厭。”“他一邊與敵軍虛與委蛇，一邊準備從敵後展開突襲。”等等。

被壺丘子鬥敗的神漢

同大多數古代流傳下來的成語一樣，虛與委蛇也是有出處的——源自《莊子·內篇·應帝王》。故事的中的人物有三人，一為列禦寇（列子），一為列子的老師壺丘子（壺子），一為神漢季咸。

壺子是鄭國人，為春秋戰國時期黃老學說代表人物，是列子的授業恩師之一。列子未成名時，對壺子佩服得五體投地，但是，有一天，他卻突然壺子老師說：“本來我以為先生之道最了不起，想不到還有比您更了不起的。”

列子口中的這個了不起的人物，就是鄭國的巫師季咸。在鄭國人心中，季咸可是神一般的存在，能預知禍福壽夭，他能算出某人某年某月某日死，從不出錯。鄭國人見到他，都擔心被他看破兇禍而急忙逃避。

鄭有神巫曰季咸，知人之死生、存亡、禍福、壽夭，期以歲月旬日，若神。鄭人見之，皆棄而走。（《莊子·內篇·應帝王》）

鄭國境內有如此神人，壺子當然也想見識一下啊，於是就讓列子招來委鹹給自己相面。第二天，列子果然把季咸請來了，季咸看了看壺子，出來後就對列子說：“我看到你老師神情像遇水的灰燼一樣，這是一個人臨死前的怪異形色。你老師活不了幾天了。”列子哭著進去告訴壺子， 壺子說： “我那神情是裝出來的。”隔一天，列子又把季咸招來，季咸相完壺子後，出門對列子說：“你老師幸虧遇到了我，他的凶兆減輕了許多，這是大難不死的好事。”壺子告訴列子，這一次他仍是裝的。次日，季咸又被第三次招來給壺子看相，這下季咸卻越看越糊塗，最後一次見到壺子腳還沒站住就掉頭就跑，列子追都追不到。以前是鄭國人害怕委鹹躲著他走，這下輪到他被壺子給嚇走了。

能卜知吉凶禍神福的季咸為何被嚇跑了？列子也是一頭霧水，壺子這才對他說：“我是順著他的所謂法術， 與之虛而委蛇（假裝敷衍他的）。我的目的是想看看他倒底是一個什麼人。我的幾次表現不同， 他也看出我是在戲弄他， 所以他就只好逃走了。”看來，季咸只有一尺之光，壺子才擁有一丈之道。宋代的王安石在《答俞秀老》一詩中，還不忘調侃被壺丘子嚇跑的大神季咸：“雖神如季咸，終亦失而走。”

壺子曰：“鄉吾示之以未始出吾宗。吾與之虛而委蛇，不知其誰何，因以為弟靡，因以為波流，故逃也。”（《莊子·內篇·應帝王》）

在上述故事中，莊子是想透過神巫季咸給得道的壺子看相的故事，說明只有“虛”而“藏”才能不為人所測的道理。而“虛而委蛇”，後來演變為成語“虛與委蛇”，常常被人引用。

“虛與委蛇”的“蛇”

那麼，“虛與委蛇”的“蛇”怎麼讀呢？大部分讀者可能都會說，“蛇”字不就讀shé（音舌）嘛！確實，在人們的印象中，“蛇”就是那種身體圓細而長、有鱗無爪、令人望之生畏的爬行動物。

其實，“蛇”字並非一種讀音、一個義項，而是個多音多義字——它的另一個讀音為yí（音姨）。而“虛與委蛇”中的“蛇”，正是讀yí（姨），這裡的“蛇”系形容詞，為曲折行進貌。

相信許多人此前都將“虛與委蛇”的蛇字讀錯了。其實，關於“蛇”字讀作yí（姨），在歷史上還有個文人鬥嘴的小故事，瞭解了這個故事後，“委蛇”的“蛇”字就不會再讀錯了。

歐陽修的大姨子與小姨子

故事的主人公為北宋大文豪歐陽修，狀元郎王拱辰，以及歐陽修的好友劉原甫。故事的背景是這樣的：歐陽修與王拱辰都娶了戶部侍郎、資政殿學士薛奎的女兒為妻，所以，兩人是正經連襟。薛奎有三個女兒，大女兒嫁給了王拱辰，二女兒嫁給了歐陽修，王拱辰喪妻後，又續娶了薛奎的三女兒。所以，王拱辰的兩任老婆，分別為歐陽修的大姨子與小姨子。

劉原甫也是一生多娶，人生晚年了，還抱得紅顏歸。得知好友劉原甫暮年再娶，歐陽修便以漢朝劉晨、阮肇入五臺山採藥得配仙女的傳說，作詩一首——《戲劉原甫》，來揶揄老友劉原甫：

平生志業有誰先，落筆文章海內傳。

昨日都城應紙貴，開簾卻扇見新篇。

仙家千載一何長，浮世空驚日月忙。

洞裡新花莫相笑，劉郎今是老劉郎。

劉原甫受到歐陽修的嘲笑，心中當然不快，於是便尋機報復。恰好，王拱辰再娶，這給了劉原甫編排歐陽修與王拱辰以機會。

一天，歐陽修、王拱辰與劉原甫三人湊到一塊喝酒，劉原甫就藉機講了個故事，說的是：

從前有個老學究教小孩讀書，讀《毛詩》到委蛇委蛇這句時，告訴學生：“這個‘蛇’字讀作‘姨’，切記。”第二天，學生在路上見有人耍蛇，一時玩得盡興，忘了時間，結果上學遲到了。老學究責問學生遲到的緣由，學生道：“剛才在路上碰到有人弄蛇，我便駐足觀看，只見他弄了個大姨（蛇），又弄小姨（蛇），故誤了上課。”

歐陽修聞之大笑，王拱辰則鬧了個大紅臉。所以，虛與委蛇，一定要讀作虛與委蛇yí。如果偶爾忘了也沒關係，只要你想想歐陽修的大姨子與小婊子就行了。

（圖片來自網路）